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fēng)四面而起,夾雜暴雪凌厲,一人腰間寶劍歸鞘,冷冷的看著面前他曾經(jīng)的將士,口中長歌凄厲,“風(fēng)雪來襲,長煙萬里,朕率百騎,破敵萬里,血影刀光,人頭落地,吼聲震天起,四面楚歌,八方受敵,尸橫遍地,血染江堤,內(nèi)外受敵,故人遠(yuǎn)去,朕亦,老矣?!?p> 皇帝尤其喜愛長歌。
“哈哈哈哈哈”他瘋狂地大笑,手一揮,撕下布滿血跡的龍袍,一把奪過面前那熟悉的紅木上的玉盞,杯中烈酒散發(fā)出濃香的死氣。
他卸下鑲金玉簪,坡頭散發(fā),目光凌厲,在場之人無人敢與之對視。
突然這萬尊之軀,九龍之體,彎膝而跪。
從將士之中,惶惶出現(xiàn)若干身著華貴朝服之人,或老或少。老臣相視一眼,各自無言,雙手作揖,默默彎下膝蓋,僅數(shù)人而已。
“神算鬼謀,鬼謀神算,好一個神算啊”皇帝披頭散發(fā)口中瘋言瘋語。
“朕,大赦天下無罪!”言罷,他舉起酒杯一飲而盡。
與以往不同的是,這次無人喊君上萬歲,唯有老臣將頭深深低下,埋進(jìn)雪堆之中。
這一天,最大的帝國迎來了覆滅。
云霧縹緲,放眼望去,皆為拼了命才擠出尖角的雄偉山峰,群山聳立,亭臺樓閣,鎏金墜玉,隔絕萬里。此處,乃是昔日最大的仙宗,縹緲。
群山樓閣,萬星捧月的正中央,屹立著天下最高的山峰,通天梯。
通天梯之上有一閣,燈火通明,卻一片寂靜。
通天梯上有一人,名劍一,有一劍,橫掃,天下無人敢稱真仙,縱劈,屠盡天下大妖。
有一寶典,世人稱之為通天寶錄,遇水不侵,浴火不化,其中,收載九九八十一種通天仙法,威力之大,世人趨之若鷺,就連那稱霸一方的王侯將相,妖中之王都不顧一切,想要據(jù)為己有。
傳言,通天寶錄被這世上最大的帝國得到,也有傳言,它在,劍一手中。
閣中忽得妖風(fēng)四起,雪白的燈籠搖曳不止,就連那流露出古樸氣息的數(shù)十盞青色燈盞,此刻,火苗也不安分了起來。
五名跪在地上的守陵人腳尖點地,起身排成一字,敏銳的目光四下打量,心有靈犀一般擋在了身后那口白玉棺材,或是那棺中之人。
棺中之人兩鬢結(jié)滿青霜,雙眸緊閉,一身白衣盡顯仙風(fēng)道骨,一頭烏黑發(fā)髻之上似有流光運轉(zhuǎn)的木簪惹人注目,刻得明月二字。
空氣寂靜的有些漸冷,短暫的死寂過后,五名白袍守陵人警覺的摸了摸腰間。
裊裊笛音不絕入耳。
未見來者,先聞其聲。
笛聲悠揚,時而蕩氣回腸,時而凄慘哀鳴,時而四季如春,時而寒風(fēng)凌厲。
此刻從未落雪的天上仙宗竟飄起了霜雪。
鮮血從四人七竅而出,這一曲,竟令四人肝膽俱裂。
“七,七絕琴音,孽畜,你膽敢來到這里!”五人之中唯有一人能在這笛音之中一步踏出,這一步,萬籟俱寂。
通天寶錄,六十九,七絕琴音,可由任意樂器驅(qū)使,大成之時,凌空化琴。
所謂七絕,一絕控心神,二絕四季逝,三絕碎人魂,四絕陰陽合,五絕泣鬼神,六絕天地間,七絕帝王臨
