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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心劍

第022章 山莊迎客

定心劍 朱太河 10205 2020-07-27 09:57:18

  第二天一大早,小靈子便敲門進到吳秋遇的房間,說:“明天就是正名大會的日子了,不如趁著各路江湖人物還沒到,咱們先四處察看一下。”吳秋遇點頭同意,但是忽然想到一個問題:“咱們地形不熟,出去走動,萬一撞見鐵拳門或是邵家門的人怎么辦?”“你的擔心也有道理,是得想個辦法?!毙§`子陷入思考。

  這時,外面有人輕聲喊道:“公子,姑娘,你們起了嗎?我們來送早飯了?!毙§`子開門一看,是昨天過來打掃房間的丫鬟之一,后面跟著一個手提食盒的家丁。那丫鬟看見小靈子和吳秋遇居然在同一個房間,先是愣了一下,接著便低頭竊笑。小靈子大致猜到她在想什么,趕緊說道:“這么早就開飯了?我剛過來叫秋遇哥哥起床。好了,你們拿進來吧。”丫鬟知道自己誤會了,有些不好意思,趕緊帶著家丁把飯菜和粥湯送進屋里。

  看著他們,小靈子忽然有了主意,開口說道:“你們家公子說,這兩天客人多,讓我們也幫忙照應(yīng)。可是我們這種打扮一看就不像山莊的人,做事多有不便。你們找兩身衣裳給我們換上。這點小事,我們就不去打擾少城公子了?!毖诀哒f:“兩位是我們公子請來的貴客。我們哪有你們能穿的衣裳呀?”小靈子說:“你們身上這種就行!我們只是幫忙的,沒那么多講究!辦好了,回頭我叫少城公子獎賞你們!”兩個人一聽有獎賞,馬上同意:“多謝姑娘!我們這就回去找!”

  小靈子和吳秋遇剛吃完早飯,那丫鬟和家丁就把衣服送過來了。吳秋遇和小靈子拿起來比了比,看著倒合適。小靈子點頭道:“辦得不錯!謝謝你們!”見那丫鬟和家丁仍站著不走,小靈子問道:“你們還有事嗎?”那家丁說:“姑娘,我叫祁順兒,她叫小翠兒。您給我們公子說的時候,可別弄錯了?!毙§`子笑了:“這衣服上不是繡著名字嗎?還怕我們看不見?”家丁說:“我看自己那件太舊了,大小也不合適,就去跟別人借了一身。所以那衣服上面繡的不是我的名字?!毙§`子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讓你費心了!你叫祁順兒,她叫小翠兒,我都記下了!看你們這么用心,我一定讓少城公子好好獎賞你們!”“那就多謝姑娘了!”祁順和小翠高高興興地出去了。祁順小聲對小翠說:“我都沒跟祁福說是這用處?!?p>  小靈子關(guān)上門,笑了一會,說:“秋遇哥哥,咱們快換上吧?!眳乔镉鲢躲兜乜粗§`子:“你不用到那屋去嗎?”上一次在朔州城外小樹林,就是因為他當著小靈子的面換衣裳,小靈子惱了,氣哼哼跑進小樹林。小靈子笑道:“你現(xiàn)在也知道忌諱了。哈哈。好,我去那屋?!闭f完,拿著丫鬟給的衣服到隔壁去了。她再過來的時候,兩個人都已經(jīng)換好了衣服。小靈子看著吳秋遇,笑得前仰后合:“像,真像!”吳秋遇看著小靈子,也有些不習慣。

