小樂晗在晚間吃飯的時候,夾在兩個人中間才越發(fā)覺得自己在發(fā)光,锃光瓦亮的那種。
明明一桌子菜都是愛吃的,也都是剛剛出鍋的,怎么就……
……怎么就一股子濃郁的酸臭氣息啊!
小樂晗在內(nèi)心咆哮:“我還小!不要吃狗糧!不要吃醋!要吃糖!”
除去戀愛的酸臭氣息縈繞在周圍之外,沐清和樂晗在飯桌子上還決定了一件大事——要把小樂晗送回家。
這個蒼州境,就像一個扭曲的時空,既有七歲的小樂晗存在,也有十幾歲的紅蓮出現(xiàn),還有諸如酒樓胖老板和柳老道一樣的炮灰存在,更有沐清和樂晗這樣的外人存在。
姓柳的瘋之前一直還說自己苦修了六年。
也就是說,這里的時空運轉(zhuǎn)根本不能以常理論之,你喝盞茶的功夫沒準就恍如隔世了。
所以樂晗記憶里的那場天雷浩劫,說不準什么時候就發(fā)生了,又或者不會發(fā)生。
誰也說不好。
天雷不會傷害小樂晗,但其他的就說不準了。就比如那幾只靈力低微的靈猴,天雷破空之前的滾滾靈壓就能把他們碾成齏粉。
所以,還是把小樂晗和那幾只靈猴一起送回家的好。
小樂晗對此不置可否,她也想回家的。
朗朗星空,一夜好眠。
一大清早,小的大的都驅(qū)散了困意活蹦亂跳起來。吃過早飯,三個人帶著一盆多肉,幾只靈猴就出發(fā)了。
依舊是順著記憶里的道路前行,一路上沒有了姓柳的橫加阻攔還真是輕松。
回憶里那條完整的路此刻清晰的擺在眼前。
一條窄窄的路,分割世間人間。
小樂晗抱著多肉蹦蹦跶跶的在前面走,她很開心,好像好久都沒有回家一樣,這里的山啊水啊看著都好生親切。
樂晗走的很緩慢,貪婪的看著這里的山水。
在她僅存的最后的記憶里,只余焦土,一片墓地。
那是一片極大的墓地。
她親手造成的。
好在現(xiàn)在還能看見這些更早記憶里的山和水,還有那些生靈。
即使在它們的世界里,已經(jīng)有了小樂晗的存在,樂晗已經(jīng)成了一個外人,沒有關(guān)系的,沒有關(guān)系的,只要它們還好好的,對樂晗而言就足夠了。
沒有那些瞭望塔,沒有那些傳輸帶,沒有那些實驗室,沒有那片墳?zāi)埂?p> 就足夠了的。
樂晗已經(jīng)很滿足了。
沐清輕攔樂晗入懷,只有這樣緊密的接觸之下才能發(fā)現(xiàn)她在顫抖。
往日種種,皆如噩夢。
口上說著滿足,但心里還是充滿了自責和愧疚。
那段存在于記憶里的過往,在樂晗心里說到底被她攏成了自己的錯。
那些撕扯破碎的靈魂,那死不瞑目的雙眼,在這些美好的映襯之下,尤為刺痛。
“沒事的,都過去了?!便迩遢p輕說。
是啊,都過去了,這個不知名的時空里,已經(jīng)不會再有那樣的事了。
至少我不會再知道了,不會再次一個人面對這一切了。
就當我是,逃了吧。
樂晗握緊沐清的手,慢慢平靜下來,看著熟悉的山川江流,看著那一張張熟悉的臉。
陌生的只有樂晗。
那就讓她一直陌生下去吧。
小樂晗到家就兀自撒歡去了,還找了靈力充沛的地方給小靈猴和紅蓮療傷。
沐清和樂晗也沒打招呼,自顧自的找了個靜謐之地歇息。
他們是神,這些生靈不會來打擾的。
樂晗和沐清在河邊坐定,呼吸著天地靈氣。
河水平坦無波,像一面碩大的鏡子。偶爾游過兩條魚,優(yōu)哉優(yōu)哉的在每一塊石頭上散步。由于河水太多清冽,所以河看起來很淺,那魚就和游在眼皮子底下一樣。
樂晗湊近了看,水面上襯出她的倒影。
樂晗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臉。還是小小的,但是長胖了不少,笑起來的小酒窩也明顯了。眉心間的紅蓮隨著她的笑也舒展開來,襯的她更加嬌艷。
蒼白的小臉上,多了這個紅蓮做點綴,氣色也看起來好了不少。
樂晗伸手撫上了那朵紅蓮,說:“若是能回去,看來要去花界一趟了。”
沐清“嗯”了一聲,算是同意。
漸漸微風吹皺水面,樂晗的身影在水面里也化作虛空。
樂晗回頭看,沐清正拿著個扇子扇著小風。
扇面簡單,單書一個“武”字。
和那神經(jīng)病的扇子一模一樣。
樂晗坐回沐清身邊,打量著他手里的扇子,問了一句:“可有玄機?”
“沒有?!便迩鍝u搖頭,停下了搖扇子的手,“當時趙弘武手上的銀制護腕我化不出來,以為是有什么執(zhí)念,后來見你一直盯著看,我才起了疑,然后就把護腕化成了折扇?!?p> “死人不肯放手的東西有兩種,一種執(zhí)念,一種施法。”樂晗托著下巴思考道。
“是,趙弘武他毫不留戀的就走了,所以我認為不會是第一種?!便迩逭f,對上樂晗稍稍有些睜大的眼睛,“這東西被人施了法,天上人間,只此一件,不可復(fù)制?!?p> “可我們明明看見那個神經(jīng)病也拿著這柄折扇的?!睒逢弦苫蟆?p> “我也不清楚這是為何?!便迩逵謸u搖頭,把折扇收起化成銀制護腕,“和趙弘文打架的時候,他手里也有一把折扇?!?p> “也有一把?”
“是,也有一把。”沐清的臉陰沉幾分,“單書一個‘文’字?!?p> “!”
樂晗的記憶驟然回到她福靈山發(fā)完瘋后在沐清神府醒來的場景。
土神培文折扇一合,啪的扣在手里,看著她說:“他清楚什么,清楚你為何已經(jīng)為神十六載,清楚你為何會忽然失去五感,清楚你為何會感知多種靈力,清楚你眼里會有世間萬物?新神,你也未免太看得起他沐清剛剛為神十八載的風神了吧?!?p> 雙眼順著記憶呼嘯翻轉(zhuǎn)。
樂晗想起,土神培文的折扇上單書一個“文”字。
樂晗又不禁想起來神經(jīng)病的那張臉,那張裹挾在魔氣里慵懶的臉,她第一眼就將那個神經(jīng)病看成了培文。
當時神經(jīng)病很生氣,說了句:“別把我和那個懦夫聯(lián)想到一起?!?p> 語氣里毫不加掩飾的嫌棄,讓樂晗心下一驚。
現(xiàn)在仔細想想,土神培文和神經(jīng)病,趙弘文和趙弘武。
兄弟,折扇……
一文一武……
良久的思考過來,樂晗向沐清問了一句:“土神培文有兄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