四絕陰陽合,心魔現(xiàn),可驅(qū)使鬼怪山精。
“大師兄”逃脫笛音的四人一口鮮血噴出,百年道行毀于一旦,倒飛出去,萎靡不振。
劍一臨終前便是遣散了這縹緲仙宗,如今,這昔日偌大仙宗,僅剩下五人而已,最老的大師兄和最小的四個后輩。
“乖徒,師娘到此,有何不可”一席銀裝素裹,膚若凝脂,玉臂環(huán)繞,粉色的緞帶纏繞而上,玉足輕點,女子浮于半空之上。
此女美貌,可謂驚世駭俗,一顰一笑,分外妖嬈,能讓眾生傾倒,手足相殘。
同類相殺,狼煙四起,只為博得美人一笑。
聽得師娘二字,大師兄目眥欲裂,顧不得雙手一直捏著的印節(jié),徒然凌空而起,雄獅搏兔一般,一個呼吸未果,便是一手做掌一手為拳,拳風(fēng)凌冽,破空而至,空氣碎裂的聲音如雷貫耳,掌風(fēng)呼嘯,似有氣流飛旋,周遭出現(xiàn)若隱若現(xiàn)的黑色縫隙。
一出手,便是殺招。
“執(zhí)念成狂,心如魔障,孽畜,師尊饒得你,令我守靈百年,如今你送上門來,我,蘇漾,便是拼得道根毀,神魂不入輪回,也要將你這孽畜打入無間地獄,永世不得超生?!?p> 見此,女子輕笑,玉笛撫手,輕點朱唇,三段音符而至。
兩段音符緩緩飄落,如墜落寒酥一般,悄然點在蘇漾印堂。
蘇漾大驚,周遭空氣的流逝變得尤為緩慢,此女竟然連第六絕天地間都習(xí)得了。
七絕琴音,第六絕最為玄妙,一靜一動二種音符,有著緩釋,疾馳時間之威能,仿佛舉手投足,這一片方圓成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未等蘇漾開口,一道音符落下,三道緩釋打在身上,饒是他蘇漾也一時間動彈不得。
女子神色淡漠,看不出她在想什么。
不顧仿若靜止的蘇漾,眨眼間女子飄落,玉指蔥蔥,隔著玉棺撫摸著棺中之人的胸膛,食指一次又一次的繞著打轉(zhuǎn)。
狹長的雙眸掃過那木簪,女子條件反射一般摸向了垂落肩頭的青絲,不自覺望去,似有月光照于萬千青絲,仔細(xì)觀之,這女子的木簪竟與那棺中之人如出一撤。
“妖孽,放開。?!?p> 可憐重傷的小師弟話音未落,怒容漸現(xiàn)的女子一掃秀袍,一陣花香拂過,如同輕撫面龐一般柔和,這名小師弟短暫的失神過后,晃晃蕩蕩站起了身,全然不顧皮膚滲出的鮮血,不知哪里來的力氣,一把抽出腰間佩劍,一劍揮下。
砰,砰,砰
三聲過后,血如泉涌的其他三名男子,直挺挺的倒在血泊之中,身首異處,致死臉上還掛著難以置信的神情。
“何時輪到爾等宵小,對本王大聲喧嘩”
女子變臉極快,回頭望向玉棺之時,仍似少女一般,神色淡漠卻眼眸流轉(zhuǎn)一絲春心蕩漾。
“你便是死了,也如這般。。。倜儻”
“罷了”女子嘆了一口氣,玉手猛地?fù)粝蛴窆椎囊唤?,棺材蓋直立九十度后緩緩倒下。
“當(dāng)年,你為我屠盡萬千妖王,卻為何離我而去,你這負(fù)心人,這是你欠我的,那第一個女天妖皇,我如何就做不得?”