  吳秋遇拎著食盒,小靈子端著茶碗,二人在山莊里閑逛,見到有人就遠遠躲著,或者假裝說話。估計是山莊里人太多,互相也不都認識,因此一時也沒被人看破。

  忽然大門口一陣嘈雜,一伙人大搖大擺走進來。為首的那人身強體壯,滿臉絡(luò)腮胡子,一進門就高聲喊嚷:“天百兄弟在哪里?我老吳從忻州趕來,你怎么也不說出來接我?”帶著人繞過吳秋遇和小靈子藏身的假山,向正廳走去。小靈子低聲道:“看樣子是忻州吳家刀的人?!?p>  祁天百聽到動靜,從廳里走出來,站在臺階上高聲說道:“吳大哥來得真早!兄弟沒來得及出門歡迎,望乞恕罪!”吳秋遇抬眼看去,只見祁天百一副文雅打扮,頭頂員外巾,身穿金線團花的褐色袍子,滿面堆笑,絲毫沒有江湖人物的樣子。姓吳的假裝抱怨道:“你少虛情假意的!要是真想接我,還會站在臺階上不肯下來?”祁天百尷尬地笑了笑,說:“是兄弟失禮了。我正陪著呂梁的鄭二哥說話呢,一聽說吳槊大哥到了,趕緊就出來了,沒想到還是迎接遲了。”吳槊順口問道:“鄭威到了?他幾時來的,怎么比我還早?”鄭威從廳里走出來,也是一個高大的漢子,開口叫道:“我當是誰,一進門就大嚷大叫的!原來是忻州吳家刀的大刀頭,難怪嗓門這么大!”吳槊指了指他,笑罵道:“鄭威,你倒腿快,搶了個頭彩!還以為我老吳能是第一個到的呢!”祁天百趕緊吩咐:“祁福,你帶吳爺帶來的兄弟們?nèi)ズ竺嫘谴蟾纾锩嬲?!到里面兄弟再給你賠罪?!眳情蒙狭伺_階,三個人便一起進了正廳。

  沒有見到祁少城,吳秋遇和小靈子覺得有點奇怪。他們從假山后面轉(zhuǎn)出來,準備往外走。遠遠聽到大門外有人念了一聲“阿彌陀佛”,吳秋遇不禁心頭一震,便要抬手還禮。一句佛號喚起了他幼時的回憶。小靈子見了,開口問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吳秋遇忙搖頭說沒什么。

  幾個僧人走進門來。走在前面的老和尚身材瘦小,須眉皆白,正是五臺山佛光寺的方丈無涯大師。后面跟著三個年輕和尚。其中有一個吳秋遇認得,是當年師祖爺爺死后曾經(jīng)和他一起上山砍過柴的一行師兄。見到昔日的熟人,吳秋遇心情激動,就要跑過去相認。小靈子拉住他,低聲問道:“秋遇哥哥,你怎么了?你認得他們?”吳秋遇就把當年的事簡要說了:“我是個孤兒,從小被師祖爺爺收養(yǎng),在佛光寺長大,說起來也算是當了十幾年的小和尚。他們是佛光寺的,前面那個就是住持方丈無涯大師,他剛?cè)滋煳揖拖律搅?。后面背包裹的,是一行師兄,和我一起上山砍過柴,寺里面除了師祖爺爺,就他和我最好?!毙§`子低聲問:“他們認得你么?”吳秋遇想了一下,說:“我平時只管砍柴挑水,不和大家一起練武,也不一起做功課。無涯大師和那兩個師弟應(yīng)該不認識我。一行師兄雖然很熟,但是我很早就下山了,現(xiàn)在又長了頭發(fā),估計他也認不出我了?!毙§`子說:“那你就不用急著相認了。他們這個時候來,應(yīng)該是參加正名大會的,今天應(yīng)該不會走。咱們先看看再說?!眳乔镉鳇c了點頭。

  這時,眾和尚已經(jīng)走到近前。無涯大師開口問道:“小施主,請問你家主人在哪里待客?”吳秋遇愣愣地看著他,已經(jīng)緊張得說不出話。小靈子搶著說道:“奇怪了,門口怎么沒人進來通報?知道老師父來了,我家老爺應(yīng)該親自出來迎接呀!我們手頭還有事,老師父自己帶人過去吧,就在那邊大廳里!就是那個!”無涯大師也不做多想,點頭道:“好。多謝小施主?!笨粗麄儚纳磉呑哌^去,吳秋遇百感交集。

  一行和尚背著的包袱里掉下一串念珠。吳秋遇看見了,失口叫道:“一行師兄!”四個和尚都是一愣,回過頭看。吳秋遇撿起地上的念珠,走過去,遞到一行和尚面前:“你有東西掉了?!币恍泻蜕薪舆^念珠,行禮道:“多謝施主。你……認得小僧?”吳秋遇一時不知如何回答。小靈子急忙替他遮掩道:“你們一行人,三位小師兄,東西掉了都不知道!待會老師父不說你們粗心才怪!”一行等人只當自己剛才聽錯了,都沒再多想,再次向吳秋遇和小靈子道了謝,跟著無涯大師往正廳走去。一行和尚回頭看了吳秋遇幾眼,隱隱覺得眼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見過,不禁自顧搖頭。

