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輛車馬早早地在云林館外候著。李嬤嬤拎著兩個包袱,后面跟著的蘇威洛塵也分別抱著兩個箱子,他們把行李放置好后,李嬤嬤又轉身進去看看相夫怎么還沒出來。
相夫正在屋子里,新燕幫著梳妝打扮,瑞珠在屋里清點東西是否帶齊,只見小桃抱了幾個壇子走過來,瑞珠趕緊問她帶的是什么。
小桃說,這些是她準備帶去樂府的食材,怕郡主吃不慣,就自己多帶一些。說完便抱著往外走著。
新燕為相夫仔細地梳理了妝發(fā),又上下檢查著是否有遺漏。相夫笑著說像是在準備嫁妝一樣。
李嬤嬤走了進來,看著相夫笑著說:“今日的郡主著實美艷”。
新燕看著相夫,說道:“可不是,聽說那樂府里全是美人舞姬,郡主去了可不能隨便被比下來。”
相夫收拾好,便跟著新燕一道出了門。她看見走著前面的小桃,抱著各種罐子盒子有些吃力,便在后面笑著:“你真當宮里沒吃的?。俊?p> 小桃轉身,笑嘻嘻地說道:“我怕郡主你去宮里吃不慣嘛,而且這些都是我的寶貝,我每天都要照顧料理的?!彼贿呎f話,一邊背著走路,沒注意后面就是門檻,相夫在后面更是看不清,眼看小桃就要踩到門檻滑到了。
這是小桃感覺后面有雙很有力地扶了自己的肩,她急忙轉身,卻看到裴衡立在身后,說了句:“當心?!?p> 小桃慌忙轉身行禮:“多謝裴少將!”發(fā)現(xiàn)裴衡雖然在跟自己說話,眼睛卻看著前面走來的相夫。
小桃想要提醒還在說笑的相夫,但眼看著她們已走近,就知趣地走開了。
相夫和新燕正在笑話小桃,回過頭一看,小桃已經(jīng)不在,前面站著的卻是裴衡。新燕回了相夫,說她去前面看看小桃,路過裴衡時側身行了禮,便小跑著往前喚著小桃。
近一個月未見裴衡,相夫發(fā)現(xiàn)他似是略有些消瘦,不過神采卻是依舊。他穿著灰白底藏藍對鳥菱紋刺繡的衣服,用青帛以束發(fā),發(fā)帶又與頭發(fā)一起垂落。
看過去,不像一個征戰(zhàn)沙場的將軍,倒像是哪個郡王府里養(yǎng)尊處優(yōu)的貴公子。
相夫愣愣地盯著他,而后回過神,說道:“怎么今日裴少將親自來了,常將軍呢?”
裴衡說:“今日常將軍去朝堂議事,知我剛好告假,就差人傳讓我接郡主入宮?!?p> “你告了假?是身體不舒服嗎?”相夫問。
“無妨,不過射獵那日淋了雨,染了風寒。休息了大半月已經(jīng)痊愈。多謝郡主關心。”裴衡略微彎腰道。
相夫說:“怪不得我看你整個人消瘦不少........”說完她又轉開話題:“那今日就有勞裴少將送一趟了,我先上車。”
裴衡陪著相夫到了馬車邊,伸出右手遞給相夫準備扶她上去,相夫卻站在原地沒有動,也沒有搭住他的手。他見相夫有些遲疑,就走近了一步扶了相夫上車??拷臅r候,又在相夫耳邊問了一句:“郡主的腰傷可已緩解?”
