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秋遇說:“咱們離開五臺山的時候,丘大俠他們和我?guī)煾冈谝黄稹K麄冊谶@出現(xiàn),不知道我?guī)煾竵砹藳]有?!毙§`子說:“他們?nèi)齻€是閑人,有熱鬧當然會來看。你師父……可以去問問他們。”兩人遠遠跟在鄉(xiāng)野三奇后面,往山下走去。
鄉(xiāng)野三奇來到太室山和少室山之間相對平緩的地帶。那里竟有一處酒肆,桿上掛著幌子:杏花村好酒。陳康頓時加快了腳步。丘壑和胡大夫相對一笑,隨即跟去。
吳秋遇驚訝道:“想不到山里也有賣酒的?!毙§`子說:“那個酒館像是新建的。”那里說是酒館,其實更像是露天的茶攤。地上支著布篷,擺著十幾張桌子,好幾張桌子旁邊都坐了人。后面是木板搭建的棚屋,外面堆著幾十壇沒拆封的酒,旁邊還扔著十幾個空壇子。
鄉(xiāng)野三奇走過去。崆峒派的人也在。沙四??吹洁l(xiāng)野三奇,尷尬地沖他們笑了笑。鄉(xiāng)野三奇微微點頭致意,從旁邊走過去,找了一張桌子坐下。
馬上有伙計殷勤地送來兩壇酒。陳康問:“你家主人呢?”伙計說:“怕桌子不夠,下山置辦去了。說是過兩天人會更多?!标惪嫡f:“好了,你去照顧客人吧?!?p> 小靈子和吳秋遇走過去,在鄉(xiāng)野三奇附近找了張桌子坐下。有伙計拿來一壇酒,并擺上兩只碗。小靈子說:“酒就不要了。你們這有吃的沒有?”伙計說:“吃的有,不過都是下酒菜。牛肉、大餅管飽。”小靈子說:“那就來半斤餅、半斤牛肉?!薄昂绵??!被镉嫳е茐愚D(zhuǎn)身走了。
陳康聽聲音有點耳熟,扭頭往這邊看了一眼。小靈子這才意識到剛才忘了掩飾。陳康并沒有認出她,轉(zhuǎn)回去繼續(xù)喝酒了。小靈子靠近吳秋遇小聲提醒:“咱們說話得注意了,剛才差點暴露?!眳乔镉鲚p輕點頭,并往鄉(xiāng)野三奇那邊看了一眼。
相隔兩桌坐著兩個人,身體側(cè)對著這邊。一個是須發(fā)皆白的老者,頂上已經(jīng)禿了,卻滿面紅光,氣色很好。另一個是四十多歲,文質(zhì)彬彬,輕輕摸著頜下的胡子,笑瞇瞇望著小靈子。小靈子瞥見了,吃了一驚,低著頭換了個位置,背對著那邊坐下。吳秋遇驚訝道:“靈兒,你這是?”
小靈子趕緊示意他不要出聲,見鄉(xiāng)野三奇只顧大聲說笑,并沒注意,這才低聲說道:“在這不要喊名字,盡量少說話。說話的時候換個聲音,別讓他們聽出來?!眳乔镉鲚p輕點頭,小聲問:“你怎么換到那去了?”小靈子說:“剛才那個板凳坐著不舒服。這個好些?!边@時伙計送來牛肉和大餅,兩個人都餓了,悶頭開吃。
鄉(xiāng)野三奇把桌上的酒喝完了。陳康招呼伙計:“酒沒了!再來幾壇!”伙計殷勤地送來兩壇。陳康說:“你一次多拿幾壇,免得又要叫你?!被镉嬚f:“這兩壇您先喝著。我們主人說了,酒管夠,讓我們隨時伺候?!标惪敌Φ溃骸昂茫闳フ泻艨腿税?。這兩壇喝完了再叫你?!被镉嬣D(zhuǎn)身走了。
跟他們相隔一桌,坐著三個人。一個留著小胡子,像是為首的,聽到陳康說話,輕蔑地哼了一聲。一名弟子小聲說道:“聽他吹牛。這個酒,三個人能喝四壇?”舌頭有些發(fā)短。另一個已經(jīng)醉了,抬手晃了晃,話還沒說便趴在桌上睡了。小胡子瞪了他一眼?;镉嬌锨皢柕溃骸耙灰У脚赃吶バ??”小胡子說:“不必!”