  望著他們的背影,吳秋遇呆立良久。小靈子拉了拉他,小聲說道:“秋遇哥哥,難道你還想跟他們回去當和尚???”吳秋遇微微搖頭。小靈子笑道:“那就別看了!小心被他們認出來,非要把你帶回去,剃光頭當和尚!到時候我可救不了你呀!”吳秋遇忽然冒出一句:“如果我跟他們回去當和尚,你還會不會……?”“不會!”小靈子直接打斷他,轉(zhuǎn)過臉去。吳秋遇愣愣地看著她:“小靈子,你怎么了?”小靈子氣哼哼地說:“我沒怎么!你要去當和尚,你去呀!現(xiàn)在就去!我一個人倒省心了!”吳秋遇沒想到她會是這樣的反應(yīng),急忙哄她:“對不起,我隨便說說的,你不要生氣了?!毙§`子說:“我干嗎要生氣?你去當你的和尚,我無所謂!反正咱倆也沒什么關(guān)系!”說完,氣呼呼地快步走了。吳秋遇急忙跟了過去,一路說好話賠禮。

  祁天百正陪著吳槊和鄭威在廳里說話。忽然聞報,說五臺山佛光寺的無涯大師來了。祁天百急忙站起來,對另外兩個人說道:“二位稍坐,無涯大師來了,我得趕緊出去迎接。”不等二人回應(yīng),便急急忙忙跑了出去。

  吳槊心中很不痛快,不禁氣哼哼地出了一口氣。鄭威察覺到吳槊的臉色變化,問他:“怎么了,吳刀頭?看你好像有些不高興啊?!眳情玫溃骸捌钐彀倏慈讼虏说?!老子進門就招呼,他也只是在門口假惺惺迎了一下,連臺階都沒下!怎么一聽說五臺山有和尚來了,他就那么殷勤?”鄭威說:“原來是為這個呀,我看你犯不著。我來的時候還不是一樣?誰讓咱們都是熟臉呢。人家老和尚名氣大,又是遠道而來,他作為主人,殷勤些也不過分?!眳情貌环溃骸拔迮_山再遠還能遠過你們呂梁去?我看就是祁天百不厚道!待會等那和尚進來,我倒要看看他有多大本事。說不好,定要叫他難看!”其實,鄭威心里也多少有些不爽,也想著看看老和尚究竟是何等人物,竟能叫祁天百如此殷勤,于是也不再勸,只等著到時候看熱鬧。

  祁天百陪著無涯大師走進廳里,滿面堆笑,格外殷勤。三個小和尚默默跟在無涯大師身后。鄭威出于禮貌,站起身來。吳槊卻仍大列列坐著,就如同沒看見一樣。祁天百為無涯大師引薦:“這位是呂梁鄭氏的當家人?!编嵧笆值溃骸皡瘟亨嵧?,見過大師?!睙o涯急忙還禮:“鄭施主有禮。”祁天百繼續(xù)介紹:“這位是忻州吳家門的掌門吳槊大哥。”無涯也與他行禮:“吳施主,老衲有禮了?!眳情妙┝艘谎圻@個干癟的老和尚,懶洋洋地伸著懶腰站起來,輕蔑地說道:“這位就是五臺山來的無涯大師啊。一路辛苦,都累瘦了,要不要先去休息一下???”鄭威聽出他話里的意思,明擺著是在說老和尚瘦弱,靜等著看好戲。祁天百也發(fā)覺有些不對,只是吳槊把話說得隱諱,也不知該如何勸起。無涯大師并不理會,微笑著說道:“多謝施主掛心?!?p>  吳槊見老和尚好像沒聽出自己話里的嘲諷,只當他已經(jīng)老糊涂了,便更不把他放在眼里,上前一步說道:“大師來,這邊坐?!闭f著便一把抓住老和尚的手腕。祁天百一驚。鄭威卻靜等著看熱鬧。吳槊表面上是請大師入座,其實是存心要讓老和尚出丑,他手上暗自使勁,抓著老和尚的手臂用力一扯。無涯大師紋絲沒動,微笑著說道:“施主不必客氣,老衲去坐便是?!编嵧闯龆四?,不禁一愣。吳槊愣愣地看了無涯大師一眼,仍不死心,渾身的力氣都聚到那只手上,猛然又是發(fā)力一拽。只見無涯大師手臂輕輕一抬,手腕便從吳槊的大手中滑脫出來。

