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者聽著,面色凝重,牙關(guān)緊咬,他雙拳緊握在身子兩側(cè),整個人都繃起來。
屈辱感,在侍者臉上堆積,卻沒有人出來制止這場鬧劇,有些人想要過來,或是被同伴拉住,或是想了想自行退避。
出門在外,莫管閑事。
管了,誰知對方什么來頭,別好心被當(dāng)驢肝肺,給自己惹了一身麻煩。
“你還沒跟我哥道歉呢,就在這里張牙舞爪的??!”珩玉仗義執(zhí)言的聲音普通雨后春筍拔地而起,或許,是久在深閨不諳世事,她身上總有一股初生牛犢不怕虎的勁兒。
小姑娘自椅子上起身,站得筆直:“你兒子撞倒我哥了,馬上道歉?!?p> 那跋扈的母親用余光掃了一眼珩穆,說:“你們怎么和一個小孩子計較。”
“你兒子先撞的人。”珩玉哼道。
母親白了一眼她:“我兒子幾歲,他幾歲,你們一家是打算欺負我們母子兩個不成?!?p> 珩玉被這蠻不講理的陣勢氣笑了:“呵呵,你倒打一耙的功夫挺厲害,怪不得練出一個規(guī)律都不懂的胖頭魚來?!?p> “你小蹄子。”
“你老潑婦!”
“夠了?!碧稞R打斷兩人,眼神不善地看著包庇自己小崽子的女人,說:“我就說計較了又如何,你道歉還是不道歉,孩子不道歉,你做母親的就不會吭聲?還是說你就打算縱子行兇!!”心情本來就差,更別提跟前這對母子頤指氣使讓人厭惡了,真煩。
“你欺負人??!”女人睜大眼,顛倒是非道:“你們仗著人多想欺負我們母子兩個?!?p> “你不也仗著有錢欺負這位小哥?只許州官放火?!別人吃你這一套我不吃?!?p> “他和我能一樣嘛,他是伺候人的玩意,我住的是頭等車廂,他就該伺候我。”
“你能和我一樣嘛,你不過是個潑皮毒婦?!?p> “你蠻不講理。”
“我要你道歉叫蠻不講理,我就是蠻不講理了,道歉就不用了,馬上給我爬在地上趴著?!睂Ω缎U不講理的人,只能用魔法打敗魔法:“要么道歉,要么給我爬在地上,我很通情達理,我給你選了?!?p> “憑什么?!迸四樕⑽ⅹb獰起來,懷里的小豬頭更是直接對田齊呲牙咧嘴:“你這個壞人,壞人?!?p> “我就是壞人,記住了,下次躲遠點,不讓把你丟去喂狗,他們可喜歡吃五花肉?!彼溲蹝哌^,隨后對一旁的侍者說:“去跟列車員把頭等車廂的名單給我拿過來?!?p> “頭等車廂是吧,我倒要看看你是什么身份,幾斤幾兩。”田齊道。
“我丈夫是雪城商貿(mào)部的王科,你敢動我試試。”女人自報家門,洋洋得意:“我寶貝是王科獨子?!焙盟破渌硕颊J識商貿(mào)部一般,雪城商貿(mào)部也就是個掛羊頭賣狗肉的地方,在洋人面前點頭哈腰,就差搖尾乞憐了。
田齊笑得薄涼,從匆匆趕來的列車員手里接過名單,她核對了一下,這對母子還真是王夫人和王公子。
“距離下一站還有多久?!碧稞R問列車員。
“還有兩個小時。”列車員畢恭畢敬,小小聲回答。
田齊看了一眼手表,同女人道:“兩個小時,王夫人,我給你時間,想好了再回答我,雪城還輪不到一個侍奉洋鬼子的宵小之輩在我面前蠻不講理!”
女人抱著孩子,把下巴抬起,眼高于頂?shù)恼f:“我怕你不成,我家老爺黑白兩道都有朋友,田二爺和他是八拜之交?!?p> 她話音剛落,一旁的珩玉及其不給面子的撲哧笑出聲:“田姐姐,有人急著和你二叔攀親戚認兄弟呢。”
“珩玉?!辩衲潞鋈婚_口,珩玉看向他,田齊也看他:“你別跪在椅子上,像什么話?!?p> 珩玉被他一說連忙站好身子,把裙擺捋直了,田齊不知道珩穆突然開口做什么,又聽他說:“經(jīng)貿(mào)部王科,要不到站了我借部電話,給家里打過去,讓大哥問問經(jīng)貿(mào)部劉部長,王科是何許人?”
