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安衍,老子和你千叮嚀萬囑咐,不要過度使用內(nèi)勁,你都當(dāng)耳旁風(fēng),是不是!”榮銘嘴里雖然是在罵罵咧咧的,但手下的動作卻極其小心,重新給陸安衍胸口處微微有些扯開的傷口包扎好。
陸安衍勉強坐了起來,理了理衣裳,煞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心虛的笑,對榮銘輕聲解釋道:“今晚,這個...是意外?!?p> 榮銘沒有回話,他知道陸安衍是不得已,只是終究是讓他心里堵得慌。今晚的遇襲,讓陸安衍胸口的箭傷又扯裂了一些,原本未愈的內(nèi)傷也加重了點,更要緊的是,他將體內(nèi)的十三針崩出了三根,好在不是將心口大穴的那幾根崩出來。因著這股氣,他連一個好臉色都沒有給秦?zé)?,就冷臉把人送走了?p> “陸安衍,你聽我說過十三針的,”榮銘拉了一把椅子坐下,臉色嚴肅,“十三針,只要心脈上的針沒有崩出來,我是有機會施救。若是心脈處的針崩出來,是不能再用十三針了,而其他穴位的針,有兩次機會。”
他冷冷地點了點陸安衍身上中府、中脘、四滿三處,很直接地道:“如果你這三處的針下次再崩出來,那么對于這三處的經(jīng)脈,十三針是無法再起作用了,你這身功夫也就廢了一半?!?p> 陸安衍依坐在床邊,長久沒有說話,他低著頭,臉上滿是蒼白和憔悴。榮銘的話說得很直白,直白地讓人膽戰(zhàn)心驚。
“我知道了?!标懓惭茌p聲回了一句,他的聲音有些飄忽,他突然覺得有點累,這樣的爾虞我詐,讓他覺得有心無力,甚至是無心琢磨了。深吸了一口氣,肺腑里突如其來地悶痛,他伸手捂著唇,身子微微往前傾,一陣綿延不絕的咳嗽從指縫間傳了出來,咳得幾乎讓他喘不過氣。
榮銘急忙起身,掌心貼向他的后心處,溫?zé)岬膬?nèi)息導(dǎo)入,輕輕拂過陸安衍千瘡百孔的肺脈。陸安衍慢慢停下咳嗽,放下的手心上糊著一團鮮血。他的臉頰因為這一陣的咳喘,涌起一片不自然的暈紅。
“好了,好了,我不說了行了吧...”榮銘急的有些煩躁,“我去給你倒點水......”
話音未完,陸安衍的身前已經(jīng)遞來一杯溫水,順著白皙的小手望去,詫異地看到站在面前的人竟然是姜德音。
“阿媛?”陸安衍有些難以置信。忽然他好像想到了什么,匆忙地抬手抹了抹唇角的血跡,又想到手上也有血跡,慌亂地放了下來,手掌握起,微微低下頭。
姜德音沒有說話,她很沉默,此刻的她看不到其他人,眼中只有清瘦單薄的陸安衍。她小心翼翼地喂著陸安衍喝水,而后抽出袖中的錦帕,慢慢而輕柔地拭去陸安衍唇邊的血跡,然后又低下頭,拉住他往后藏著的手,輕輕地攤開他的手,露出糊著鮮血的掌心,她的繡帕一點點地將掌心里的血擦干凈,重新露出白皙如玉的手掌,或許近來失血較多,白皙的手有些偏青,冰涼涼的。
姜德音輕輕握住,她的手暖暖的,讓陸安衍覺得心口也溫?zé)釡責(zé)岬?。她抬起頭,看著陸安衍,眼圈有些泛紅。
姜德音定定看著陸安衍,她來的時候,看到了那遍布傷口的身體,聽到了榮銘說的話,只覺得心口堵得慌,寒意在周身游走,直到他咳血的那一刻,她再也顧不上和江二哥說好的只看一眼的約定了。
“你說過,會好好照顧自己的?!?p> “對不起?!?p> “你騙我?!?p> “對不起?!?p> “你...”姜德音忽然說不出話來,她舍不得再多說他一句,明明受到傷害的是他,卻偏偏要對人說對不起,這人...真是令人心疼...
