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院子外忽得傳來幾聲嘈亂的馬蹄聲,洪亮高昂,引得眾人皆屏氣凝神,安靜地聽著外頭的動靜。
不一會,院門口慢慢走近了一襲紫色的身影。
今日頭上還戴著束發(fā)嵌寶紫金冠,在日光下熠熠生輝,折射出他分明而深邃的五官,俊朗的臉上卻帶著幾分深沉的銳利,威風(fēng)凜凜,步伐沉穩(wěn),自帶一股攝人的氣勢。
他……怎知我在這里?我不禁瞪大眼睛,看著那人一步一步向我走來。
魏臨初走到我身旁,隨即一雙漆黑的眸子對上了我茫然的眼神,無措地看著他,終究開口小聲問道,“你是剛下朝嗎?”
無可置否。
不過,他也未直言回答,目光無意掃視到地上那摔壞的玉簪,默默俯身,將那殘簪拾了起來,注視著掌中的玉簪,意味深長道,“發(fā)生了何事?”
女子們漸漸開始議論紛紛,誰不認(rèn)識這是京城有名的鎮(zhèn)國大將軍魏臨初,年紀(jì)不大便戰(zhàn)功赫赫,為朝廷立下過不少汗馬功勞,日后定非池中之物。
有眼光的大戶貴族競相都想與他結(jié)上姻親,哪兒還管正室還是側(cè)室,不過說到底,這魏將軍像是不近女色一般,二十有余的年紀(jì)了還未納娶,真讓人捉摸不透啊。
女子們想著自個的終生幸福就更不用說了,誰不想要這樣一個年少有為又英俊不凡的好郎君?大家心懷期待的同時,心里也不禁有些打鼓,這魏大將軍究竟與這落敗的尹府小姐是何關(guān)系?
我有些無所適從,正想向他解釋,陸媛媛倏得上前一步,揚起頭高聲道,“曹小姐,弄壞了別人的東西得賠啊,敢作敢當(dāng)??!現(xiàn)在躲在一旁不出聲是怎么回事兒?”
曹青然腦子里直發(fā)懵,想不明白,這尹千星哪兒來那么多貴人相助,不是德高望重陸太傅的掌上明珠,就是身份貴重的鎮(zhèn)國大將軍。
心里越發(fā)沒了主意,心虛地站了出來,一改之前的劍拔弩張,怯懦道:“不過是玩笑間不小心弄壞了……”
陸媛媛插著腰,一副得理不饒人地模樣,“誰跟你開玩笑??!真不要臉?!?p> 她還是如以前那樣快人快語,更喜歡挑著難聽的話說,我聽著忍不住想笑,不過還是穩(wěn)穩(wěn)地憋住了,拉了拉她的衣袖,示意她點到為止。
曹青然被罵自然惱羞成怒,卻又礙著魏臨初在場不好發(fā)作,壓著嗓子咬牙切齒道,“不過一個玉簪罷了!賠你一個不就行了?”
想起那簪子,我沉著臉閉口不言,不想再與她多加糾纏,低聲對身旁的兩人說道,“算了,我們走吧?!?p> 陸媛媛興頭還沒過,不愿意就此善罷甘休,神色憤然焦急,“尹千星!莫不是你那刁蠻的勁頭全使在我身上了?她這么過分,你這樣就算了?”
我搖搖頭,認(rèn)真地看著她,示意她別再說下去,她也只好氣得跺了跺腳,頭轉(zhuǎn)向另一邊直嘆氣,恨著我不爭氣。
正準(zhǔn)備離開,只見魏臨初手掌漸漸收攏,緊握住那掌中的殘簪放入自己袖中,聲音低沉卻不失氣勢,“待我修好了,再給你?!?p> 院中頓時嘩然一片……
“堂堂大將軍竟給一女子修簪?我沒聽錯吧??”
“這尹府小姐也太有福氣了吧!后有陸小姐撐腰,還得魏將軍如此憐惜。真是羨煞旁人啊……”
“你們這都不知道嗎,魏將軍的一身好武義便師承尹小姐的父親,兩人本就是青梅竹馬,修個簪有何稀奇?”
……
這流言蜚語一傳十,十傳百,中間摻雜的水分越發(fā)多了,他們議論得也越發(fā)起勁兒,我不解魏臨初怎么突然當(dāng)眾高調(diào)地說出這種話,似乎就是明顯想讓人聽到……
想開口詢問卻又知現(xiàn)下不是時候,只好面色憂慮地看著他。
而他仿佛讀懂了我內(nèi)心的疑問,卻也未多加解釋,神情淡然,過來握住我的手,行如流水的動作顯得格外自然,不顧眾人的眼光便大步邁了出去。
院子里的議論聲更大了一些,此起彼伏吵得曹青然頭痛欲裂,可礙于臉面,還是故作鎮(zhèn)定,只是衣袖中藏著的拳頭緊緊捏著,纖長的指甲都快要嵌進肉里。
尹千星……縱使你有左膀右臂護著,我身后可是太子、皇后!別妄想我會就此放過你。
三人一同出來,就瞧見一輛馬車端正停在門口候著。我有意識地瞄了瞄身旁的魏臨初。
“還沒問……你今日怎么會來這里。該不會又是為公事吧?”
