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迷迷糊糊再醒時(shí)，只聞水聲潺湲，只見黑霧繚繞。我沒死么？心中正愁疑，定睛見前方有二人，一黑一白均高冠長褂，走路有些吃力。

　　“等一等。”我喊時(shí)聲音已經(jīng)變得空靈飄渺，略顯得駭人。

　　兩人緩緩回頭，異口同聲道：“前面是閻王殿，有什么冤言到那說?！?p>　　他們面色慘白，眼瞼下烏青發(fā)黑好似幾百年未眠。

　　閻王殿？原是陰曹地府。我反倒長舒一口氣，“黑白無常大哥，為什么我生前做了那么多好事，卻到了這個(gè)鬼地方？”他們長吐舌頭對我白眼相向，開口道：“你是自殺?！笔裁矗课沂亲詺?？我回憶起了，便咒道：“這太不公平了！”

　　高大的黑色樓閣威嚴(yán)屹立于此，里面時(shí)而發(fā)出冤魂的痛哭或慘叫。我開始惶恐，問：“他們在做甚？”白無常答：“那些在陰曹地府作亂或?yàn)樽约捍虮Р黄接只蛭窗磿r(shí)上交銀兩給閻王的便會飽受折磨，有情人坐在奈何橋頭不愿離開心愛之人甚至愿意等上一輩子?！薄皢逻@么多干什么，送她進(jìn)去不就知道了?！薄鞍?？”我欲哭無淚心中百般怨言。

　　“王傾妤。陽歲十八，割腕而死?！遍愅鯛敐饷奸L胡長相兇神惡煞，指著生死簿念道，“嘶...按理不應(yīng)輪回，或變畜生。”“絕對不可以！”我著急了，“我...我好歹也坐擁神獸吼，亦有落月琴，生前本就是棄子，而后卻與情人陪葬，又有何錯(cuò)！”“大膽！”閻王捋捋他的胡須，又接著道：“知道了知道了，剛才看了你的生平便讓你輪回成人就是了。唉，快走快走。”“等等，敢問我生前情人花應(yīng)辭現(xiàn)居何處？”“麻煩！”旁邊小鬼們嘻嘻笑著重復(fù)“麻煩！”它們只余骨架，紙做的花衣服將它們重重裹著?！傲T了，他現(xiàn)在已重輪回，降生于長安，名謝援。”“有勞大人！”我鞠躬道。

　　“謝援...不對，他現(xiàn)在還是一個(gè)男嬰！”我無限感慨，我明明陪他死，倒好，我還受這么多罪。

　　奈何橋頭，路上鬼混彳亍著，像白無常所說，真真有鬼魂在哭泣。水聲不斷，載著橋上人的思念與痛苦，天際一片漆黑壓抑萬分，我站在橋中央向下看，是蓮燈。紙做的蓮燈隨水起伏，不知是哪位癡情人所放。我腦海里也不斷涌現(xiàn)上元節(jié)時(shí)，與應(yīng)辭放的蓮燈。那時(shí)我許了一個(gè)愿，他問我是什么，我未回答他，其實(shí)這個(gè)愿望已經(jīng)實(shí)現(xiàn)——我要死在你后頭。

　　回過神來，我察覺自己已是眼波蕩漾，步伐緩慢。

　　萬一...萬一輪回后我無法與他相見，我忘記他是誰，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誰。即便在人群中擦肩，也已經(jīng)陌生了。又萬一...他娶了別家姑娘。

　　不可以！我止步于橋的另一端。

　　“喝下它它吧！”一個(gè)嘶啞而蒼老的聲音傳來，只見這人身披斗篷，因?yàn)榈椭^和駝著背的緣故所以著實(shí)看不見臉?！懊掀?？”我狐疑，“喝了這湯是否會忘記所有？”“對，呵呵，怎么，舍不得？”我低頭蹙眉。她又道：“若你不愿意，那就輪回不得了。只好做一只孤魂野鬼，白日不見光，只有在夜中無人街角行走?！彼质且恍??！澳牵也辉敢?..我忘不了他。”“他是人？”孟婆舀起一勺湯，深沉道：“人鬼殊途。你就不怕他折陽壽？”“那就讓他陪我一起做鬼。”孟婆突然仰天長笑，她身后彼岸花綻放開，白色的光芒刺的我睜不開眼，瞇著眼的最后一瞬只剩虛無一片。

　　......

　　醒來的時(shí)候，周圍是漆黑一片的森林，我坐在土堆處，身上紅衣已是破舊不堪，披頭散發(fā)?！拔椅摧喕?？”我抬起手看著白的不正常了的皮膚與似要掏人心般的黑色長甲，“這...？”難道我已經(jīng)成野鬼？身旁樹林張牙舞爪向四周延伸，也好似吞并著我。我起身害怕的如無頭蒼蠅般亂跑，這突如其來的壓力令我抓狂尖叫。黑夜叢林中，那個(gè)紅裙白臉，坐擁神獸，為愛執(zhí)著至死的人皆是我...竟皆是我？這個(gè)樣子的我，怎么敢見與我素未蒙面的應(yīng)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