喝了幾輪,陳康又倒了三碗酒,與丘壑各自干了,齊聲道:“好酒!”胡大夫只喝了一半,放下碗,搖頭道:“我已經(jīng)差不多了。大哥,三弟,你們喝吧?!标惪敌Φ溃骸岸?,這半碗怎么也得喝完吧?”胡大夫只好把碗里剩下的酒喝了,擦擦嘴,找伙計要東西吃。
崆峒派陸續(xù)有幾名弟子喝多了倒下。沙四海走到鄉(xiāng)野三奇旁邊:“三位慢慢盡興。沙某有幾個弟子不爭氣,我得帶著他們走了?!标惪底眭铬刚f:“好走,好走?!鼻疔峙c胡大夫只微微點了點頭。沙四海命人將醉倒的弟子扶了,準備離開。
吳秋遇和小靈子注意到,在城外遇到那兩個騎馬的漢子也在,斜背著大刀,敞胸露懷,很豪放的樣子。其中一個手臂橫在桌邊,低聲勸道:“師兄,差不多了。莫耽誤了正事?!绷硪粋€將腳提在板凳上:“師弟放心。喝完這第十碗,咱們就上路。”說罷,又將半碗酒倒進嘴里,一抹嘴:“真是痛快!小二,收錢!咱們走!”將酒錢丟在桌上,二人起身離座。
剛才盯著小靈子看的中年人忽然說道:“我想起來了。在山上見到那兩個后生,應該是嵩山派的人,難怪衣裳看著眼熟。昆侖兄,你對他們還有印象沒有?”此人名叫常青羽。對面的禿頂老者點了點頭:“嗯,像是嵩山派的打扮。咱們已經(jīng)十多年沒跟嵩山派打過交到了。青羽老弟,難得你還能認出來?!彼麄冋f話的聲音不大,因此剛才并沒有人注意。
一聽有人提到嵩山派,在場眾人全都安靜下來。兩個赤膊漢子相互看了一眼,竟又走回來,坐回原來的位置。沙四海剛與嵩山派弟子交過手,急于摸清對方底細,便令盧崖率眾弟子先去安置,自己則站在那里默默看著。吳秋遇和小靈子也不禁心生好奇。
常青羽說:“嵩山派鼎盛之時,高手眾多,名震江湖。我跟他們有過幾次交往。只可惜,高手一多,便互相不服,為爭個掌門之位鬧得四分五裂。韓禪接任掌門之后,有幾個師兄弟不服氣,賭氣出走自立門戶。老君山的謝平便是其中一個。嵩山派的實力明顯削弱了,在江湖上的影響也大不如前。后來又不知什么原因,魯千山忽然帶著近一半的嵩山派弟子星夜下山,再也沒有回來。我跟嵩山派的人問過,可是他們始終諱莫如深。這也成了江湖上的一樁懸案。”
沙四海等人見常青羽對嵩山派的歷史如此了解,對他的身份都頗為好奇。吳秋遇也扭頭看著。小靈子卻只顧悶頭吃喝。
丘壑轉(zhuǎn)身說道:“先生好見聞,竟然知道嵩山派這么多往事。我聽說,魯千山帶人下山是為了報仇,只因出師不利,散落各處?!背G嘤鹋ゎ^看了一眼,繼續(xù)說道:“江湖上也有這種傳聞。想那魯千山武功不弱,帶走的那批人也實力不俗,想不到竟然被人輕易消滅,忽然就銷聲匿跡了。老兄以為這是何門何派所為?”禿頂老者說:“論實力,中原武林也只有少林、武當、丐幫可以和當年的嵩山派相提并論。少林、武當乃武林正宗,此事斷不會是他們所為。丐幫向來懶散,沒有野心,不至于集結(jié)起來和人拼命。至于其它門派,多是不入流的,想干也未必干得成?!?p> 這一句“不入流”惹惱了旁人。跟他們有一桌之隔的小胡子忽然站起來,冷冷說道:“何為入流?何為不入流?要你在這信口開河?”