魏臨初抬腳上了馬車,將簾子掀了起來,看著還在原地杵著,表情異常精彩的兩人,“先上車再說。陸小姐,也與我們一同回去吧?!?p> 聽罷,我們倆看了看對方,一個氣鼓鼓,一個垂頭喪氣,想起今日竟然在這里同仇敵愾、一致對外,就這樣莫名其妙地從仇人變成了朋友,不禁相視一笑。
馬車內(nèi)空間雖大,但三人同乘也略顯局促。魏臨初坐在位置上閉目養(yǎng)神,一看就是個悶葫蘆,實在沉默得很。
我再看向媛媛,那一張娃娃臉上還殘余著些許怒氣與不忿,心中不免感動,“今日,還要多謝你。”
陸媛媛大氣地擺擺手,“小事一樁!我們怎么說也是自小便相識,我可不想旁人隨隨便便就欺負了你?!?p> 我輕笑著點了點頭??次椰F(xiàn)在一副的溫良模樣,她不免有些氣憤,“不過……千星今日怎么突然如此軟弱?若不是我和魏將軍,還不知道那個得勢小人曹青然還要怎么為難你呢!你不是會摔人嗎?什么招式得用上??!”
聽到這話,魏臨初的雙眼緩緩睜開,若有所思地看向我,仿佛也在等我的回答。
我只得深嘆了口氣,要打架撒潑誰不會啊,今日沒那么簡單嘛。
委屈解釋道,“她邀我來本就心懷不軌,我一到屁股還沒坐熱呢就提太子、太子妃的事兒。我要是真與她鬧大了,不就正合了她的意,不知今后又會怎么傳……”
這個回答似乎并不讓那人滿意,他只是收回了目光,不知在想些什么。
媛媛聽到這說辭也不再多說什么,只是臉上透著些擔(dān)憂,“那她讓你喝那不知加了什么料的茶,我若是不攔著你還真敢喝?”
我不禁狡黠一笑,“喝一口再趁沒人注意吐掉便行了呀!”
媛媛目瞪口呆狀地看著我,無奈地直搖頭,“那你還覺得自己挺聰明是不是?笨蛋!要是有毒,喝一口舌頭就爛掉了怎么辦?”
我確實沒想到會有這么嚴(yán)重,現(xiàn)下才有些后怕,還是自言自語般地安慰自己道,“她應(yīng)該不敢公然下毒吧……”
忽然那雙狹長的鳳眼冷冷瞥過我一眼,唇角帶著些許的怒氣,“你既知道有危險,還貿(mào)然獨自前來,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見魏臨初語氣不善,便知道他又要教訓(xùn)人了,我只好低頭垂眸乖乖聽著,今日確實是不該來呢……
看著我癟著嘴,情緒低落的模樣,他臉上終是斂了些寒意,語氣溫和了不少,低沉著嗓音道,“不是告訴你剛回來莫要招惹事端嗎?我這幾日忙于公務(wù)未來看著你,老毛病可是又犯了?”
明明就不是我招惹的事端??!若是真想招惹早就一拳頭打上去了……怎么老是怪我,看不到我的進步嗎?!
我本就受了委屈,這下心里更是憋著氣,強忍住想要辯解的沖動,嘟著嘴沉默著。
陸媛媛看我倆氣氛古怪,也不敢貿(mào)然為我說好話,只是試探性地為我解釋道,“其實今日也不能全怪千星啦……那曹青然跟瘋狗似的,一直拽著千星亂咬?!?p> 聽罷,我更是賭氣般地側(cè)過頭去,不再想看那人的臉色。
只聽見馬車中輕輕地一聲,似是責(zé)怪又像是擔(dān)憂,“以后要去做什么、去什么地方,先來魏府找我報備?!?p> 嘁,憑什么找你報備……這個人倒是霸道得很,不去管自己府里的表妹,卻有心思管旁人。
不過這話,我也只敢自己小聲嘀咕嘀咕,免得又惹他不快,遭殃可是自己。
見我不回答,他神情漸漸嚴(yán)肅起來,提高音量重復(fù)確認(rèn)道:“聽到?jīng)]有?”
“知道了,知道了!”
我沒好氣地答道,頭里不斷咒罵著,暴君、控制狂、大冰塊、變態(tài)……
聽到回話,魏臨初也滿意地收回那凌厲的目光。
馬車內(nèi),又陷入沉默,一人嘟著嘴暗自生著悶氣,一人繼續(xù)閉目養(yǎng)神面色看不出喜怒。
陸媛媛觀賞著這一幕,倒覺得有趣極了,有機會可要問問這尹千星什么時候又招惹出來魏將軍這朵大桃花……
過了一會到了城中,馬車先駛向了陸府,一路細想媛媛的好處,待到分別時,我不由再次衷心感謝道,“媛媛,這一次真的謝謝你。若是過去沒那些誤會……我們一定早就是朋友了。”
陸媛媛下了馬車,回頭爽朗一笑,仰著頭一副思考狀,故作不解我言外所指,“什么誤會不誤會的,我怎么不知道你在說什么。謝這字,以后也不許再說了,這是對朋友說的話嗎?”
我立馬重重地點了點頭,下了決心一般的大氣凜然道,“好!以后不說!”
送走了陸媛媛。馬車上,只剩我和魏臨初大眼瞪小眼,無奈地嘆了口氣。不料,一向主動沉默被動搭話的他,居然主動開口了!
“你大可放心,經(jīng)過今日這一鬧,今后她應(yīng)不敢再如此張明大膽的為難你了?!?p> 何處此言啊,我不禁狐疑地脫口問道,“為什么?”
他沉了沉聲,似有些猶豫,還是開口道,“因為……太子和太子妃知道了定不會坐視不理,更何況你和陸府千金的交情今日算是傳了出去?!?p> 說得十分有理嘛,那這樣看來,我終于可以安安靜靜地過自己的日子了……
我正自己想著,那道熟悉的聲音穿過耳朵直達心底,“還有,現(xiàn)在他們也盡知道了,你是我的人。所以……無人再敢難為你?!?p> 頓時腦子里一片空白,心頭似有小鹿撞上來一般,身體里幾股暖流按捺不住地往上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