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紗帳前的紅燭在徐來的清風(fēng)下?lián)u曳著,連帶著秦淮河畔小雨中的月色,好似也染上了溫柔。
閨房內(nèi),初見卞玉京的朱由崧好似見到了天間的仙女一般,心如鹿撞,砰砰直跳,如激蕩的大海一樣不平靜,略帶癡迷的望著她。
卞玉京的秀美中透著一股嬌羞,光采照人,麗若春梅綻雪,神如秋蕙披霜,面頰融融,霞映澄塘,雙目晶晶,長辮垂肩,玉面紅裝,旖旎如畫,任誰見了,想必也不會(huì)比朱由崧好到哪去吧。
“公子,你可盯著小女子看了許久了?!北逵窬┘仁呛脷庥趾眯Φ奶嵝训溃睦飬s是泛起著陣陣的歡喜,“女為悅己者容。”古往今來,便是如此。
“噢,小生……抱歉,是小生失態(tài)了?!敝煊舍侣詭擂蔚男Φ溃鋵?shí)也不能怪他,前世他便一直是個(gè)單身的處男,何曾見過如此美色。
卞玉京嬌艷的掩面笑著朱由崧的傻樣。也細(xì)細(xì)打量起了這個(gè)男子。墨黑色的頭發(fā)軟軟的搭在前額,齊整有致的劍眉稱托著清明的雙眸,高挺的鼻梁與薄薄的嘴唇,完完全全的巧奪天工恰到好處,白皙的頸分明的鎖骨,連帶略帶富態(tài)的身材都為之平添了一份貴氣。
“公子想必也是進(jìn)京趕考的舉子吧,本是春風(fēng)得意大展宏圖的時(shí)候,為何……公子卻能做出那等老氣悲意的詩作?”卞玉京望著朱由崧的目光多了一絲柔情,“也許此人也同我一般經(jīng)歷了些什么故事吧。”
朱由崧聽罷,面露猶豫之色,一時(shí)間不知該如何作答。歷史上卞玉京的凄慘境遇他早有了解,也曾為其唏噓感慨。如今想必卞玉京已是將他視為知己了吧,若是如實(shí)告知此詩不是自己所作,想必早就連受打擊的卞玉京,該徹底心死了吧?
卞玉京見他不說話,還面帶猶豫之色,不由得心頭一軟,略帶歉意的說道“是小女子孟浪了,令公子又回想到了那些傷心事,不便說出口吧,小女子在此,給公子便個(gè)不是。”
“不必如此?!敝煊舍孪仁沁B連擺手,隨即負(fù)手起身,望向繁華的秦淮河,嘆息道“說到傷心事,倒是卞姑娘更為讓人憐惜吧,世人皆知秦淮八艷的芳華絕代,風(fēng)光無限,又有幾人能知道,那內(nèi)心的苦悶?”
卞玉京心里一幅幅昔日的回憶如圖畫般被勾勒出來,不禁心頭一疼,竟是忍不住,一把撲入朱由崧的懷中,梨花帶雨的哭了出來。
看著懷中的卞玉京,朱由崧手足無措之余,又有些心痛,“誒——明明是這么好的女子,憑什么卻要經(jīng)受那么多的委屈昂……”
感受著朱由崧的溫暖,卞玉京的心中涌起了一絲安全感。在這個(gè)喧囂的江南煙火之地,她從小便接受著種種訓(xùn)練,一顰一笑,皆無法發(fā)自內(nèi)心,成全了秦淮八艷之一的名聲,也付出了情感壓抑的代價(jià)。此時(shí)此刻的她只想在這懷中一直哭下去,把之前的心酸痛楚都通通發(fā)泄在這眼淚中。
“好啦好啦,別哭啦,再哭可就不好看了哦,聽說秦淮河上有一種水怪,專吃愛哭的漂亮女子哦?!敝煊舍孪窈搴⒆铀频暮逯鴳阎械谋逵窬?。
“噗——”卞玉京卻是被他哄人的笨拙逗到了?!澳挠羞@樣哄人的昂,小女子又不是三歲稚童?!北逵窬┘t著臉,白了他一眼,身體卻是很誠實(shí)的抱的更緊了一分。
“哈哈哈哈哈,那卞姑娘說,小生該怎么哄,才算滿意昂?”朱由崧目色柔和的望著卞玉京,心中從來沒有如此放松過。自從來到這亂世,他不止一次夢見清軍殺入南京,將他押去凌遲處死,甚至害怕自己真實(shí)身份被識(shí)破,勤勉朝政的同時(shí),也經(jīng)常裝作一副浪蕩好色的無良皇帝,以免和以前相差太大。但此時(shí),面對著懷中的佳人,他卻是再也不想裝了。
“公子不如……送小女子一首曲吧,小女子今后想起公子了,也能時(shí)時(shí)吟唱,以解相思之悶。”卞玉京期望的看著朱由崧,眼眸中的愛意好似都要泛起了寸寸的桃花。
朱由崧認(rèn)真的思索了一會(huì)兒,看著懷中的佳人,輕聲的說道“好,小生便送你一曲《桃花扇》吧?!?p> 卞玉京有些吃驚的望著朱由崧,不確信的問道“公子這便……作好了?”