“今日過后,我便是要做著天下第一妖”
女子伸手挑出棺中之人雙手懷中的那本通天寶錄。
女子欣喜若狂,離開之際,棺中之人雙目突然睜開,氣勢節(jié)節(jié)攀升,左手做爪捏住女子皓腕,翻轉(zhuǎn)之間,奪回了通天寶錄,右手做掌,憑空擊出,看似軟綿綿的一掌拍在女子肩頭,女子雙目圓睜,此刻還難以置信的倒飛出去。
此時,女子手臂環(huán)繞的緞帶自動護(hù)主,卸去了大部分的力道,余下的勁道仍是讓女子胸腔之內(nèi)一陣翻涌。
男子負(fù)手而立,腳尖在棺木輕點,翩然落地,神色淡漠的望著女子,眼中一片灰暗。
“你,你竟然沒死?”女子恍神,脫口而出。
男子沉默,淡淡的看著女子。
“即便是沒死又如何?你,被他們重傷,道根盡毀,現(xiàn)在的你也已經(jīng)是強弩之末,這通天寶箓本就有我一份,你卻占為己有,我走火入魔,我看你才是一己私利,人類,便是如此全然不可信!”
女子越說激動,雙目之中一點粉紅奪目,裙擺無風(fēng)自動,身軀緩緩飄起,嘴唇微張“噬魂!”
兩字一出,燈火搖曳,陰寒至極,憑空出現(xiàn)密密麻麻的猙獰鬼頭,擠擠攘攘,張開血盆大口,嗚嗚咽咽尖銳刺耳的蜂鳴聲不絕入耳。
大師兄望著這凄厲的場景心神震顫,道心不穩(wěn),這妖物竟然習(xí)得了這最后的第七絕。
七絕琴音,上古妖皇所創(chuàng),本就是這帝王所創(chuàng)的第七絕有著號令天下的威嚴(yán),以口為音,聽者無論是人鬼還是其他萬物生靈,皆為其掌中玩物。生便生,死便死。
望著這鋪天蓋地,猶如蝗蟲一般的萬千鬼物,生前無一不是將軍,大妖,有著赫赫威名的人物,如今,淪落為別人隨意處置的棋子。
劍一一指,棺中一物嗡嗡作響,一道白光閃過,一劍飛出,劃過空中,如雪花飄落一般悄無聲息,就這一劍,了卻面前萬千鬼魅,任你生前如何強橫,在這一劍之下,前生今世蕩然無存。
一劍斬過,入地半截,劍道破空余音嗡嗡作響,從始至終,這一劍,連劍鞘都是未出。
一劍過后,劍一右手劍指變,中指疊于食指之上,腳尖點地,一個瞬身,來到桃笙身前,點于印堂之上。
通天寶箓,第八十。
桃笙大驚,感覺自己終生修為急速流逝,身體卻如蜉蝣撼大樹,動彈不得,只見劍一神色淡漠,面如死水,桃笙印堂之間緩緩勾勒出一枚桃花朱砂圖案,栩栩如生,勾勒完畢之后,劍一左手一掌,擊在桃笙肩頭,一道流光自縹緲山峰墜落。
這一日,聲名赫赫的女妖王,一去縹緲,失了大半修為。
“師尊,你還活著”蘇漾大喜。
“師尊,我學(xué)藝不精,又讓你丟臉了,這次,我定能,定能習(xí)得通天寶箓”
大師兄欣喜若狂,踉踉蹌蹌的走了過來,桃笙已被一掌拍下縹緲,他身上的禁制也就自然而然消失。
腦海中漸漸浮現(xiàn)劍一對他說的話“小蘇子,你天賦異稟,學(xué)道一途,你若是用心,定能超過我。這通天寶箓玄妙異常,其中可窺探天道一二。”
“誒呀,師尊,我沒興趣學(xué)那個什么寶箓,若是誰敢欺負(fù)我,師尊幫我打退他們不就行了,若是誰敢欺負(fù)我們縹緲,師尊便如同從前,一劍掃平他們山頭”
劍一未言,尷尬的笑了笑,摸了摸蘇漾的頭,那也是蘇漾最后一次被別人摸頭。
對蘇漾,劍一未開口,發(fā)絲自發(fā)梢起,頃刻雪白,皺紋遍布,緩緩合上雙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大師兄一手扶著倒下的劍一
“師尊?。?!”