禿頂老者只瞥了他一眼,并不理睬,繼續(xù)說道:“崆峒派雖行事張揚,卻沒什么野心,也少有出色的人才,不會有太大的作為?!鄙乘暮B牭么潭?,想要回來理論,忽然瞥見鄉(xiāng)野三奇正在看他,想到剛才的經(jīng)歷,只好忍住。小靈子看到沙四海的反應,暗自覺得好笑。
禿頂老者繼續(xù)說道:“衡山派雖缺乏前輩高人,但后起之秀甚多,在江湖上名聲不錯。嵩山派之事,他們自然不會摻合。”兩個赤膊漢子聽了,邁步走回來。稍稍年長的大個子說:“前輩這話不錯,不過也不全對?!倍d頂老者上下打量著他們。那二人抱拳說道:“衡山派弟子童大鈞、勞凱見過前輩?!倍d頂老者看了看他們:“不錯,不錯,到底是文開山調(diào)教出來的。不像有些小輩,完全沒有規(guī)矩。”小胡子當然聽出是在說他,瞪著眼站起來,見根本沒人看他,只得又無趣地坐下。
禿頂老者問童大鈞:“我哪里說的不對么?”童大鈞說:“嵩山派弟子下山遭遇不測,確實與我衡山派無關(guān)。只是這嵩山派的事,我們衡山派卻不能不管。我們兩派世代交好,我?guī)熥?、師父聽聞嵩山派出了事,都頗為惋惜,恨不能馬上查出真兇報仇??上А邕@位先生所說,嵩山派對那件事諱莫如深,我們有心幫忙卻又無從下手。”
常青羽說:“你們文掌門能有這份心思已經(jīng)不錯了。嵩山派如果還在,也應該為有你們這樣的朋友感到高興?!编l(xiāng)野三奇也暗自點頭。童大鈞說:“嵩山派還有人在。不瞞兩位前輩,我等便是奉了掌門師祖之命,尋找并保護嵩山派失散的弟子,以免他們再遭歹人的算計?!倍d頂老者說:“如此甚好?!蓖筲x拱手道:“老前輩,剛才晚輩打斷您說話,實在抱歉。您繼續(xù)講吧,大伙都等著聽呢?!逼渌艘卜愿缿停骸笆前?,接著說吧?!?p> 常青羽微笑著點了點頭,開口說道:“近些年好像青城派聚眾不少。”禿頂老者搖頭道:“青城派不行。二十年前一個不入流的小門派,想對付魯千山帶領(lǐng)的嵩山派弟子,連做幫兇都不配。這幾年雖然有點長進,還是沒什么大出息?!毙『勇犓f到青城派語帶譏諷,站起來叫道:“哪里來的老不死?竟敢對青城派說三道四!”
小靈子低聲道:“原來小胡子是青城派的。馬上該倒霉了?!眳乔镉鰡枺骸罢l要倒霉?你是說那個小胡子,還是那位老人家?”小靈子笑道:“當然是小胡子。”
禿頂老者明知小胡子是青城派的人,卻看都不看他一眼,繼續(xù)說道:“青城派雖然不濟,卻頗有幾分野心,恨不得天下的名門正派都滅絕了,好由它主宰武林。只可惜……”常青羽問:“可惜什么?”禿頂老者說:“可惜他們只能做做夢,自己爽一下罷了?!北娙烁ζ饋?。
小胡子拔出長劍,叫罵著走過來:“不知死活的老東西!我看你今天找死!”醒著的那名青城派弟子也站起身,搖搖晃晃走過來。禿頂老者說:“大家都在喝酒,你耍刀弄劍,大呼小叫,實在不合時宜。你就是青城派的成不休吧?”小胡子沖上前,尖聲說道:“殺你也要我?guī)熜謩邮郑坷献咏袌D寶蓋!到陰間告狀的時候,別弄錯了!”