相夫略微回頭,輕輕說道:“太醫(yī)診治后,已經(jīng)好多了?!彼匆娕岷饨袢湛偸菦]有看她的眼睛,即便問話也只低頭看著扶她的手,心里也不知是否有些傷感,只低落地坐回車里。
一路上相夫不怎么說話,一會兒半拉開窗簾敲前面的人,一會兒又突然放下正襟危坐。新燕見狀,便說:“郡主若是想跟裴少將多聊幾句,今日我們也不打緊有的是時間。不如我去換了裴少將上來同你說幾句話吧?!?p> 相夫淡淡地說:“不必了?!?p> 新燕看著相夫,嘆口氣道:“其實裴少將對郡主的情誼,我是看在眼里的。可為何自從那日外出游玩之后,你們都像變了個人一樣??ぶ鹘袢諏ε嵘賹ⅲ埠苁堑?。真讓我看得著急?!?p> 相夫看了一眼新燕,低聲嗔道:“不許亂說話。”
新燕說:“我看我不說,這其他人要么就當看不見,要么就真看不見,全都不說,可受苦的難道是那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裴少將嗎?”新燕拉著相夫的手說:“這難受的、吃虧的,還不是郡主你一個人受著了。”
相夫低頭:“人自有命數(shù),我們也各有機緣,不必苦苦強求。”
新燕沒有停住,繼續(xù)道:“眼下這陛下旨意未定,機緣也未定,誰也說不清楚??ぶ鞑灰约哼^早下定論才好?!?p> 相夫有些撐不住,歪著頭靠著新燕肩上喃喃道:“我知你是為我好。可我不能太自私,不管旁人的好歹?!彼娦卵嗖辉僬f話,又笑起來:“再說那裴衡老是板著一張臉,說話也看著一旁。人家本來都沒有多想了,我們卻再這兒像恨嫁的女子,恨不得要不他吃了一樣。”
新燕被相夫逗得一樂,連忙抱住相夫說道:“也是,我們郡主天姿國色,也不一定就看得上那裴少將了。眼前路還長,我們且走著看吧?!?p> 相夫靠著她,休息了一會兒。其實她今天心情比前段時間好多了。一是總算有個人能毫無顧忌地陪她聊聊這個事情,而不是總是勸解她,這讓她快憋壞的情緒稍微有了個出口;二是她最近總是念念不忘,今日再見一面裴衡,也是給自己一個放下前的臺階;而且,她見裴衡今日的表現(xiàn),也并未像往日一般灼熱情切,想著這個時候兩個人一同放下,倒是最好的時候。
一行車馬慢慢悠悠,像是不愿意到達終點一般。相夫掀開馬車的簾子,見著外面早已是暮春初夏,小道行徑兩側的田埂早已生出了兩尺高的綠苗。
“從初冬來到長安城,到現(xiàn)在都快夏天了,我還沒好好看過長安城長什么樣子。”相夫頭斜靠在窗邊,像是自言自語,又像是嘆息地說道。
新燕也伸出頭看看:“果然,都到夏天了?!彼X筋一轉,又說:“我看我們快到長安城里了,不如我去回了裴少將,反正今天也不急,我們要不去長安城喝杯茶,休息一下再入宮吧。”
相夫還在猶豫,新燕已經(jīng)下了車,走向裴衡。相夫在車上只看見裴衡下令車馬停下,聽新燕說完,便騎馬走到相夫馬車旁邊,說:“郡主坐車這么久也累了,那不如就像新燕姑娘所說,一會兒我去找個安靜的食肆,郡主可以去休息一下?!?p> 相夫實在難以抵抗去長安城里看一看的誘惑,便點頭:“也好。”
“只是這一大隊車馬在城里走著確實招搖,不如我們就稍微分散。一會兒郡主想吃點什么,看點什么?”他說完,發(fā)現(xiàn)相夫一臉期盼地看著自己。今日相夫的妝發(fā)與往日不同,有點宮里時興的樣式,卻又依著自己的脾性有所改變。整個人容光煥發(fā),格外美麗嬌俏。
他不太敢看,收回了眼睛。這一月來日思夜想,連病榻上都在擔心安危的人,今日的出現(xiàn),竟然還是像一只林間小鹿一樣,清透而有靈氣。她臉色紅潤似桃花,雙唇朱紅圓潤,眼光流彩,姿容俏麗,一下把他的心都帶走了。他沒有勇氣正眼看,更是擔心自己剛才扶她上車的雙手是否有點顫抖,讓相夫笑話。然而只要一看到相夫,他心里總是心花怒放,無法自已。
他想著:不管陛下想的是什么,也不管那常將軍再說什么,自己再不能放過這只,他親手撿回一條命的美麗的小野鹿。
相夫聽見他問自己,便說道:“那是不是我今天想吃什么都可以?”
裴衡寵溺地一笑:“可以。”
“玩什么都可以?”
“是的,可以。”
“我說什么都可以?”
“可以可以,郡主殿下你今天想做什么,我都奉陪,毫無二話。”裴衡很享受這種被需要的感覺,他知道,即便下一刻相夫說要天上的一顆星,他都毫不猶豫要為她摘一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