陸安衍勉強笑了笑,輕聲道:“阿媛,天寒地凍的,快回去吧?!彼m然想見阿媛,但卻不想讓阿媛看到自己這幅模樣。
他的所思所想,姜德音此刻奇異地都很明白,她知道他不想讓她擔(dān)心...她低著頭,小聲道:“好?!?p> 陸安衍勉強撐起身子,還未起身,姜德音按住他,搖頭道:“你好好休息,江二哥在外面等我的?!?p> “我會自己回去的。”姜德音不舍得看了陸安衍一眼,輕輕地道:“你說過,要陪我逛花燈的,不準(zhǔn)食言?!?p> “好?!标懓惭茳c了點頭,看著姜德音那小心翼翼的神情,他忽然有些心酸。
“拉勾?!苯乱羯斐隼w細的小指頭,肅著一張臉,盯著陸安衍。
陸安衍看著姜德音孩子氣的模樣,笑著伸手輕輕敲了一下姜德音的額角,而后伸出小指頭,輕輕地勾了勾。
“一百年不許變?!?p> “好,一百年不許變。”
榮銘不知何時已經(jīng)退出了屋子,他看著屋檐下面無表情的江醒,走了過去,并排站著,開口道:“多謝師兄了。”
“呵呵......”江醒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一聲。看著屋子里溫情脈脈的小兒女,忽然覺得有一種嫁女兒的心情,還是自己親自送上門的那種。他搖了搖頭,不能想不能想,這都是自己的錯覺。
榮銘也不管江醒的心情,他只想著果然是一物克一物,看看陸安衍這小子,在阿媛面前,那叫一個乖順聽話。阿媛可真是堪比一副神藥,瞅瞅陸安衍,氣色都比剛剛好多了...
時間過得很快,等到江醒帶阿媛回去的時候,已經(jīng)是深夜了。
江醒在前面走,沉思了一會兒,才開口道:“阿媛,你知道......”話還沒說完,一轉(zhuǎn)身,他便看到姜德音臉上大顆大顆的淚珠落了下來。
江醒瞬間慌得有些手足無措,伸手替姜德音擦了擦淚水,問道:“怎么了這是?哪里不舒服?冷著了還是剛剛二哥帶你回來的時候磕著了么?”
姜德音搖了搖頭,只是那淚珠如斷了線的珍珠,一顆顆往下滑。
“那你倒是說說啥情況呀?是想再回去?也行的呀...哎呀,我的小祖宗,你可別哭了,不然阿修看到非讓我把楞伽經(jīng)抄到手斷的...”
“二哥,我心疼他。”姜德音帶著哭腔,捂著臉低低地說道。
夜風(fēng)冷肅,清冷的月色莫名地令人傷感。
陸府里,陸昌明神色莫名地看著書房桌上的酒壇子,而后將酒壇子前面貼著的大大的酒字撕了下來,翻過來放在桌上,拿起桌邊的冷茶往上一潑,那紙上隱隱地現(xiàn)出一行字,陸昌明死死盯著那一行字,臉上露出震驚的神情。良久,才將那張紙撕成指甲蓋大小,然后扔進了酒壇子里,看著浸透酒水后慢慢沉下去的紙屑,目光沉沉......
酒果然是一樣很神奇的東西,在陸府里的小滿今夜也未眠,他靜靜看著小壇子裝的酒,手中慢慢地摸索著壇子底部,凹凸不平,他一邊摸著一邊在心底算著,然后組合成一條訊息......慢慢地放下手中的酒壇,他的神色很冷漠,完全褪去了日常的懵懂和天真,但眼中卻帶著猶豫......
良久,一聲長嘆息在屋中響起......
棲梧院里
高陽郡主拿著酒杯在自斟自酌,她看著昏沉的月色,把玩著漂亮的瓷杯,自言自語道:“時候差不多了吧,再拖下去味道可就變了...”說著,就將那瓷杯扔到了湖里,看著那連聲音都沒有就沉下去的杯子,臉上露出天真而又媚意十足的笑......
翌日,齊朝皇帝接見西戎使者團。西戎使者團求娶齊朝南平縣主姜德音,并愿意因此放寬開市條款,遵從齊朝協(xié)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