常青羽說:“算了吧,把劍收了!就算你師兄成不休來了,也未必敢和昆侖叟動手?!薄袄鲔??”小胡子圖寶蓋倒退了兩步,拿劍的手都在顫抖。一聽老者竟然是昆侖叟,鄉(xiāng)野三奇趕緊放下酒碗,往這邊看來。衡山派的童大鈞、勞凱更是誠惶誠恐,激動得說不出話來。
圖寶蓋身后的那名青城派弟子已經(jīng)醉了七八分,沒弄清狀況便晃到近前來,指著昆侖叟罵道:“老東西,你竟敢辱我青城……”童大鈞一把將他抓?。骸澳憔垢覍锨拜厽o禮!”圖寶蓋見自己的徒弟被人抓住,大叫道:“小小衡山派弟子,竟敢欺負我徒兒,全不把青城派放在眼里么?”童大鈞說:“這廝對老前輩無禮,我不過是攔他一下。既然有青城派的前輩在此,想必不會叫他惹禍。”童大鈞不想與青城派結(jié)怨,便松手將那名弟子放了。
圖寶蓋卻不依不饒,一晃手中的長劍,冷笑道:“跪下!給老子磕頭認個錯,今日便饒了你。如若不然……”童大鈞胸中火起,盯著他問:“你要怎樣?”那名青城派弟子上前抓住童大鈞,醉醺醺說道:“想怎樣?滅了你!”童大鈞笑了,左手忽然攥住他的手腕,說:“好啊,你滅吧。”將那人手臂一提,右手一推,平著扔了出去。
圖寶蓋大怒,揮劍向童大鈞砍去。童大鈞跳開,抽出背后鋼刀,耐著性子說道:“我本不想與青城派結(jié)怨,你身為武林前輩,不要逼人太甚!”圖寶蓋叫道:“憑你衡山派一個無名弟子,也敢這樣和我說話?看劍!”童大鈞用刀擋了一下,說:“這里嫌窄,不要擾了眾位前輩的酒興,毀了店家的桌椅。你要打,咱們到旁邊去打!”圖寶蓋冷笑道:“老子還怕你不成?休怪我以大欺小!”
常青羽開口勸道:“算了。你兩派本無仇怨,何必在此傷了和氣?看在我的面子上,就此罷手如何?”童大鈞說:“愿聽前輩安排?!闭f著便將大刀插回背囊。圖寶蓋并不做聲,見童大鈞收了刀并無防備,忽然長劍一挺,直向童大鈞咽喉刺去。勞凱驚叫道:“師兄小心!”童大鈞再想躲已然來不及了。
只聽“當”的一聲,圖寶蓋手中的長劍斷為兩截,劍尖一段飛向空中。圖寶蓋整條手臂都震麻了,不由得大驚失色。吳秋遇注意到,昆侖山手指彈放,應是他出手相救。
童大鈞驚魂稍定,趕緊給昆侖叟磕頭。昆侖叟說:“起來吧。你性直莽撞,怎么去保護人家?日后可得當心了?!蓖筲x拱手稱是,站起身。常青羽看著圖寶蓋,低聲喝道:“還不快滾!”
圖寶蓋趕緊丟掉手里的斷劍,倉皇跑出幾步,忽然想起兩個徒弟還在,趕緊又折回來,吩咐被童大鈞扔走的弟子扶起醉倒在桌上的,灰溜溜走了。沙四海等人都驚呆了。
丘壑起身走到昆侖叟面前,恭恭敬敬抱拳說道:“原來是昆侖山的胡老前輩到了。晚輩丘壑在此有禮了?!焙蠓蛞舶寻胱淼年惪稻酒饋?,跟著報名施禮。常青羽看了看他們,開口說道:“想必是鄉(xiāng)野三奇吧?”丘壑聽他叫出三兄弟的名號,頗為激動,轉(zhuǎn)身施禮:“能和昆侖叟坐在一起喝酒閑談的,一定是西秦巧子常青羽先生?!背G嘤瘘c了點頭:“不錯,是我?!?p> 胡大夫說:“早就聽聞昆侖叟和西秦巧子大名,一直無緣得見。想不到今日在這里遇見,晚輩真是三生有幸?!崩鲔诺f道:“你等自去喝酒,不必客氣?!编l(xiāng)野三奇見他無意交談,只得回座。以昆侖叟的輩分,原也不需要和別人客套,因此鄉(xiāng)野三奇并覺得難堪。
沙四海原本也想上前跟昆侖叟搭話,但見鄉(xiāng)野三奇都無緣多說幾句,自知昆侖叟不會把自己放在眼里,便悄悄走了。其他人喝夠了酒,也陸續(xù)散了。