  吳槊用力過猛,一下子收持不住,身體直向后跌撞出去。祁天百和鄭威都是一驚,身子雖然做出反應(yīng),但是已經(jīng)來不及有效攔護。只見紅光一閃,一團人影晃過,無涯大師把吳槊穩(wěn)穩(wěn)地扶住,然后松開手,從容地坐到椅子上,微笑著說道:“地上滑,施主小心了?!眳情媚救徽驹谀抢铮肷握f不出話。鄭威暗自驚詫,沒想到這老和尚枯瘦干癟,竟有如此功力,不禁失口贊道:“大師好手段!”他們這樣的地方門派,沒機會跟武林中的頂級高手打交道,雖然也聽過“武林巔峰,散花仙翁,雌雄雙煞,了無神僧”,但是他們怎么也想不到,眼前這個干癟的老和尚就是歌訣中提到的“無”字輩高僧。祁天百暗自慶幸,更覺得能請來無涯大師這樣的高人相當榮幸,忙招呼鄭威和吳槊入座。鄭威回原處坐了。還在發(fā)呆的吳槊聽見祁天百招呼,也紅著臉坐下,感覺臉上發(fā)燒,低頭無語。

  不知什么時候,祁少城已經(jīng)從外面進來。祁天百見兒子來了,忙招呼他:“少城,快來拜見五臺山佛光寺的無涯大師和兩位伯父?!逼钌俪巧锨笆┒Y,他把剛才的事看得一清二楚,對無涯大師尤其佩服。無涯大師點了點頭:“令公子年輕有禮,是個可造之才?!逼钐彀俾犃俗匀桓吲d:“多謝大師。改日還得請大師多多指教?!睙o涯大師只是點頭微笑,并未搭話。祁少城說:“爹,您陪大師和兩位伯父說話,我就不在這里打擾了。我去外面張羅一下。”祁天百知道他在這里拘束,索性放他離去:“也好,你去看看,還有沒有別的客人到了?!?p>  小靈子回到房間,仍然不開心。吳秋遇在一旁哄她:“剛才都是我不好,我不該信口胡說的!你不要生氣了好不好?”小靈子低著頭悶坐了一會,慢慢抬起頭看著吳秋遇:“秋遇哥哥,你沒有做錯什么,是我自己心情不好?!眳乔镉鲢躲兜乜粗骸澳阍趺戳耍縿偛懦鋈サ臅r候不是還好好的嗎?”小靈子說:“你也知道,我從小就是個孤兒,流浪街頭沒人管,沒人疼。好不容易遇到你……我真怕哪一天你忽然離開我。你要是走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辦……”她聲音越來越小,又傷心起來。吳秋遇馬上說道:“你放心!我絕對不會離開你的!丁大哥說,我那時候根本就不是和尚,只是個干活的雜役。我不會跟他們回去的!我不會真去當和尚的!”看到他如此急切,小靈子終于笑了:“誰問你是不是和尚了!”吳秋遇再次保證:“小靈子,你不用擔心,我會一直和你在一起的!”

