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訪輟風(fēng)波
到了村里,向陽本想讓白粵川陪陸曉雨回家,自己去陳強家家訪。陸曉雨說自己也沒事,況且怕向陽白粵川不知道陳強家的果園在哪兒,回家換了件衣服領(lǐng)著兩人去了陳強家的果園。
在彌南鄉(xiāng),香酥梨是當(dāng)?shù)氐闹匾?jīng)濟來源,尤以亞溪河村為盛,幾乎家家都經(jīng)營著香酥梨的果園,若要讓向陽兩人在這漫山遍野的果園中去找尋,確實是費力,有了陸曉雨的引導(dǎo),穿林過野也用了個把小時的時間才找到。
陸曉雨站在果園邊上喊了半天,才聽到一聲怨氣十足的回應(yīng):“誰?。柯犚娏寺犚娏?,叫起來沒完了還?!闭f話間,一個身材壯碩的村婦扛著鐵鍬走了出來,正是陳強的母親何鳳英,陳強也和父親陳二林抬著一根長木桿費力地跟了出來。見是向陽和白粵川,陳強歡叫一聲“老師”,撇下木桿就跑了過來。陳二林那頭還扛著呢,被陳強一撒手弄了個措手不及,一下子絆倒在地上坐了個屁墩兒。
陳二林一看就是個憨厚人,出了丑不好意思地嘿嘿笑著爬起來罵了孩子兩句,趕緊上來跟向陽白粵川打招呼。向陽的話不假,陳二林何鳳英都是梁明秀的學(xué)生,每年給學(xué)校送糧送物,數(shù)他家送得多,陳二林不忙的時候還會到學(xué)校幫著梁明秀維修維修教室干點零活什么的。
向陽接過陳二林遞過的紙煙點上道:“陳叔,嬸子,今天開學(xué),陳強怎么沒去上學(xué)啊?”
陳二林還沒作聲,何鳳英就搶白道:“上學(xué)?上什么學(xué)?上學(xué)有什么用?識幾個字會算個賬不當(dāng)睜眼瞎就行了。家里一大堆的活兒,都得靠人干啊,念再多的書能當(dāng)勞動力使喚掙錢嗎?向老師白老師,不是我說話難聽啊,你們倒是念書念得多,還不是一樣跑到我們這山溝子里來掙飯吃?”
這話一說出來,向陽和白粵川還沒等怎么著,陸曉雨先著急了,上前說道:“嬸兒,這話可不對,多讀書就是長本事,長大有出息,不能讓孩子窩在這山里吧……”
還沒等陸曉雨把話說完,何鳳英就氣勢洶洶地?fù)屵^了話頭:“曉雨,你是站著說話不腰疼,東家借西家借地過日子,我們可是起早貪黑拼死累活掙的辛苦錢。還說呢,你從你叔手里借的七百塊錢也該還給我們了,都快一年了。再說了曉雨,你要不是當(dāng)初被那個什么有文化有本事的人給騙了,也不至于現(xiàn)在這樣,人不人鬼不鬼的……”
“行了!”憨厚的陳二林一嗓子喝住了婆娘,趕緊安撫陸曉雨道:“曉雨,別聽你嬸子瞎說,她那破嘴你也不是不知道。”
陸曉雨臉漲得通紅,緊咬住嘴唇,眼睛里已是溢滿淚水,轉(zhuǎn)過身去不再作聲。
陳二林嘆了口氣道:“向老師白老師,按理說應(yīng)該讓孩子多讀些書??赡悴恢溃@孩子他就不是個讀書的材料,這家里種著地操持著果園,平時還倒騰點兒山貨,我尋思讓他回來幫著干點兒。唉,你們是不知道,從去年這果園的梨樹不知怎么了,開始長蟲子,忙活一年什么也沒落下,再供他上學(xué)確實挺緊巴……”說著話,一層愁云籠上眉頭,蹲在地上吧嗒吧嗒抽開了煙。
向陽正琢磨著怎樣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白粵川已上前問道:“陳叔,我進去看看你的果園行嗎?”
看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向陽卻突然明白了:白粵川是農(nóng)學(xué)專業(yè),派上用場了!連忙催促道:“對,陳叔,白老師大學(xué)就學(xué)的這個專業(yè),讓他給看看沒準(zhǔn)兒能想出辦法呢?!?p> 何鳳英一臉鄙夷,倒也沒阻攔,引著幾人進了果園。白粵川也不待陳二林介紹,自己上手開始觀察,攀樹冠、摘枯葉、扒葉芽、撬樹皮,最后又趴到地上刨挖了半天,弄得滿頭滿身的枯枝敗葉泥土。折騰了半天,白粵川拍了拍手上的土,轉(zhuǎn)回身問陳二林:“陳叔,成果的時候是不是里面會有紅色的小蟲?”
這回輪到陳二林和何鳳英吃驚了,連連點頭道:“對對對,一點兒不錯,十個里頭七八個都是這樣,去年幾乎一點兒都沒賣出去?!?p> 白粵川長出一口氣,自信滿滿地道:“梨癭蚊,這梨樹是有了梨癭蚊了?!标惗趾硒P英搶問道:“那怎么辦啊?”
白粵川看了他們一眼,沒好氣道:“對不起,我學(xué)識淺薄,白念了這么多年的書,二十多歲了還得跑到你們這山溝里來掙飯吃,念再多的書能當(dāng)勞動力使喚掙錢嗎?”