西秦巧子對童大鈞和勞凱說:“你們也去吧。以后不要輕易與人起沖突。”童大鈞和勞凱謝過西秦巧子和昆侖叟,告辭離去。旁邊就只剩下吳秋遇、小靈子以及鄉(xiāng)野三奇。
西秦巧子重新坐下來陪著昆侖叟說話:“方才昆侖兄歷數(shù)的這些幫派,似乎都無嫌疑。對付嵩山派和魯千山的……會不會是北冥教?”昆侖叟搖頭道:“北冥教立教之初,抗虜保民,行俠仗義,雖地處偏遠,卻也是光明正派。近年來,前教主霍城宣暴斃,現(xiàn)任教主司馬相又行蹤詭秘,北冥教人眾難免魚龍混雜,說不定會與此事有些瓜葛?!蔽髑厍勺訃@息道:“怪只怪魯千山不知輕重,莫明其妙的帶著一眾弟子下山尋仇。若是他們留在嵩山,諒北冥教也不敢打嵩山派的主意?!?p> 昆侖叟說:“時候不早了,咱們進城去尋個住處吧?!蔽髑厍勺诱f:“好。不過,請昆侖兄先行一步,我還有點事情要處理?!崩鲔耪f:“你自去處理。我在前面慢慢走著?!?p> 昆侖叟離開了,西秦巧子走到小靈子身后,輕輕拍了她一下:“小丫頭,你就不想跟我說句話么?”小靈子笑嘻嘻回過頭,輕輕叫了一聲:“師父?!?p> 吳秋遇頓時愣住,沒想到小靈子居然還有師父!鄉(xiāng)野三奇也往這邊看過來。他們早就聽說過西秦巧子的大名,卻從沒聽說他還收過徒弟,不禁往小靈子身上多看幾眼。
西秦巧子把小靈子叫到旁邊,低聲道:“我可沒答應作你師父。你胡亂叫,就不怕引起別人注意?”小靈子說:“你教了我易容術(shù),就是我?guī)煾嘎??!蔽髑厍勺诱f:“那是因為你救過我。隨便教你兩手,讓你在江湖上保命用的。說好了,咱們可沒有師徒名分?!毙§`子說:“你認不認我這個徒弟沒關(guān)系。我可一直把你當師父。你不知道,你教我的那些,可管了大用了?!?p> 西秦巧子說:“在朔州扮作雌雄雙煞,大鬧鐵拳門的是你吧?”小靈子驚訝道:“師父你也聽說了?”西秦巧子說:“我當時就想到是你。你怎么敢去鐵拳門鬧事?萬一被人識破了,小命都丟了。”小靈子笑道:“他們嚇得暈頭轉(zhuǎn)向,哪敢有半點懷疑!怎么樣,我沒有給師父丟臉吧?”西秦巧子笑道:“你呀,人不大,膽子倒不小。以后不許再叫我?guī)煾噶耍獾萌堑溕仙??!?p> 小靈子嬉笑道:“當你的徒弟竟能惹禍上身?你得罪過很多人嗎?”西秦巧子正色道:“你別不當回事,我這是為你好。我雖然沒得罪過誰,但是這一身獨有的本事卻讓不少人惦記。他們拿我沒辦法,難免要在我的熟人身上打主意。我沒有親戚,又不收徒弟,他們想要挾我也沒有機會。你要是再胡亂叫我?guī)煾?,小心被人抓了去。到時候我可不會管你!”小靈子說:“好,我以后不叫就是了。”
吳秋遇望著他們說話,心中納悶,不小心把臉上的遮掩給弄掉了。陳康看見了,驚喜道:“秋遇兄弟,果然是你!那個一定是小靈子了?我剛才聽聲音就像。你們怎么扮成這個樣子?”吳秋遇憨笑著,不知如何回答。陳康笑道:“我知道了。是不是怕那個姓曾的丫頭看見?她還在追你嗎?”吳秋遇含羞地擺手:“不是?!标惪敌Φ溃骸安皇鞘裁??我明白,明白。哈哈哈哈。”
西秦巧子聽到鄉(xiāng)野三奇的笑聲,扭頭往那邊看了看,低聲說道:“剛才他們應該聽見你叫我?guī)煾噶?。會不會有麻煩?”小靈子說:“不會。他們都是好人?!蔽髑厍勺訂枺骸澳阏J得他們?”小靈子點頭。西秦巧子說:“就算他們是好人,萬一把事情傳出去,別人也會打你的主意?!毙§`子說:“他們跟我都很熟,知道我喜歡開玩笑,解釋幾句就能遮掩過去,不會傳出去的?!蔽髑厍勺狱c了點頭:“如此便好。你以后多加小心?!毙§`子說:“放心吧。我這就去跟他們說。”