  小靈子忽然問道:“那萬一將來,還有別人也想和你在一起,你怎么辦?”吳秋遇脫口而出:“不會的!我?guī)煾副蝗撕λ懒耍〈蟾缫膊灰娏?,柳大叔去找香兒了,只有咱們兩個人在一起!就算見了丁大哥和柳大叔,也不妨礙咱們在一起啊。”小靈子轉(zhuǎn)過身去:“我說的不是丁大哥和柳大叔?!眳乔镉鲚p輕撓著腦袋,沒明白她什么意思。小靈子看了他一眼,轉(zhuǎn)回來說道:“現(xiàn)在跟你說不明白!反正你要離開我的時候,我就先離開你!到時候一拍兩散,哼!”吳秋遇忙說:“我不會離開你的?!?p>  見小靈子已經(jīng)不再生氣和難過,吳秋遇問道:“咱們還出去看嗎?”小靈子說:“來的人越來越多,咱們不方便再出去了。把衣服換了吧?!闭f完,轉(zhuǎn)身去了隔壁。

  吳秋遇換好了衣裳,等著小靈子。祁少城敲門進來:“秋遇兄?!眳乔镉銎鹕淼溃骸肮用ν炅??”祁少城說:“這才剛剛開始,還有很多客人要來呢。我跟他們不熟,也說不上話,自然是能躲就躲了。哎,小靈子姑娘呢?”“她在隔壁……”吳秋遇忽然意識到自己剛剛換下的衣裳還丟在床上,忍不住回頭看了一眼。

  祁少城并沒有注意那個,而是興奮地說道:“今天可算見到高人了!”吳秋遇好奇地問道:“是誰呀?”祁少城說:“五臺山佛光寺的住持方丈,無涯大師。”吳秋遇當年在佛光寺的時候,只遠遠見過無涯大師幾次,沒見無涯大師顯露過武功,聽祁少城一說,也難免心生好奇。

  祁少城繼續(xù)說道:“那大師真厲害!忻州吳家刀門的大刀頭吳槊,那也是個力大無窮的壯漢,抓住大師的手腕想把他拉倒。哪知道,任憑他使出渾身力氣,大師動都沒動一下。大師隨便一抬手,吳槊就跌出去了,差點撞在桌子角上。幸虧無涯大師身法極快,把他扶住了。明知他暗中使壞,大師卻不慍不怒,反倒救了他性命,還為他留住面子。可見大師不但功夫了得,更是一位得道的高僧!”

  “又在背后說和尚的事呢?”小靈子笑嘻嘻走進門來。吳秋遇急忙解釋:“少城公子在說無涯大師。我可沒說?!毙§`子沖他笑了一下,對祁少城說道:“來的客人藏龍臥虎,都隨便指點你一下,你可就厲害了。”祁少城說:“我可沒那個福份。他們都是家父請來的客人,熱鬧一兩天也就走了。何況,我跟他們那些長輩沒話可說,只盼家父別讓我挨個去拜見就好了?!?p>  “公子,公子!”一個家丁大聲喊叫著,往小院這邊跑來。是當天跟隨祁少城出門打獵的其中一個?!笆瞧詈??!逼钌俪羌泵ζ鹕沓鲩T。那個家丁跑進小院。祁少城開口問道:“出什么事了?”祁海說:“有一伙人……在門口……他們……沒有請柬……”祁少城大致聽明白了,回頭對吳秋遇和小靈子說道:“秋遇兄,小靈子姑娘,我先出去看看,咱們回頭再說話?!眳乔镉龊托§`子走出門口。祁少城已經(jīng)跑出月亮門。祁海喘了喘也正要跟去。小靈子把他叫住:“祁海大哥!外面來的是什么人?”祁海停下腳步,回頭說:“他們說,是薊州來的,姓曾,一個公子,帶了好多人?!眳乔镉龊托§`子馬上想到了曾可以。真是冤家路窄。吳秋遇忙問:“咱們怎么辦?”小靈子先打發(fā)走祁海,才說道:“現(xiàn)在走肯定是不成。先看看再說。只要少城公子不說出咱們在這,一時半會也不會有事。”

