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漢不吃眼前虧,趁柳月瑤不注意,馬旺財悄悄地爬起來,準備開溜。“想走?”柳月瑤撿起斗笠,一腳踩到他的后背上,用力碾了幾下。
“不……不是,我還有事,就……就不打擾了。”沒了門牙,說話兜不住風,馬旺財一張嘴才意識到自己的聲音變了味兒,他連忙捂住嘴,不再做聲。
柳月瑤滿臉堆笑,蹲下身來親切地說道:“大哥別怕,小妹現(xiàn)在還不想要你的命。只是小妹有一事不明,大哥今天帶人來醫(yī)館,所為何事?”“這……”馬旺財偷眼瞄了一下白秀英,斗大的汗珠滲滿了額頭。
柳月瑤微微一笑:“是來向我姐姐提親嗎?這是好事啊,干嘛弄得那么緊張?”柳月瑤很清楚,不把關系拉近,她幫了白秀英這次,怕是幫不了下次。
突然,柳月瑤臉色一變,厲聲問道:“我姐同意嗎?”嚇得馬旺財趕緊搖了搖頭?!安煌饽憔透疑米髦鲝??”柳月瑤猛地站了起來,照著馬旺財?shù)拇笸染褪且荒_。馬旺財一陣哆嗦,疼得抱起腿來直喊“大俠饒命。”
“大俠?哈哈哈,”柳月瑤仰天大笑,“聽好了,人見人怕鬼見鬼愁,江湖人稱玉面閻羅的,就是你姑奶奶我。”是大俠就該有個響亮的名號,柳月瑤太佩服自己了,眼珠一轉,想出的名字竟然這么帥氣。她決定了,以后行走江湖就用玉面閻羅。
馬旺財沒聽說過什么玉面閻羅,但他知道,能有名號打仗又這么厲害的,絕對不是一般人物。就剛才來看,這位玉面閻羅如果想要自己的小命如探囊取物。好險啊,他趴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俠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p> “饒命?”柳月瑤磨牙切齒,審視著馬旺財。馬旺財提著心,看著柳月瑤圍著自己轉來轉去,久久不敢出聲。靜,死一般的靜,馬旺財?shù)暮怪椴煌5貪L落到地上。
過了好大一會兒,柳月瑤才說道:“饒不饒你的命,還得看我姐姐的意思?!?p> 早說嘛,馬旺財這個恨,陰沉著臉這么久,嚇都嚇死了,不過白秀英應該好求。他跪著爬到白秀英的跟前,一個勁地磕頭求饒,嚇得白秀英直往后躲。
白掌柜對柳月瑤說道:“殺了他,雖說解恨,但畢竟是條人命。還是由他去吧,只是以后不要再來生事才行。”
柳月瑤本來就沒有想要馬旺財?shù)拿?,人命關天,她不會拿著當兒戲。再說律法在那擺著呢,眾目睽睽,她柳月瑤又不傻,見好就收吧。
“還不謝謝白掌柜?”她吼道。
馬旺財知道小命保住了,他連忙磕頭道謝,偷眼看見柳月瑤擺了擺手,如同拿到赦令般爬起來就跑。
剛跑沒兩步,就聽柳月瑤喊道:“且慢?!眹樀盟s緊停住腳步,緊張地看著柳月瑤,生怕她反悔要了自己的小命。
柳月瑤說道:“聽好了,以后我姐要是有個什么閃失,你就等著收玉面閻羅封殺令吧。”
馬旺財怯怯地問:“什么是玉面閻羅封殺令?”
柳月瑤沉著臉說道:“接到封殺令,你最好一輩子呆在家里不出門,否則,格殺勿論。也就是本大俠仁慈,要不然直接賞你一張玉面閻羅奪命符,收到這張符,不管你躲到哪里都會被追殺,直到你死。”柳月瑤說到“死”的時候,緊緊咬著牙,那個陰森森的“死”字就從她的牙縫里擠了出來。
咚地一下,馬旺財癱坐在了地上,這回他是真怕了:“大俠饒命,小的再也不敢了,真的不敢了?!薄爸谰托校瑵L吧。”“是,是?!瘪R旺財帶著那幾個混混連滾帶爬地跑了出去,門口看熱鬧的眾人趕緊給他們讓開一條道,戰(zhàn)鷹也在人群里,從頭看到了尾。
馬旺財他們走遠了,白秀英攙著白掌柜跪地叩謝,柳月瑤忙扔掉錢袋將他們父女倆攔?。骸叭f萬使不得,哪有什么玉面閻羅?我是嚇唬著那幫混蛋玩的。我叫柳月瑤,你們叫我月兒就好了?!?p> 白掌柜吩咐伙計,趕緊取一百兩銀子過來,他說道:“按說救命之恩,本不是區(qū)區(qū)幾兩銀子就能答謝得了的,可是我父女實在不知道該怎么表達我們的謝意。眼下家里現(xiàn)銀就這些,還請月兒姑娘不要嫌棄,救命之恩,容白某日后再報?!?p> 柳月瑤笑道:“白掌柜客氣了,舉手之勞,不必掛在心上,就當是我在幫我自家姐姐,銀子還是請收回吧?!?p> “自家姐姐?這個提議好?!卑渍乒窨纯窗仔阌?,又看了看柳月瑤,“小女壬戌年正月出生,不知月兒姑娘芳齡幾何?如果月兒姑娘不嫌棄,就和秀英義結金蘭可好?”