吳秋遇見小靈子走回來,起身問道:“靈兒,那位前輩是你師父?。俊毙§`子見吳秋遇已經(jīng)暴露,便也不再遮掩,撕掉頭上的偽裝,走到鄉(xiāng)野三奇面前笑著說:“怎么樣?我們扮得像吧?剛才認出我們沒有?”胡大夫說:“還真是被你們瞞過了。你們哪學來的這個手段?”丘壑微笑道:“她是西秦巧子的徒弟,易容術(shù)當然是一流?!?p> 西秦巧子一言不發(fā),靜靜地看著小靈子。小靈子對丘壑說:“我喊他師父,你們還真信了?”鄉(xiāng)野三奇和吳秋遇都不禁愣住。小靈子笑道:“我是聽你剛才一說,才知道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西秦巧子。你們想想,人家是何等人物,怎么會收我這樣的徒弟?哈哈哈,把你們都給騙啦!”見他們不信,小靈子解釋道:“聽人說,西秦巧子最擅長易容術(shù)和各種機關(guān),我便借著剛才的裝扮想唬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真那么厲害。胡亂叫一聲師父,想看看他吃驚的樣子。沒想到……到底是前輩高人啊,早就看破了我的偽裝,又怕揭穿了給我?guī)砺闊?,這才把我叫到旁邊說了幾句。我服了,服了?!?p> 吳秋遇和鄉(xiāng)野三奇都看著西秦巧子。常青羽微笑著點了點頭。丘壑說:“原來如此。先生如此熱心,更令丘某佩服了?!蔽髑厍勺诱f:“丘大俠言重了?!焙蠓蛘f:“常先生很少在江湖上行走,竟也知道我們鄉(xiāng)野三奇?”西秦巧子說:“我雖然隱居,也偶爾出來走動。在山西就聽說過不少你們的事?!鼻疔值热寺犃水斎蛔院?。
西秦巧子對小靈子說:“小姑娘很靈巧。以后別再亂開玩笑。如果我真把你當徒兒領(lǐng)走了,只怕你后悔莫及?!毙§`子說:“多謝前輩教誨。我以后不敢了?!蔽髑厍勺诱f:“昆侖叟還在前面等我,咱們就此別過?!编l(xiāng)野三奇恭然送別,目送他離去。
伙計不管江湖上的事,見西秦巧子轉(zhuǎn)身就走,便要追上去要酒錢。西秦巧子走出幾步,忽然想起酒錢還沒給,摸出一小塊銀子,隨手往后一拋,正好丟落在剛才用過的碗中。鄉(xiāng)野三奇和吳秋遇見了,暗自驚奇?;镉嫺吒吲d興收了銀子,拿起碗看看砸壞沒有。
吳秋遇走到丘壑面前:“丘大俠,你們從五臺山過來,我?guī)煾竵砹藳]有?”丘壑說:“我們聽說嵩山有事,先趕來看看。濟神醫(yī)和無涯大師仍在佛光寺參研藥方,想必稍后也會來吧?!毙§`子問:“他們這種身份的人,也會來這看熱鬧嗎?”丘壑笑道:“群雄趕來嵩山,為的是《至尊寶貼》,牽涉到武林至尊和少林寺。濟神醫(yī)是翁求和老前輩的大弟子,自然要過來看看。無涯大師是佛門中人,去佛光寺之前是少室山清涼寺的高僧,與少林寺是近鄰。如今少林寺有事,他豈能袖手旁觀?”吳秋遇說:“太好了。過幾天能見到師父了?!?p> 陳康好奇地問道:“小靈子,你的易容手段是跟誰學的?”小靈子笑嘻嘻說道:“剛才你們都見到了,我?guī)煾甘俏髑厍勺影 !标惪嫡f:“你這小丫頭,沒一句實話!你不說就算了!”小靈子笑道:“你看,我說了你又不信?!标惪敌χ鴵u了搖頭,沒再多問。
