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初回去了這且不言,單說那陳瑞回到金陵,便終日在自己妹妹——陳萱的面前唉聲嘆氣。陳萱見狀便問他:
“皇兄自從探師而歸便終日愁鎖雙眉,何事如何擔憂?”
陳瑞終于說出來了:
“御妹哪里知道:今日師父要楚、夏停戰(zhàn),孤也在停戰(zhàn)書上寫下了名字,但讓張初來寫之時,他卻甚是猶豫。只怕他不守約定,領兵犯我金陵,若是這般,不僅滿朝文武命喪于此,只恐我大楚基業(yè)也要喪于孤的手中了?!?p> 陳萱聽完也是十分擔憂,只說道:
“難道皇兄就無應對之策嗎?”
“計策倒有,只恐御妹不應!”陳瑞看了看自己身旁的妹妹。陳萱卻未理解他的意思,只問道:
“軍國大事與我等女子何干?”
“御妹若是應允,孤便與那張初做個親。夏、楚和親,也好求得幾載安穩(wěn)?!标惾鸬椭^,慢悠悠地說道。
陳萱這一下便是明白了,足足地怔了半晌,才緩緩說道:
“可是那張初本是敵酋,卻叫我委身侍他?”
陳瑞的眼中慢悠悠地流下了眼淚,嘴上也兀自說道:“可若不如此,只怕屆時玉石俱焚,我大楚之人無一幸免。”
陳萱的眼中也流下了清淚,只對著陳瑞說道:“既是兇敵來犯,就該手拿兵刃與他廝殺,怎么能行這般床幃旁的計策?!?p> “哎呀!御妹??!孤若是有精兵五萬便與他在戰(zhàn)場相見,可如今金陵之兵不足五千,如何御敵?”陳瑞急急回道:“御妹放心!待孤招兵買馬、尋賢訪能,不出一年便迎回御妹。若是御妹能色媚張初,亂其朝綱,則只須五個月時光?!?p> 事已至此,任憑陳萱如何答對,終是抵不住陳瑞的好言和旨意。今日也是告于陳萱了。
到了明日,陳瑞便在朝上與眾官共議。想這些官兒俱是從京師跑到金陵的,哪個愿意再見刀兵?全朝無一制止,俱是附議。陳瑞便往夏國送去了一封書信,將和親之事告與張初。張初看到了這和親的書信,一時憂喜交加。憂的是:只怕那拓跋暮雪容不得這陳萱;喜的是自己與自己的師弟是親上加親,也看到了楚國停戰(zhàn)的決心。
張初拿到了書信,急急跑去問那拓跋暮雪,他是怎么也沒想到拓跋暮雪就此同意了,只說道:
“自古君王皆是三宮六院,本宮只望陛下不要忘了本宮就好?!?p> 張初喜出望外,急急地修了書信,往金陵送去。陳瑞接到了書信,見張初也是同意的,此事就這般定下了。
如此一來,自然有人將陳萱打扮得華麗且喜慶。陳萱悲啼啼地坐上了馬車,一行人簇擁著這馬車,直直地往夏國駛去。要知道那本是楚國的京城,這些人兒怎么能不知道這路途行徑?這些人兒怎么能知道馬車之上廣惠公主和親的悲情,只知道廣惠公主今日出嫁的喜慶,一個個俱是歡聲笑語,卻不見那廣惠公主的眼淚早已濕透衣襟,也未見廣惠公主在手上藏了一把裁衣的剪子。
馬車到了夏國,便有人將他們迎進去,直直地迎到了宮外之外,這才下了馬車,換了大紅的轎子,往宮內抬。
張初在朝堂之外專門等著這轎子,看見了這轎子朝堂行來,便急忙跑去迎這轎子。那些抬轎子的人兒見張初跑來了,便將轎子放下了,齊齊跪在地上,嘴上喊道:
“陛下萬歲!”
他們這一喊,轎子內的陳萱便知道是張初來了,將手里的剪子緊緊地攥起,這剪子的剪刃朝外。
轎子外面,張初的聲音:
“待孤看看這廣惠公主的貌容?!闭f罷,便伸手掀起了轎簾,彎著身子想去看她的面容。這手一掀轎簾,剛剛彎下腰,轎子里面便直直地刺出一把剪子,朝他的臉上刺來。
張初乃是武將出身,又歷盡沙場,豈能被這小小的剪子刺到臉上。說時遲那時快,他一手接住了剪子,只是手上也被這剪子刺出了鮮血,直直流在剪子上,往地上滴著。
想那陳萱畢竟是女子,又是金枝玉葉之體,連鮮血都沒怎么見過。現(xiàn)如今卻將剪子刺在張初的手上,直刺得張初的手不住地往外流血,怎么可能不被嚇到。只見她急忙將剪子丟在了地上,雙手直直地顫抖著,臉上一副恐懼的表情。
轎旁的人想將陳萱拿下問罪,卻被張初攔住了。張初這才知道這轎子里的陳萱是不愿意前來和親的,但也不能傷了她的自尊,徑自將轎簾放下了,面也不曾看見,只在轎外說道:
“孤突兀了,公主勿怪!”