這話忒損,把何鳳英噎得一句話說不出來。陳二林也張了幾下嘴說不出話來,回頭狠狠瞪了何鳳英一眼。
向陽憋著笑,在后邊搗了白粵川一下道:“你還來勁了是吧?快說說怎么辦吧,看把叔和嬸子急得。”
陸曉雨也央求著白粵川不要再擺大爺?shù)淖V,趕緊傾囊相授。
白粵川覺得牛得差不多了,也替向陽自己和陸曉雨出了氣,這才放下架子,從兜里掏出隨身攜帶的紙筆,略一思索,“唰唰唰”筆走龍蛇,寫了滿滿一頁遞給陳二林道:“就按照這個買藥配藥撒施,下邊這幾個是松土撒藥的時間和標(biāo)準(zhǔn)?!标惗纸舆^來,何鳳英也湊過來你,見滿紙的符號數(shù)字,為難地問道:“白老師,這……這我們看不懂?。恳荒阍俳o細(xì)致兒地講一講?”
白粵川想想也是,這一頁的東西自己學(xué)的時候?qū)W了個把月,直接讓農(nóng)民伯伯一下子就能懂會干確實是難了點兒,把方才的恩怨放在一邊,手把手地講解起來。
陸曉雨一臉的崇拜與敬佩,對向陽道:“白老師可真是個有本事的人啊,對了,我家也種著果樹呢,我也得跟著好好學(xué)一學(xué)?!?p> 向陽笑道:“你不用學(xué),你就在家等現(xiàn)成的就行,都是自己家的事兒,到時候老白肯定親自上手就把活兒干了。”
陸曉雨被調(diào)侃得不好意思,白了一眼,笑著扭頭不理向陽。
忙活了半天,終于培訓(xùn)完畢搞明白了。何鳳英的態(tài)度明顯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大轉(zhuǎn)彎,熱情地邀請幾人到家里吃飯,還打發(fā)陳強趕緊去沽酒割肉。
向陽見時機已到,呵呵一笑打起官腔來:“陳叔,嬸子,飯我們就不吃了,學(xué)校里還有課。陳強,你在家里好好幫父母干活,對了,今天晚上放學(xué)我讓陸曉栓把輟學(xué)確認(rèn)書給你們捎回來,你們在上邊簽個字學(xué)校就上報中心校了?!?p> 何鳳英還算聰明,聽出了向陽話里的揶揄之意,忙不迭地賠禮道歉:“向老師,您可別跟我一般計較,我是個農(nóng)村婦女,我……我見識淺。您放心,我就是砸鍋賣鐵,也得供強子上學(xué),將來像白老師你們一樣有本事有出息。強子,你還干嘛呢?趕緊回去收拾書包跟老師上學(xué)?。 ?p> 向陽和白粵川陸曉雨相視一笑,等陳強取來書包,同行回校。陸曉雨一直把幾人送到小木橋,白粵川撓著腦袋道:“曉雨,家里的果樹你不要擔(dān)心,我明天后天課不忙我過來就收拾了?!?p> 向陽沖陸曉雨一笑道:“我說什么來著?自家的事兒不用操心,老白惦記著呢?!?p> 陸曉雨臉又紅了,白了向陽一眼懇切道:“白老師,這村里幾乎家家戶戶種果樹,你既然懂技術(shù),知道怎么弄,就幫每家都培訓(xùn)一下吧。”
白粵川心里一暖,點頭道:“行,我回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白天大家都忙,明晚上我過來,給大家上個夜課,也省得一家一家去了?!?p> 陸曉雨高興地點頭:“行,我來幫你通知,這回可幫了大家的大忙了?!?p> 回到學(xué)校,向陽已然編排好了評書腹稿,見到楚娟就板擦一拍開講道:“上回書說道,錦毛溜圓鼠白粵川與粉面桃花俠陸曉雨在亞溪河一見如故、暗送秋波、私定終身,約定待我長發(fā)及腰、少年娶我可好?亞溪河一別,白少俠闖蕩江湖行俠仗義,替天行道除暴安良??嘤趯W(xué)藝不精,于是拜當(dāng)世名俠人稱‘玉樹臨風(fēng)勝潘安、俠義無雙武圣人’向陽向太陽為師。這向陽與白粵川名為師徒、情同父子。這一日師徒二人行至山間,恰遇野狼山黑風(fēng)寨的土匪杜四兒調(diào)戲良家婦女,白粵川一見,頓時氣炸連肝肺、銼碎口中牙,大喝一聲‘呔!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竟敢調(diào)戲良家婦女,你家白少俠在此,拿命來!’三拳兩腳打跑土匪杜四兒,定睛一看,竟然是自己朝思暮想的粉面桃花俠陸曉雨。離人相見、烈火干柴,當(dāng)日晚間,由師傅主婚,兩人就洞房花燭拜了天地,天為幕、地為席,荒山野嶺成就一段江湖佳話……”
向陽源于生活但高于生活的添枝加葉胡謅八咧,把事情經(jīng)過娓娓道來,楚娟笑得蹲在地上捂著肚子叫疼,白粵川又氣又臊又樂,苦于沒長著向陽的六合七巧玲瓏嘴八卦九宮蓮花舌,甘拜下風(fēng),翻箱倒柜找大學(xué)的書籍認(rèn)真地備起課來。不過路見不平勇救民女、技驚四座智訪輟生的壯舉是抹殺不了滴,楚娟還是掂對了兩個好菜以示慶賀和犒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