“正好我也要問問二叔,王科是什么來頭?!?p> 田齊拉開椅子兀自坐下,珩穆在她之后也自行坐了下來,餐車?yán)锟磻虻娜艘捕几髯蚤_始用餐,他們當(dāng)然知道來這兒用餐的都是什么人。
那怕不認識也不會如這對母子一樣得罪人。
“田姑娘,你想吃什么,我上次和娘喝沙司,洋人的湯有些也不太好喝的。”珩玉拿著桌面上的菜單,隨手翻看一下,也不認真,她余光一直看著突然失聲的王夫人母子。
她悄悄湊到田齊身邊低聲道:“田姐姐,她是假李鬼遇上真李逵,嘿嘿?!?p> “珩玉,你不看就讓你哥點餐,小二哥還等著呢?!贝蟾x自女兒手里抽出菜單,不忘念她一句在轉(zhuǎn)給兒子:“珩穆,你看看田姑娘喜歡吃什么就點什么,嗯?!?p> 珩穆接過菜單,看了看,又轉(zhuǎn)到田齊手邊,他臉色已經(jīng)回復(fù)正常:“田姑娘,你先看看?!?p> “不用看了,我要一份全熟的羊排,果子酒,海鮮沙司?!彼炊疾豢?,抽出餐巾鋪在雙膝上,他微不可查的嘆息落入耳中,田齊抬起眼,珩穆眼底憂色一閃而過,很快他就笑了笑,病氣的臉勉強為之的笑,田齊覺得自己又頭痛了。
“你想吃什么?”她破天荒的問道。
“我喜歡吃清淡的?!币痪湓捵儞荛_云霧陽光普照的人說。
清淡?
“那你自己看菜單點吧。”她說。
田齊說完,桌上的氣氛如背后那對王家母子一般靜若寒蟬,她也感覺到明顯的氣氛不對,在某人期待的眼神里又補了一句:“魚柳沙拉,水果煎餅,都挺清淡的?!边@樣說總可以了吧,她自覺已經(jīng)很配合調(diào)整氣氛了。
“我吃不得魚的?!彼崧暤馈?p> “那就水果煎餅?!?p> 他又說:“餅會不會太干了?!?p> ……
田齊腦子在此時飛過了一段話,她沒想到有一天自己成了逗趣段子的主角。
甲:你想吃什么?
乙:隨便。
甲:那就吃XXXXX
乙:我不吃這個的。
甲方:那這個呢。
乙:我也不吃的。
甲:那你想吃什么。
乙:隨便。
她無語了,又無語了,田齊確認自己和這位貝勒爺果然不是在一個星球上的,就算說著彼此能聽得懂的語言,但是都是詞不達意。
系統(tǒng),你別佛系了,下個車站整點事兒,把王府一家支走行不行。
田齊實在是頂不住啊。
雞同鴨講,驢唇不對馬嘴。
她太難了。
田齊有點不耐煩的挑起眉尾,聲音也漸漸失去了耐性:“那你自己點吧,不用問我了?!?p> 一旁的珩玉立刻過來打圓場,她素來懂得識人臉色:“哥,我來點吧?!?p> 珩穆也意識到自己的回答根本就是讓對方接不上話,他又慌了,連忙道歉:“對不住,我不是這個意思?!?p> “什么意思不重要,我現(xiàn)在只想吃飯?!碧稞R握著水杯喝了一口說,她不打算繼續(xù)圓場,和一個接不上話的人說話,完全就是浪費口水。
她還是留點精神和闖入者戰(zhàn)斗更切合實際一些。
“田姐姐,法蘭西鱒魚乳蛋餅好吃么,還有黃魚酥派是什么?!辩裼裼謥砭葓觯€不忘當(dāng)著田齊的面用手肘戳了珩穆一下,珩穆又開始沉默了,仿佛一尊花瓶擺在位置上。
對于珩玉的問題,田齊想了想,還是開口道:“個人口味不同,既然是嘗試,那就在到站之前,把菜單上有的都吃一遍,吃到自己嘴里才是真的,別人說的只能當(dāng)做一種考量。”
珩玉點點頭,受教一般笑道:“對,額娘,我們和上次一樣,一人吃一半,好不好。”
大福晉笑著點頭,珩玉又問珩穆想吃什么,珩穆表示和大福晉一樣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