  山莊大門外,來人正是曾可以。后面跟著聶是非、白鹿司、柯老三、蒙昆。還有三個隨從,手里捧著精致的禮盒。祁少城見了他們,上前問道:“眾位是哪里來的朋友?”曾可以說:“在下曾可以,北平府薊州人氏。聽聞山莊天百公廣邀名流、遍請豪杰,有心來湊個熱鬧,因此特備薄禮,冒昧前來祝賀?!逼钌俪且娝虮蛴卸Y,心生好感,于是拱手說道:“原來是薊州的曾公子,失敬失敬。小弟祁少城,天百公正是家父?!痹梢哉f:“少城兄弟一表人才。天百公好福氣呀!”祁少城笑道:“哪里哪里。曾公子快請!家父正在里面與幾位長輩敘話,我引你們?nèi)ヒ娝??!?p>  曾可以帶人進了院子??吕先懿蛔∽约旱淖欤Э诮械溃骸拔乙詾樵秃艽罅?,沒想到這天百山莊更是大得出奇!都說山西人有錢,看來果然不假!”聶是非示意他說話小點聲,但是也忍不住點頭。蒙昆和白鹿司雖然沒說話,可是也四處張望個不停。祁少城微笑道:“這里天高皇帝遠,不過是多占幾畝山地沒人管罷了。”曾可以說:“少城兄弟謙虛了。必定是天百公持家有道,旁人哪建得起這么大的莊院?我看將來到了賢弟手上,還會更好。”

  兩個人相談甚歡,不覺已經(jīng)來到大廳外面。祁少城說:“曾公子稍候,我進去通報一聲。說不定家父會親自出來迎接。”曾可以說了聲“有勞”,便帶人在臺階下等著。

  祁天百正陪著無涯大師、吳槊、鄭威聊天。吳槊見識了無涯大師的本事,也感激他給自己留了面子,變得客氣多了。見祁少城走進來,眾人暫時停止談話。祁少城上前說道:“爹。北平府薊州曾可以公子帶人前來祝賀。”祁天百驚訝道:“薊州曾可以?我不記得給他發(fā)過請?zhí)?。城兒,是你請來的朋友么?”祁少城說:“不是。他是聽聞咱們山莊廣邀名流、遍請豪杰,專程來為您道賀的?!?p>  無涯大師忽然在一旁說道:“薊州,姓曾的公子,莫非與薊州的曾梓圖施主有什么關(guān)聯(lián)?”祁少城忙說:“正是。剛才曾公子提到了梓圖公,說是他的父親大人?!逼钐彀袤@訝道:“大師了解他的底細?”無涯大師說:“六年前老衲初到五臺山佛光禪寺,曾施主就曾派人送禮道賀。先后也有幾次書信往來??吹贸瞿俏辉┲饔斜鞈懭说拇笮貞?。既是他家公子來了,老衲以為,不如先見上一見?!庇兴E州的客人慕名前來拜會,又是連無涯大師都認可的江湖名門,祁天百覺得很有面子,當即吩咐:“城兒,你先去陪著。我這就親自迎接?!眳情煤袜嵧嗷タ戳艘谎?,多少有些不是滋味。

  曾可以見祁少城出來,剛要上前詢問,卻見又有人從大廳里走出來。祁天百走下臺階,滿面笑容地說道:“曾賢侄大老遠趕來,一路辛苦了!快請到里面說話!”曾可以知道他就是天百山莊的主人,馬上躬身施禮,并讓人把賀禮獻上。祁天百高高興興地讓人收了,熱情說道:“賢侄里面請!”曾可以這才跟他走上臺階。聶是非等人剛要跟著上去。曾可以回身吩咐道:“聶先生,你帶大家在這里等候。切莫喧嘩,不要打擾了各位前輩在里面說話?!逼钐彀傩闹匈潎@:“薊州曾氏果然不是尋常人家。單看這一個年輕后輩處事就不簡單?!逼钌俪且埠芨吲d,先安置了聶是非等人,才邁步走進廳里。有了曾可以,他不再擔心說不上話。

