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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丑成長錄

第十六章 痛苦的決擇

子丑成長錄 小青花淺 3227 2020-03-16 15:23:57

  說到寧兒,寶琴的堂妹——那個活潑伶俐的小丫頭。我們就不得不說說另一個人,狗剩。

  他從小和寧兒一起長大。倆人算是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大家都知道狗剩喜歡寧兒,寧兒也喜歡狗剩??墒撬飬s看不上狗剩,認為他是一個沒有用的男人。

  在寧兒她娘,也就是寶琴的四嬸,這個守了半輩子寡的女人看來,找男人一定要找靠譜的?!凹逎h嫁漢,穿衣吃飯?!比绻荒芙o你提供一輩子的飯票,你嫁他何用?她自己就是最慘痛的教訓!

  當年,她長得好,手又巧,村里年輕的后生做夢都想將她娶回家??墒撬瓷狭怂?!寶琴的四叔!他是個讀書人,會寫詩,會拉手風琴,會唱好聽的俄羅斯民謠。

  她雖然看不懂,也聽不懂,但是覺得他和別人是不一樣的。盡管他不愛說笑,總是板著一張高傲的臉,她也還是喜歡得不行。

  嫁給他的時候,她是幸福的,甜蜜的,滿心的歡喜掩飾不住。她把對未來所有美好的憧憬都寄托在他的身上。

  但是,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多。他并不是一個擅長營生的人。日子一直都過得緊巴巴的。他身體也不太好,干不了重活。還有哮喘,冬天不能著一點涼風。她體諒他,所以再苦再累,她都一個人默默地扛了下來。

  然而他還是早早離她而去了,丟下兩個年幼的孩子。她當時想死的心都有,每天以淚洗面,兩個女兒嚇得抱著她直哭。孤兒寡母,那日子過得有多艱難!心中的苦悶和委屈又跟誰說去?

  有一年夏天,都后半夜了,她渾身燥熱睡不著覺,于是端了一盆水去院子里準備沖個涼。這時,隔壁的墻頭上,有一雙猥瑣的眼睛盯上了她。

  那老鰥夫一輩子沒碰過女人,眼下看到她赤條條白花花的身子,頓時血脈噴張,喉嚨里忍不住發(fā)出了一聲悶哼,把正在洗澡的她嚇得尖叫著沖向屋里。

  從那以后,她不再羞羞答答,而是變成了一個潑辣的悍婦。人人避之惟恐不及!這,難道都是她的錯嗎?這些年,她哪一天不是在苦苦掙扎?

  直到給老大招了上門女婿,又生了兩個招人疼愛的孩子,她這才覺得日子有了些盼頭。

  誰曾想,這老天爺非要跟她過不去。那倆孩子,大家什么時候說起來都無不扼腕嘆息!那件事對她的打擊也是致命的。成了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

  從此,她的世界完全坍塌了,陰暗了。在她看來,那所謂的幸福不過是小孩子吹的肥皂泡罷了,一晃眼就不見了。

  所以,當寧兒對她說喜歡狗剩的時候,她像瞅怪物一樣瞅了她半天,然后將一口唾沫狠狠地吐在她臉上,罵道:“不要臉的賤貨,你還想走你娘的路嗎!”那寧兒便哭著跑開了。

  她那張嘴又沒個把門的,什么難聽的話都敢說出來。臊得倆孩子見了面再也不敢像以前那樣親密無間的嘻鬧了。

  狗剩的爹當年也是因為家里太窮,都快四十歲了還沒討到媳婦兒。眼看著就要打一輩子光棍了,哪知突然交了桃花運。遇上一個拾荒的女人,他和她就搭伙過起了日子。

  那女人連續(xù)生了三個兒子,都是過不了百天就死了。村里人迷信,說那叫“百日劫”。所以,當?shù)谒膫€兒子出生時,就有好心的鄉(xiāng)親建議找童婆婆來看看。

  那童婆婆一來,二話不說,操起一把剪刀,抓住孩子的耳朵,“咔嚓”一下剪掉一小塊肉,直接扔給了狗。那孩子耳朵淌著血,疼得嗷嗷直哭。童婆婆捏了一點鍋底灰捻在了孩子的耳朵上。

  “好了!沒事了!以后就叫他“狗剩”吧,就是狗吃剩下的!”

  眾人驚得嘴巴都快合不上了。但是因為童婆婆在村里威望極高,說一不二。所以也沒人敢吭氣。

  說來也奇怪,這狗剩的小命還真給保住了,平平安安長成了大小伙子。只是身體有些單薄,不似別的莊稼漢那般壯實。

  他生得十分秀氣,臉很白凈,又黑又亮的眸子,往那一站,自有一種玉樹臨風般的飄逸。如果不是那場轟轟烈烈的運動,恐怕他也會去讀大學了!他愛學習,寫得一手好字,十歲就幫大伙寫對聯(lián)。

  他還有一個好聽的大名,叫周旭輝。據(jù)說還是那個最有學問的長腿老師給取的呢!但是大家還是喜歡叫他狗剩,甚至都不記得他的大名叫什么。

  自從懂事起,他心里就非常排斥狗剩這個名字,覺得庸俗不堪。他喜歡長腿老師,更喜歡他取的名字,他一遍又一遍在紙上寫著:周旭輝,周旭輝……

  但是他娘告訴他,別看狗剩這名字不咋好聽,當年可是救了他的小命哩。他從不相信他娘的那套說詞,覺得那就是封建迷信,有些事純屬巧合罷了。但是他也知道,要想說服他那頑固的老娘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狗剩的爹前些年生肺結核死了。眼下家里就剩下他和老娘相依為命。都窮了好幾代了,也沒什么家底,就是小偷都不愿意來光臨。但是寧兒喜歡狗剩,她叫他“狗剩哥哥”。

  狗剩家里窮,經(jīng)常餓肚子,寧兒很心疼他。她娘剛蒸好的發(fā)糕,她趁娘不注意,抓了兩塊,飛一樣沖向狗剩家。老遠就喊:“狗剩哥哥,吃發(fā)糕了!”