“好哇,我也是屬狗的,八月里的生日。姐姐在上,請受小妹一拜?!闭f著柳月瑤曲身就拜,白秀英急忙還禮。
“好,好。”白掌柜連忙吩咐伙計大擺酒宴,“借著這個喜事,我白某人要一醉方休。”
柳月瑤說道:“按說今天我認了姐姐,留下吃頓飯也不為過,只是我三哥還在城門口等著,不好耽擱太久?!彼蠡冢缰烙羞@場仗要打,就不編瞎話了,我柳月瑤武功蓋世,一個人進山采參又怎么了?現(xiàn)在可好,謊話已經(jīng)說出去了,自己翻案豈不是打自己的臉嗎?
白掌柜說道:“月兒別急,我即刻派人去請?!薄安灰?,千萬不要?!币恢保卢幒傲似饋?。要不怎么就說做人要誠實,撒謊的后果就是要編出更多的謊去圓,圓不好石頭就會砸自己的腳。
她嘆了一口氣說道:“今天的事千萬別讓我三哥知道。雖說是事出有因,但畢竟是我和別人打架了,回到家里免不了又要受皮肉之苦。懇請白掌柜、秀英姐姐饒過月兒,三哥打人很兇的?!绷卢幙蓱z兮兮,雙手合十,一個勁兒地求饒。
白掌柜也為難了:“你和秀英結拜,是要擺香案祭天地拜神仙行大禮的?!?p> 柳月瑤說道:“那些虛禮不要也罷,我既然認了姐姐,就一輩子不會變。今天的事到此為止,閑了我來玩,秀英姐也可以到岳家莊找我。時候不早了,我不能再耽擱。白掌柜受了傷,還是先歇息吧。再說這里亂糟糟的,也該派人收拾收拾,我就不打擾了,告辭。”
事已至此,白掌柜也不好強留,父女倆滿懷感激,把柳月瑤送出了門外。
出了瑞草堂,柳月瑤就開始尋找哪有吃的。正午已過,她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早上吃了幾個野山杏,不但沒有充饑,反而很好地幫著消化掉了昨天吃的兔子肉,現(xiàn)在她的胃里正絞得難受。
看前邊有個包子鋪,她進去問道:“還有包子嗎?”“有,姑娘請坐。”老板是個敦厚老實的小伙子,見有客人來,忙倒了碗白開水端過來?!拔乙獌蓚€。”她找了個靠門的座位坐下,因為早過了飯點,里邊的人并不多。
兩個包子吃完了,柳月瑤還是覺得餓,她又花了一文錢要了一個。包子是韭菜豬肉餡兒的,個大,皮薄,餡多,味道不錯,是該拿回去給岳少松他們幾個嘗嘗。她說道:“老板,給我包上十個,我?guī)ё摺!薄昂绵稀!崩习搴苈槔图埌眠f了過來,“吃著好下次再來,您慢走。”
出了包子鋪,柳月瑤本想逛逛街,別的不說,最起碼該買雙鞋。她看了看自己的東西,背上是人參,懷里是銀子,算了,還是先回家吧,她決定雇輛馬車。
聽說是到岳家莊,車行老板晃著他的大腦袋說道:“來回就得四五個時辰,等回來怕是要宵禁了,趕不及就要在城外過夜。運氣不好的話,不但丟了馬車,怕是連人命都沒了,要你一百二十文真不多。”柳月瑤看他閃爍不定的神色,揣度他透著虛的語氣,知道他是故意抬高了價錢。
她說道:“老板這是欺負我不了解行情吧?平白無故的多要我的錢。也罷,我也不和你計較,給我找個把式好的認識路的師傅,別一路上問東問西的,我煩。”說著,她掏出銅錢,數(shù)出一百二十文放到他手里。車行老板捧著銅錢笑著說道:“包您滿意。”他招手叫過來一個中年漢子,裝模作樣地囑咐了幾句,中年漢子點頭答應著:“放心吧。”
車到城門口,柳月瑤想起早上來的時候有查路引的官兵,不知道現(xiàn)在還查不查。她挑起車簾向外望去,只見官兵還在,進出城門挨個檢查,一個都不放過。