轎內依舊沒有言語,有的只是哭聲,張初聽她哭得傷心,看了眼自己被扎出血的手,便也打趣般地說道:
“看來這轎子里的人兒扎手。孤是無福消受了。你們將她送回金陵罷。”
轎內的陳萱聽他這般說,心里卻擔憂起來了。今日么,自己若是將他一下刺死,便也罷了。現(xiàn)在卻未曾刺死他,卻刺傷了他,他若是記下這般的仇恨,興兵來犯,那么自己便是楚國的罪人了。她剛剛想說什么,卻聽轎外的張初說道:
“公主今日回去替孤與孤的師弟言語一句,就說‘既是不愿,何故和親’?!?p> 說罷,她便覺得眾人將轎子抬起,直直地往外走去了。
其實張初的意思是:既然陳萱不愿意,就不用和親了,他自然也會遵守約定的,而陳萱卻誤解為:既然自己不愿意,為什么還要來和親,直接沙場相會便就是了。
陳萱這般誤解,又刺傷了張初,卻被眾人送回了楚國,她的心里怎能安生。陳萱回去將這些事情與陳瑞一說,兄妹兩人只哭得難舍難分,卻也無可奈何,陳瑞又將陳萱送去,還送去一些珠寶,以此為嫁妝。
這才過了三天,張初聽說楚國又將陳萱送來了,便又去接她。她仍然坐在那轎子中,聽那張初在轎外說道:
“孤本以為公主不會再來了。這可真是人生聚散如飛鳥,南北離群縹緲。公主這回不會刺孤的手了吧?”
轎內陳萱并無聲音,張初便徑自去掀那轎簾。轎內的陳萱便看見了他的那只手上還綁著藥帶,只看了眼藥帶,便往上觀瞧張初的模樣。張初也彎著腰,觀看她的面容。兩人四目相對,張初只覺得她生的好標致;陳萱也覺得他生的好英俊。張初看了一眼,卻放下了轎簾,對著轎內的陳萱說道:“公主這般貌美,可愿與孤同生共老?”
轎內陳萱的聲音:
“只望陛下不計前嫌,妾身自當侍奉陛下左右?!?p> 張初聽完她的言語便喜出望外,只說道:“孤早已將前事拋于腦后了?!?p> 言罷,便叫幾個內官將那轎子抬進了后宮,抬進了后宮,便見著了拓跋暮雪。張初也將陳萱介紹給拓跋暮雪認識,拓跋暮雪只看了一眼,便對其說道:“本宮見你年歲比本宮略小,本宮便叫你妹妹吧?!?p> “妾身見過皇后娘娘!”陳萱也兀自見了禮。
張初見她們也不相爭,心里也安心了。至此陳萱便在夏國的后宮住下了。拓跋暮雪只見了那陳萱一眼,心中便也知道張初恐要被她的美色所迷,日后恐要朝綱敗壞了。
想來也是,她這般的面容,學什么荊軻刺秦?學個妺喜、妲己之輩禍亂朝綱豈不是手到擒來?她又是陳瑞送來的,那陳瑞可是敵國的君主,這夏國如何不亡?
果不其然,那張初與陳萱夜夜笙歌,這每天夜間的歌聲、酒令之聲便在后宮回蕩,眾人也不敢去言說。
拓跋暮雪身旁的婢女將此事報與拓跋暮雪知道,她不忍見張初這般昏沉,便在夜間安息之時在宮外之外,只說道:
“本宮要安睡了,陛下尋歡作樂的聲音可否小一些?”
張初雖然貴為夏國君主,但他知道拓跋暮雪是奠定這夏國的領袖。于是他的心里還是挺害怕拓跋暮雪的,便也回道:
“皇后且自安睡,孤也安睡了?!?p> 言罷,拓跋暮雪便走了,張初卻依舊與陳萱觥籌交錯。拓跋暮雪這幾日每天夜間去言說,可是這張初哪里還肯聽她的勸說?看那張初也不聽自己的勸,便也不去自討沒趣了。拓跋暮雪也只好任由著他。
這樣一來,這夏國早朝的時辰是愈來愈晚了,眾臣也不敢多言。但是這才剛剛過了半個月,張初便再也不上朝了,將軍政之事交給了米擒離掌管,律政之事便也就這般由著它,也不去管它。眾臣上奏的本章都有專門的內官往那陳萱的宮苑中送,因為張初在那里。但是他也不批改、查看這本章,任由著它層層地堆在那里。
有幾個忠心的內官將此事告于拓跋暮雪了。拓跋暮雪便直直地到了那陳萱的宮苑中,看見了這些本章,憤恨著對張初說道:
“難道陛下要做這般的昏君?”
陳萱聽她這般說,便急忙跪在地上,低著頭也不言語。張初見狀,知道拓跋暮雪是生氣了,便趕緊回道:
“孤這就批改!皇后勿要生氣?!?p> 言罷,也假模假樣地拿起朱紅筆,看了幾本本章,單單看那拓跋暮雪走了,便將那筆一扔,一邊攙起陳萱,一邊叫人去查出是哪些內官去拓跋暮雪處言語了。
這一查,那些忠心的內官哪里還有活路?一個個都被張初賜死了。可憐這些內官,做個正直、忠心的人兒,卻落得這般下場。
夏國已經開始衰落了,那楚國呢?張初已經被酒色所迷了,那陳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