  時近黃昏。云中山下。邵青堂和大弟子崔柏、女兒邵九佳坐在樹下休息。另有一個弟子在旁邊喂著馬。邵九佳問:“爹,二師兄怎么還不回來呀?咱們非要等他來了一起走嗎?”邵青堂說:“此事事關(guān)重大,一定得有個準信兒。不然,就算咱們到了山莊,心里也不踏實?!鄙劬偶驯г沟溃骸岸熜忠蔡ゲ淞?,去了那么久!天都要黑了,咱們得幾時才能到???”邵青堂責備道:“叫你看家,你非要跟來!女兒家怎么那么喜歡拋頭露面?”邵九佳撒嬌地說:“我想跟著爹見見世面嘛。難得有個熱鬧看,你只帶兩位師兄,不是太偏心了嗎?我可是你的親生女兒!”邵青堂苦笑道:“你就是個好事的,少給我惹點事才好?!?p>  崔柏忽然問道:“師父,您安排江師弟去哪了?時候可不短了。”邵九佳很驚訝:“大師兄,你都不知道?爹,你沒跟大師兄說呀?”邵青堂說:“我讓江寒去打聽點事兒。應(yīng)該就快回來了。要不你去迎迎他?”“是,師父?!贝薨卣酒饋怼K麆傋叱鰞刹?,忽然叫道,“師父,江師弟回來了!”邵青堂父女也都站起來。江寒騎馬來到近前,下馬說道:“師父,我打聽清楚了。柳樹溝有生人入住,其中有一個,年歲樣貌都差不多?!鄙矍嗵谜f:“好!辛苦了。咱們現(xiàn)在就去山莊?!?p>  五人全都上了馬,往天百山莊奔去。邵九佳最為興奮,騎馬跑在最前面,不時地回頭催喊:“你們快點啊,爹!”崔柏囑咐道:“師妹,你小心點!那么著急干什么?師父不到,你也進不了門!”江寒知道邵九佳的心思。聽說曾可以要來天百山莊,她也非要跟來,想的就是能跟他多見幾面。因此,江寒的臉色有些難看。

  來到山莊門口。邵青堂下了馬,將請柬遞給守門的家丁。家丁仔細看了請柬:“是邵老爺?shù)搅???煺堖M吧!”邵青堂把他拉到一邊,低聲說道:“你去通報主人,叫他單獨來見我。記住,不要驚動任何人!”那家丁一愣,還從來沒有客人會提出這樣的要求,不禁猶豫:“這……我們做下人的,怎么敢跟老爺那樣說話?您這不是為難我么?您直接進去不就行了么?”邵青堂說:“你不用為難。你只悄悄告訴他,邵某要跟他商量一下老爺子的事。來不來,他自有定奪?!?p>  那家丁來到大廳門口,正猶豫著怎么進去跟主人說。祁少城在里面看見了,快步走出來,問道:“什么事?”家丁看了看廳里面的老爺和幾位客人,低聲道:“寧武的邵青堂老爺來了,在大門口不進來,說是讓老爺單獨去見他,商量老太爺?shù)氖?,還囑咐不要驚動別人?!逼钌俪锹犃艘灿X得蹊蹺,吩咐道:“你先去,讓他們稍候片刻。”家丁轉(zhuǎn)身走了。

  祁少城回到廳里,走到祁天百身邊附耳說道:“寧武的邵伯父來了,想請您過去單獨說話,說是商量我祖父的事。”祁天百稍是一愣,見眾人都在看他,馬上裝作若無其事地說道:“嗨,這么點事也要我親自處理!他們真是太不成樣子了。好吧。諸位稍坐,我出去看看,去去就來?!逼渌穗m然覺得奇怪,但也不便多問。

  父子二人快步來到大門口。邵青堂見祁天百出來,沒有急著上前,而是招呼他到一旁說話。祁天百吩咐祁少城先帶邵九佳、崔柏、江寒等人進去安置,然后才走到邵青堂面前,笑著說道:“兄長來了怎么不直接進去?咱們哥倆有什么話非要在門口說?”邵青堂說:“我想直接去拜見老爺子,可是忘了他老人家的臥房在哪,所以想煩請兄弟親自帶我過去?!逼钐彀巽读艘幌?,繼而笑道:“兄長遠道而來,怎么也得先進去喝口茶歇歇。咱們哥倆還有很多話要說呢,拜見家父的事不急于一時。”邵青堂說:“老爺子對我有恩,這么多日子不見,我越發(fā)想念,已經(jīng)等不得了?!?p>  祁天百微微一皺眉,輕輕嘆了一口氣說:“實不相瞞,家父身染惡疾,已經(jīng)臥床多日。大夫說,那病見不得風,又傳染性極強。老爺子已經(jīng)好多天不見外人了?!鄙矍嗵幂p輕哼了一聲:“你還想瞞我!說,是不是你把老爺子關(guān)起來了?”祁天百不由得一驚,回頭往門口瞥了一眼,小聲說道:“兄長開什么玩笑?我怎么可能……”邵青堂冷笑道:“你算了吧!你還以為能瞞得了多久?實話告訴你吧,老爺子已經(jīng)跑出去了,差一點就找到我家里去了!”祁天百稍是一驚,但又覺得不可能,料定邵青堂是在詐他,于是問道:“兄長何時見到家父的?”