“以前早有思路,只不過如今見了卞姑娘,想出了最后成曲罷了”朱由崧溫柔的笑道。也不待卞玉京回話,只在腦海中改了一下人物和一些不符合的情節(jié),便在她的耳旁輕輕唱起了那首曲子。
待唱到“眼見他起高樓,眼見他宴賓客,眼見他樓塌了。”的時(shí)候卞玉京唏噓不已的嘆了口氣。
一曲唱罷,卞玉京似乎還沉浸在戲中沒有出來,半晌,才驚艷的看著朱由崧,隨即心里又有點(diǎn)心疼起來“他到底經(jīng)歷了些什么,才能作出如此悲凄的曲子昂……”
“怎么?不合卞姑娘的心意嘛?”朱由崧見她一言不發(fā),略帶忐忑的問道。
“沒有啦,小女子認(rèn)為這曲子好極了,只是有些感傷公子的境遇罷了。如今趁著公子尚在,不如邊吃些酒食,邊聽小女子將這曲唱由公子聽吧。”卞玉京笑著提議道。朱由崧想了想,便也爽快的答應(yīng)了。
美酒佳肴,伊人輕歌。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皎潔的月亮都略帶疲憊的睡著在柔和似絮,輕均如絹的云里,只留下了那素潔的光輝。
酒足飯飽,曲終人未散。卞玉京漲紅著臉,好似猶豫了很久,才鼓起勇氣滿是情意的問道“公子,這夜已是深了,船外風(fēng)涼,不如讓小女子侍候脫衣,在此留寢吧?!闭f完,她的臉更是如發(fā)燙一般更加紅艷。
“我……讓我想想?!敝煊舍滦睦锏挂矊Ρ逵窬┯辛饲橐?,只是在這個(gè)亂世,面對一年后來勢洶洶的清軍,他實(shí)在是沒有百分之百的信心,此時(shí)答應(yīng)下來,并帶她入宮,朱由崧倒是舒服了,可是……
“請公子垂憐。”卞玉京也不管別的了,只覺得自己被一股愛意控制了身體,堅(jiān)定而愛慕的說道。
“誒……卞姑娘,小生……小生不能答應(yīng)你?!闭f罷,毛蕭塵也不顧卞玉京滿是失望的淚眼朦朧,牙一咬,心一狠,快步的走出了花船。有些人很奇怪,不愛一個(gè)人,卻也不愿意放過,有些人更奇怪,明明很愛,卻還是放過了……
卞玉京望著毛蕭塵遠(yuǎn)去的身影,傷心欲絕的哭著,隨即好像想到了些什么,發(fā)了瘋地?fù)涞角龠?,將毛蕭塵送的那首桃花扇,彈唱起來,聲音婉轉(zhuǎn)中凄戚之意尤甚,讓人聽了都不禁因那份肝腸寸斷的悲痛而垂淚。
快要下船的毛蕭塵聽到身后傳來的琴聲和哽咽著的唱曲聲,心頭好似被狠狠的一揪,一痛,忍不住再次回眸看了一眼,一抹霧氣氤氳在毛蕭塵的雙眸中。
“放心吧卞姑娘,我不會(huì)讓你失望的……”毛蕭塵握緊了拳頭,雙眸中閃過一絲堅(jiān)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