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王遠趁著酒精正在起作用，一鼓作氣把文藝部除他之外的另外5個部員同學(xué)全部說了一遍，從性別、籍貫、基本簡歷和日產(chǎn)車承擔(dān)工作，事無巨細從頭到尾背了一遍。

　　“怎么樣，夠詳細了吧？”

　　“屁用沒有！最重要的人沒說，最重要的事也沒說?！痹砌瑥亩道锾统鍪謾C，對王遠說“現(xiàn)在我問什么，你說什么。你說我記?！?p>　　“文藝部長是誰，喜歡什么？”

　　“田晨子，喜歡跳舞和在人人網(wǎng)上發(fā)照片。”

　　“平時工作中表現(xiàn)出更喜歡哪個部員了么?”

　　“沒有。”

　　“那換個問法，給誰布置工作多一些？”云霈扶了扶眼鏡。

　　“我和李梓萌差不多吧?！?p>　　“李梓萌男生還是女生？”

　　“廢話，這名字當(dāng)然是女生。還是田晨子高中師妹。”

　　“媽的，這么重要的信息不早說。”

　　“不過我覺得自己活兒干得更扎實更好，梓萌好幾次開例會都不在?！?p>　　“干活兒是一方面，只要別出大的紕漏，都差不了。關(guān)鍵是看你干的活，你領(lǐng)導(dǎo)看不看得見、知不知道、認不認可?！?p>　　“那也不是光看部長吧？我們到時候競選部長也是要上去演講，然后全體學(xué)生代表投票的。”王遠撇撇嘴，不以為然地說道。

　　“是，全體學(xué)生代表都要投票。但是你的部長可以做到，壓根兒不給你們其中一個人上臺去演講的機會?！痹砌粗踹h，眼中的光想要穿透黑夜一樣，把“壓根兒”幾個字刻意咬得特別重，拖得特別長。

　　這后半句話著實把王遠嚇了一大跳，他覺得和云霈之間的那盆爐火變成了一個火把又燒成了一團巨大的炭火，讓倆人之間無法接近。云霈胸中竟有如此溝壑，是王遠萬萬沒想到的。平日里哪個同學(xué)說起云霈都是滿面春風(fēng)、陽光少年。

　　“別這么看著我，這只是斗爭的武器而已?！痹砌娡踹h直勾勾地看著自己又半天不說話，心里直發(fā)毛，“在這個世界上，所有的光明都有另一面?！?p>　　“我知道，‘風(fēng)光背后要么是滄桑要么就是骯臟’。我只是怕被反噬了。”王遠有些沒底氣地努了努嘴，舔了舔下唇。

　　“你去摸清競爭對手的優(yōu)勢劣勢，這跟骯臟半毛線關(guān)系都沾不上。你別用眼睛去看，走上學(xué)生會這條路包括以后出身社會，你要是真想做出點什么事情來，你就別用眼睛去看，得用心去看。拿眼睛看東西看人，久了，那一定會‘走眼’，但是你用心去看，那就是‘走心’。什么事兒都一樣，走了心你就好辦了。”云霈忍不住又把他父親經(jīng)常給他說的話有模有樣地說給王遠，他覺得用在此時此刻此處正合適。

　　已是半夜2點多，北風(fēng)呼呼地刮著人心都生疼。王遠搓了搓已經(jīng)麻木的臉，眼神已有幾分渙散。實在是凍得人直打哆嗦，60多歲的老板走過來，半勾著腰，用幾近討好又十分抱歉的語氣跟兩人說道，今天半夜還有中雨，想早點收攤回家。

　　王遠雖已醉意十足，可老板這副在寒風(fēng)中佝僂又卑微的樣子，讓他眼眶一熱，想起了自己15歲那年暑假去深圳看父母，父親也是佝僂著腰在工廠大門口等他時給門衛(wèi)遞煙，為了能在大門口把三輪車多放一會兒，好給王遠拉行李。稀疏的灰白的頭發(fā)在風(fēng)中吹得七零八落，就像零落的日子本身。

　　王遠搖搖晃晃，拉著云霈起來，讓老板趕緊回家。

　　云霈想扶著王遠走回宿舍，可沒走幾步，倆人就雙雙就坐在地上，起不來了。云霈只好掏出手機給高傳凱和孫佑浩打電話，讓他倆來校門外接應(yīng)一下。那天晚上這個校園的主干道，都聽得到云霈和王遠的呼號聲，伴著北風(fēng)呼嘯，一起長出了刀子。

　　快到寢室時，云霈的手機又響了，孫佑浩接起來的，電話那頭是紀楠楠。說是陳小夏急性胃出血，班委們這時候都睡了，電話沒人接，問他們寢室能不能去兩個人幫忙。

　　孫佑浩和高傳凱面面相覷，對視苦笑了一下，今晚是別想睡了。

　　趕到校醫(yī)院急診室時，只見紀楠楠坐在走廊座椅上，緊張得臉都白了。見了高傳凱和孫佑浩，眼淚刷就下來了，邊哭邊說“我跟我爸打過電話了，跟校醫(yī)院也說好了，明天上班就開轉(zhuǎn)診手續(xù)，到榮和醫(yī)院去。”末了，擦了擦眼淚，又問“王遠那個王八蛋呢？還有云霈呢？”

　　高傳凱和孫佑浩并不清楚王遠和陳小夏的個中曲折，只以為是紀楠楠為二人出去喝酒深夜不歸生氣，便說道“哎呀，他倆已經(jīng)醉到不省人事了，你要罵他們，等到明天再罵吧?！?p>　　“我能等，倒是也看看人小夏能不能等。不知道怎么就喜歡這么個遇到點兒事就買醉的慫貨?！奔o楠楠想到今晚上在人群中王遠見到小夏時那不咸不淡的神情，就氣不打一處來。再想到小夏在醫(yī)院那么多天，王遠都不來看一眼，更是為小夏不值。“縮頭烏龜，最好永遠別來。”不知沖誰，看了看傳凱和佑浩，來了這么一句。

　　高傳凱和孫佑浩長這么大哪兒見過女生這陣勢啊，倆大男生硬是一句話不敢說，就那么杵在哪兒等紀楠楠把氣撒完。

　　“我先進去看看小夏，你倆等會兒，一會兒去跑手續(xù)?！凹o楠楠見跟兩個榆木腦袋也說不著，便轉(zhuǎn)身進去了。

　　見“小鞭炮”進了屋，倆人這才長舒一口氣，一個摸摸自己胸口，一個摸摸自己手腕。

　　“我去，這是什么戲碼？小夏是誰，跟王遠或者云霈什么關(guān)系？三角戀還是四角戀？哇塞，這是要有情人血濺北湖啊。”孫佑浩快速地轉(zhuǎn)動腦子，噼里啪啦問了高傳凱一堆問題。

　　“我覺得不是四角戀，雖然不確定紀楠楠剛剛罵的是誰，但肯定不喜歡王遠?！备邆鲃P摸了摸后腦勺，本來正是該熟睡的時候，被叫起來短時間內(nèi)經(jīng)歷這么高密度的深夜校園情景劇，平時就滿腦袋都是書本的他，此時就更有點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