那一天,他回來了,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我見過的最強劍仙,又一次御起,那柄天下最強之劍,桃笙卻不知道,那一刻,他卻獨獨沒了心。
“姑娘,為何,在此一人飲酒”
“哼”
“姑娘莫怪叨擾,實是這桃花釀制的酒,酒香怡人,沁人心脾”
落英,女子纖纖玉手捉來了墜落的桃花,細(xì)細(xì)把玩,饒有興趣
“你這書生,不去考取功名,卻來我這討要酒喝”
“小生正要去求得仙途,路過此地是在口渴難忍”
“原是個修仙之人,看你道根,勸你打消這個念頭,考取功名去吧”
“姑娘此言差矣,筆墨揮毫雖可退萬敵,修仙一途可正法,修身,養(yǎng)德,同為治國,待我平定天下,人妖共處,打破桎梏,又有何不可?”
“咯咯咯”女子掩口偷笑。
“你這半吊子,口氣還不小,這酒可不是誰都能喝的,如此,我們便來賭一局如何”
“隨姑娘定奪”
女子翩然,起身從樹上一躍而下,搖動的裙擺融進(jìn)了落英之中,桃花落地之時,女子握拳,手心向上。
“就賭我這手中桃花有幾片”
“看來姑娘這杯酒,小生喝定了”
“你這拿紙扇的,好似心有成竹”
“那是自然”書生右手輕撥,撩開紙扇,翩翩搖動。
“你贏了,這杯酒自然你喝,但,若是,你輸了呢”女子俏皮的說道。
“怎么可能,我清清楚楚看得姑娘手中桃花五片,若是我輸了,我奕諫名字倒著寫”書生一急,面部神情竟逗得女子連笑不止。
“那你看好嘍”五指輕輕攤開。
“一,二,三,四,五”奕諫心中默念。
“五片,是五片”奕諫脫口而出。
“嗯?”姑娘俏皮一笑,朱唇微張。清香拂過,吹散了手中的桃花。
“一,二,三,四,五”
在第五片飛向空中之際,漏出了第六片桃花。
“六片桃花,怎么可,怎么可能”書生焦急的踱著步子,明明是五片,沒錯啊。
“咯咯咯,你輸嘍”
“唉”
書生深嘆了口氣
“即是如此,我愿賭服輸,便不在叨擾姑娘”書生離去。
“哎,拿扇子的,不如,明日,我們在賭一場”
書生回頭望著,一時間有些癡了。
“誰怕誰”
一連七日,半月,半年,書生輸?shù)袅隋X囊,紙扇。。。
沒贏過賭約,卻贏得美酒十樽,明月樹下,金樽美酒,美人一笑,傾國傾城。
飲得美酒卻不自知,身體正在悄然變化,吞吐之間,靈氣充裕了許多。
直到,書生來的最后一天,斷落的桃樹搖搖欲墜,生機(jī)不存,一片狼藉,到處都是飛劍的斬痕,連這桃樹都被攔腰斬斷,地面匍匐著妖物腥臭的氣息。
妖物搶奪地盤是常有的事,那日,妖物連同一名號稱劍仙的人奪了這桃樹的生機(jī),皆因一位誓死不肯交出通天寶箓所在之地的姑娘。
。。。
“我這酒,可不是誰都能喝的,喝了,就要做本姑娘的人?!?p> 。。。
那日,一個書生失去了書箱,和圣人的書籍,用桃木刻下了兩個木簪,和一柄桃木劍。
那日,書生也遵守了諾言,拾起桃木劍,化名,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