  邵青堂拿出祁翁寫給他的信,塞到祁天百手里:“人我是沒見著,你先看看這個吧!”祁天百將信將疑地看了看邵青堂,打開信一看,頓時大驚失色:“兄長,這信是誰送去的?什么時候的事?”邵青堂說:“兩個年輕人送去的,有幾天了。這么說,信里說的事是真的?”祁天百知道抵賴不過,點了點頭,又把邵青堂往旁邊拉開幾步,小聲問道:“還有誰知道這個事?”邵青堂說:“除了送信的,就只有我知道?!逼钐彀賳枺骸八托诺娜四??”邵青堂不愿多說小靈子和吳秋遇的事,便隨口說道:“送完信就走了。”

  祁天百心中暗想:“邵青堂拿住了我的把柄,趁他沒有把事情說出去之前,我得趕緊想法滅口?!毙睦镞@么想,臉上卻忽然堆笑:“兄長,咱們別在外面站著了??煺埖嚼锩?,邊喝茶邊聊?!鄙矍嗵美淅湔f道:“你還有心思喝茶?”祁天百忙說:“我正要跟兄長好好商量那件事。我不想驚動其他人。”邵青堂看了他一眼,說:“好啊,我正要聽聽你怎么說?!?p>  祁天百殷勤地陪著邵青堂走進院子,心里卻在盤算著如何下手。進門之后,他忽然有了主意,開口說道:“兄長,山莊有個清靜的小院,平日沒人打擾。兄長不妨在這里小住幾日,咱們好好商量商量老爺子的事。不知兄長意下如何?”邵青堂微微點頭道:“也好?!逼钐彀兕I(lǐng)著邵青堂來到吳秋遇和小靈子居住的院子外面,指著月亮門說道:“就是這里,兄長看看,可還滿意?”

  “不錯。那……”邵青堂話沒說完,就覺得身后有涼風襲來。他暗叫不好,急忙向旁一閃,回身就是一掌。祁天百的匕首是奔著邵青堂的后心去的,一招刺空,正要揮起再刺,卻不防被邵青堂一掌打來,拍在手腕上。祁天百手臂一麻,匕首幾乎甩脫出去。邵青堂怒目而視,低聲喝道:“賢弟,你這是干什么?”祁天百盯著他:“我們祁家的事,你非管不可么?”邵青堂說:“以咱們兩家的關(guān)系,我豈能袖手旁觀?”祁天百冷冷說道:“那就沒什么好說的了!來吧,咱們一分高下!”

  邵青堂怒道:“賢弟你糊涂了?我有心幫你,你倒跟我翻臉!”祁天百不禁一愣:“你,你的意思是……幫我?”邵青堂氣哼哼地說:“要不然,我為何找你單獨說話?”祁天百忙把匕首收了,作揖道:“兄弟我當真是糊涂了!一聽你說到老爺子的事,我腦子都亂了!還望兄長不要見怪?!鄙矍嗵脭[手道:“算了。愚兄知道你是一時情急,怕事情泄露出去?!?p>  祁天百有些疑惑:“我還以為兄長是來興師問罪的。”邵青堂看了他一眼,轉(zhuǎn)身說道:“老爺子對我有恩不假,可那都是幾十年前的事情了,愚兄多少也有回報。好些年不見面,他現(xiàn)在都未必記得我長什么樣了。哪像咱們兄弟情投意合時常往來。你們父子之間有嫌隙,我當然是站在你這邊?!逼钐彀袤@喜道:“早知如此,兄弟我就不用擔心了!多謝兄長!”邵青堂說:“客氣的話先不忙說。要緊的是看看老爺子還在不在。”祁天百點頭道:“對,對!兄長隨我來!”兩個人急急忙忙地走了。

  吳秋遇和小靈子在屋中聽到他們說話。小靈子說:“咱們跟上去看看!”二人悄悄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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