“討厭?!绷卢幏畔潞熥樱贸鲆恍K銀子攥在手里。等輪到她的時候,她懶懶地把手伸出窗外。守城士兵眼睛放亮,嘻嘻笑著伸出雙手去接。柳月瑤手一松,啪噠,銀子掉到了地上,噗的一下彈起來一團塵土。守城士兵彎腰撿起來,擦了擦上邊的土,放到嘴里咬了一下,確定是真的,忙揣進懷里高興地喊道:“放行。”
戰(zhàn)鷹站在遠處,看著柳月瑤出了城門,這才回酒店向朱棣匯報。
“你看清她的武功路數(shù)了嗎?”朱棣問。戰(zhàn)鷹說道:“總共踢了幾下,看不出什么路數(shù)。不過她身體靈活,出腳迅速,收腳麻利,倒和咱們訓練死士的搏擊術有些相像,都是避實就虛,都是一招制勝。特別是她從馬旺財腋下轉到后面去的時候走的那個步伐,踩的那幾個點,更像。很明顯,她腳下留了情,那幾個混混沒什么大礙?!?p> “一個村姑,懂歷史也就罷了,看她聰明,也許是從小聽得多,就記住了??墒菚Ψ?,而且功夫還不錯,就不會那么簡單了,你派人去查查她的底細。”“是。”“回去后暗中訓練幾個可靠的人,要身強體壯會功夫的,訓練好了,派他們?nèi)ケI墓?!?p> “盜墓?”戰(zhàn)鷹懷疑自己聽錯了,他疑惑地看著朱棣。朱棣問道:“不是君子所為?”“末將不敢。”“成大事者不拘小節(jié)。這是月兒姑娘出的主意,她說她是女子與小人的完美結合體。管他什么君子不君子的,咱就聽這小女子一回。不過這畢竟是下下策,不到萬不得已不能用,切記保密?!?p> 馬車就是快,不到兩個時辰就能看到岳家莊了,柳月瑤高興得忍不住直想笑。這么多銀子,這么多人參,啪地往岳家四兄弟眼前這么一放,他們會不會高興得發(fā)了瘋?
突然車身顛簸了起來:“怎么回事兒?”柳月瑤沒有把住,身子也跟著來回晃動,額頭碰到了車廂上。“真是對不住,路不平,不小心壓到了石頭上。”趕車師傅滿是歉意,連說對不起。
“晦氣,就不能讓人有點高興的事?!便y子撒了一車廂,柳月瑤一邊嘟囔著一邊收拾。突然,一個詞從她的腦海里蹦了出來:“樂極生悲”。
她看著眼前的銀子,又扒拉了幾下竹簍里的人參,這么巨大的財富突然出現(xiàn)在岳家兄弟面前,他們會不會像自己一樣忘乎所以?過慣了窮日子,他們會不會承受不住巨大喜悅的沖擊,接受不了暴富的事實?柳月瑤害怕,頭腦發(fā)昏會有什么她不能接受的結局。想想還是算了吧,她決定先拿一顆人參給岳子杉治病,剩下的十一棵藏好,等時機成熟再慢慢告訴他們。
收拾妥當,柳月瑤挑起車簾探頭張望,八九天沒回來,她有些想岳家莊了。老遠發(fā)現(xiàn)岳青楊在村口站著,滿頭銀發(fā),她嚇了一跳。這是怎么了?自己一去八九天,他到底經(jīng)歷了什么?滿頭銀發(fā),該不會與自己有關吧?
柳月瑤不敢再看,慢慢放下了簾子。原本打算讓車夫送到村口的,現(xiàn)在她膽怯了:“師傅,麻煩你進了村往西走,到了我會喊你的?!薄昂绵稀!瘪R車夫一鞭抽在馬身上:“駕?!弊丶t馬打了一個響鼻,發(fā)出一聲長鳴,越過岳青楊,嘚嘚嘚地向村里跑去。
到底是心虛,柳月瑤揭開一丁點兒車簾偷偷地往外看著,當馬車經(jīng)過岳青楊身邊時,心被重錘狠狠地敲了一下,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一下哆嗦,忽地一下扔下車簾,躲進了車廂,她害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