  秋天的時候,狗剩會滿地跑來跑去尋找熟透的漿果,找到了卻一個也舍不得吃。他讓寧兒閉上眼睛,全部塞到她嘴巴里。甜甜的漿果,從嘴里一直甜到心里!

  這是多么美好多么純潔的感情??!這一生,能夠擁有過也就不覺得遺憾了吧。

  在狗剩的心目中,寧兒就是天使一般的存在,她那圓鼓鼓的小孩子一樣的臉蛋讓他著迷,她的會說話的眼睛,會一直看到他心里去。她聰明,善良,美麗,可愛。是值得他付出愛情和生命的女孩。

  所以,狗剩心里一直憋著一股子勁兒,那就是這輩子一定要給寧兒幸福?;謴透呖寄悄辏谝粋€就報了名,并且順利考上了大學。

  狗剩走的時候,他倆偷偷跑到西南坡的棗園子里道別。狗剩緊緊地握著寧兒的手,深情地說:“你一定要等著我!”寧兒卻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眼圈一下子就紅了,只說了句:“狗剩哥,在外面你要照顧好自己!”

  狗剩依依不舍地離開了這個生活了二十年的地方,離開了他的初戀,離開了她的老娘,坐上火車去了遙遠的外地。

  他要去讀大學了,這是多么令人興奮的事!可是他心里還是被什么東西觸得生疼,他知道這里有他一輩子都不能放下的牽掛。

  望著狗剩漸漸遠去的背影。躲在小樹林里的寧兒早已哭成了淚人。

  狗剩走了沒多久,寧兒就在她娘的安排下訂了婚。男方家是縣城的,據(jù)說家里條件不錯,父親是機關干部,母親是囯企高管,但是他們的兒子春生卻因患小兒麻痹留下了后遺癥,走路一瘸一拐的。

  寶琴爹娘過來勸說四嬸,婚姻大事不是兒戲,千萬不要逼孩子。但四嬸主意已定,她是鐵了心,要將寧兒嫁給春生。

  她的理由很簡單,人家春生家里條件好!以后她閨女就住城里享清福了。這不比寶琴嫁個泥腿子天天土里刨食強?

  提起那狗剩,她更是一肚子火氣:“別做夢了!人家現(xiàn)在是大學生,以后就在城里工作了!回不回來都不一定,難不成還要我閨女為他守活寡?”

  她現(xiàn)在就是這樣的糊涂,這樣的蠻不講理!誰跟她也溝通不了。于是,大家也都懶得再搭理她了。

  可是她并不覺得自己做錯了。

  反正她這輩子是苦夠了!當初,她是嫁給了愛情,可那又怎樣,不是照樣苦了一輩子?說什么也不能讓自己的女兒再吃苦了!所以,這件事她并沒有和任何人商量,就擅自做了主張。

  寧兒剛開始鬧得厲害,她手里舉著一瓶敞開蓋的敵敵畏,威脅她娘:“你要是讓我嫁給那個瘸子,我就喝下去!”她娘因為曾經(jīng)痛失兩個孫子,心理非常脆弱,看寧兒要死要活的,真有些害怕了。

  于是盤算著準備找媒人勸退了這門親事。她本意也都是為了女兒好,要是真把女兒給逼死了,就得不償失了。

  再說那春生的父母,都是有知識有文化的人。關于兒子的婚事,他們心里其實一點都不踏實。雖說女方答應了,可他們知道那都是老太婆的主意。人家姑娘對自己兒子一點也不熱乎,這一點明眼人還是能看出來的。

  所以,回去以后,那春生的母親就動用自己的關系,在廠里給寧兒安排了一份正式的工作。這也就意味著寧兒從此可以跳出農(nóng)門,成為一個真正的城里人了!

  退婚的事就這樣被擱淺了。寧兒猶豫了很久,她覺得從來沒有像現(xiàn)在這樣煎熬。她愛狗剩嗎?當然愛,她想等他回來娶她。她還要給他生一窩孩子呢??墒?,她也想要這份工作。這對她來說,誘惑實在太大了。

  這些年,她跟著娘吃了不少苦,她不想再吃苦了。她太想成為一個城里人了。太想了!

  再說,娘說得也對,狗剩哥好不容易考出去了,以后是不可能再回村子的。村里又臟又窮,誰愿意呆在這?大學是什么樣子呢?一定有很多同學吧,難保不會有女同學喜歡上他……到那時候,他還會喜歡自己嗎?

  這天晚上,寧兒翻來覆去睡不著。她想了很多很多……后來,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變成了一個城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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