吳秋遇說:“我們吃飽了,現(xiàn)在要下山去找如夢。三位繼續(xù)暢飲吧?!标惪蛋阉频脚赃叄÷晢柕溃骸扒镉鲂值?,上次沒來得及細問,那個如夢是怎么回事?”吳秋遇不解地看著他。陳康回頭看了一眼小靈子,小聲說:“你跟小靈子在一起,怎么又冒出個如夢姑娘?”吳秋遇說:“如夢是柳大叔的女兒。當年我和丁大哥離開五臺山,不小心摔落山崖,是柳大叔父女救了我。后來我被師父帶走,就跟他們分開了。后來我跟如夢意外重逢。柳大叔去世,如夢沒有別的親人,我便帶她一起去找靈兒。后來又發(fā)生了很多事。我們前些天在五臺山失散了,這次到登封就是為了找她?!标惪邓贫嵌瑖@息道:“柳大俠的事我們也聽說了。那你們趕緊去吧。不過你要想好,等找到了如夢姑娘,該如何安置?!眳乔镉錾陨糟读艘幌?,沒說什么。
小靈子一直看著吳秋遇與陳康說話,等他們說完了,才走上前去。吳秋遇拱手與鄉(xiāng)野三奇道別。小靈子囑咐道:“我們今日喬裝打扮,是不想節(jié)外生枝。你們看到了,希望裝作不認識,免得我和秋遇哥哥有麻煩。”陳康說:“放心吧,我不會拆穿你們的。倒是你們自己,小心點?!毙§`子道了謝,和吳秋遇轉(zhuǎn)身離開。
路上,小靈子問:“剛才他都跟你說什么了?”吳秋遇說:“就是問了問如夢的事。”小靈子沒再多問。吳秋遇憋了一會,終于忍不住問道:“靈兒,其實我也很好奇。你易容的手段這么巧,到底是跟誰學的呀?”小靈子說:“就是西秦巧子啊?!眳乔镉鲂α艘幌?,顯然不信。小靈子說:“你笑什么?我說的是真的。”吳秋遇停下腳步,愣愣地看著她。小靈子說:“這個事是真的。只不過怕傳揚出去,會有人打我的主意,拿我去要挾西秦巧子,所以才瞞過他們。既然你想知道,我就告訴你?!?p> ——幾年前,小靈子剛到朔州附近。在桑干河岸邊捉野鴨的時候,忽然看到蘆葦叢中有個受傷的男子,大腿受了傷,已經(jīng)奄奄一息。那個人就是西秦巧子。小靈子用水把他救醒,又給他吃了點東西。西秦巧子稍稍恢復,跟她道謝,說自己已經(jīng)好幾天沒吃東西了。小靈子問他,既然只是大腿受傷,為何不爬出去找大夫、找吃的。西秦巧子說,他的傷比看到的要嚴重,而且暫時不能露面,萬一有人知道他在哪里就要害他。小靈子問為什么有人要害他。西秦巧子沒說,只讓小靈子每天給他送些吃的。小靈子看他不像壞人,就每天給他找吃的,還給他弄了些藥。
——西秦巧子的傷有所好轉(zhuǎn),已經(jīng)能走路了,告訴小靈子他要走了,跟小靈子道別。小靈子正要離去。西秦巧子忽然叫住她:“難道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誰?”小靈子說:“你好了就行了。估計以后也見不著了,知道不知道都一樣?!蔽髑厍勺狱c了點頭:“你是個好人。你叫什么名字?”小靈子報了自己的名字。西秦巧子讓她暫時回避一下,但是不要走遠。小靈子在附近等了一會,聽到西秦巧子叫她,趕緊跑過去,看到的卻是另外一個人。小靈子正在發(fā)呆,西秦巧子揪掉頜下的假胡子、撕去面皮,露出本來面目。小靈子頗為驚訝,又覺得很好玩。西秦巧子問她想不想學。小靈子當然愿意。
——西秦巧子教了她幾天,告訴她那個叫易容術(shù),說學會了這個,將來可以用來保命。小靈子那時也管他叫師父,他當時沒說什么。只是在臨走的時候,說以后不能再叫他師父,也不許把這個事說出去,不然會有麻煩。后來他們就再也沒見過面。
聽小靈子說完了,吳秋遇說:“原來是這么回事?!毙§`子說:“秋遇哥哥,這個事,咱們兩個知道就好了,不要再跟別人提起?!眳乔镉鳇c頭說:“嗯,我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