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宮內(nèi)。
富麗堂皇的寢殿內(nèi),皇后正倚在鳳座上,把玩著皇帝剛遣人送來的夜明珠,那明珠光澤透亮,在暮色下也似明月一般發(fā)散著微弱神秘的光芒。
錦繡一手緊攥著一封書信,邁著碎步小跑進來,恭敬地呈給座上之人,低聲揣測道,“是太子妃的表妹曹青然,連夜差人送來,許是有要緊事吧?!?p> 皇后斜睨那信一眼,心中便大致了然,冷笑道,“要緊事?你倒高看了她。不過是逮著剛回來的尹府小姐小打小鬧,不得勢便來向本宮訴苦罷了?!?p> 錦繡不敢妄斷,頭更低了些,還是不免詫異道,“那尹府小姐怎地又回來了?那娘娘下一步準備如何?”
只見皇后傲然地扶了扶發(fā)髻之上的鳳釵,懶懶道,“她若想活,自然知道不該見什么人,是死是活看她自己了。至于這曹青然……罷了,把本宮這夜明珠送去給太子妃吧?!?p> 錦繡生怕自己給聽岔了,謹慎地重復確認道,“是給太子妃不是給表小姐嗎?”
皇后將那珠子放入錦盒之中,遞了給她,無可置疑道,“曹青然,可還不配要本宮的東西。叫她隨時給我匯報太子府的情況,她倒好,當本宮閑得發(fā)慌似的,沒出息的東西!”
錦繡一聽這才明白了旨意,便應了娘娘的差,急匆匆地捧著錦盒奔了出去。
太子府。
曹漪諾渾身乏力,面色蒼白地靠在床頭,神色卻格外嚴厲,質(zhì)問著面前之人,“我身子不適無法到場,讓你去散了她們,你非但不聽,還給我鬧這么大事出來。你可知錯?!”
曹青然不服氣地嘟著嘴,“我在外為表姐受了窩囊氣,您不幫著我不安慰我也就罷了,回來還遭一頓數(shù)落,青然可真是冤枉……”
一聽這話,曹漪諾更是氣得怒火攻心,連咳了好幾聲,才開口道“青然,你現(xiàn)在怎么如此不聽話!你再如此,不如回自己府上去?!?p> 曹青然頓時激動不已,連連上前逼問道,“表姐這是趕我走了?為了一個外人便這樣對自己的親姐妹?”
看自家主子為她如此傷神,她竟還毫無悔改之心,一副咄咄逼人的模樣,實在令人氣憤。
燕兒一時口不擇言道,“表小姐,太子妃乃是老爺唯一的嫡女,真要論這一層你也不算她的親姐妹!太子妃已經(jīng)幫了您許多了,多番惹怒太子妃,出去打著太子妃的名號胡作非為,待太子知道這些,恐怕都得將您直接趕出去!”
被一個下人羞辱,曹青然更是惱羞成怒,將那書架上的御賜白玉瓷瓶拿起來就往地下一摔,摔了個粉粹。
這一聲響震得曹漪諾頭痛欲裂,用著虛弱的聲音,連連說道,“讓她出去,讓她出去……”
太子妃此刻的模樣嚇壞了燕兒,心疼之余也對這表小姐增添了不少的厭惡,不再忌憚身份高低,直接便差人一同將她奮力推了出去。
大門一關(guān),她卻還在外頭不停歇地叫嚷著,“我不會走的!表姐休想趕我!”
燕兒暗自下了決心,今日等太子爺議完事回來,一定將這瘋女人的所作所為盡數(shù)上告,再由著她折騰下去……小姐的胎還如何養(yǎng)啊。
伺候了太子妃就寢,燕兒在府門外站著左顧右盼了許久,終于見到太子爺?shù)霓I輦。
轎輦一停,那人緩緩下了轎,她神色難掩憂慮,快步走了過去,“太子爺,今日太子妃身子又不好了。小姐心軟不忍將表小姐送走,但若再讓她住下去,遲早把小姐的身體給氣壞……”
聞言,趙元逸陷入了沉思,今日那曹青然惹出來的事他也略知一二,竟然狗仗人勢對千星如此……自然不想再看到她。
但細想來,漪諾的胎遲早會保不住的,留著她似乎要更有用些。
于是他神色一凝,肅然道,“將她移到別院去居住,無事不得靠近太子妃的寢殿?!?p> 燕兒顯然對這個結(jié)果并不滿意,這表小姐可不是個省油的燈,可學不會安分守己,太子究竟在忌憚什么……但人微言輕,自己也不可再多言了,面色卻不住透露著失望。
趙元逸見這情形,也不愿惹得她的主人多想,語氣溫和了不少。
“人,我會設(shè)法送回去的,不過她借照顧你家小姐的名義而來,突然趕她出去,有損太子妃聲譽,也不利于整個太子府。明白嗎?”
這番解釋,使得燕兒的疑慮驟然撥云見日,這樣想來,太子是在為小姐著想才這般斡旋。立刻欣喜地點點頭,“明白明白。奴婢會好好照顧太子妃的!”
……
我還沉溺于睡夢當中,便聽見外面?zhèn)鱽沓吵橙氯碌穆曇?,不甘心就這么睡醒啊……于是用被子蒙住耳朵隔絕噪音。呼,倒是真小聲了不少。
正當在被窩里閉著眼暗自竊喜之時,房門忽然被誰一推,冬日的冷風全灌了進來,我下意識又裹緊了緊身上的棉被,有些氣惱道,“誰啊……快把門關(guān)上呀!”
門果然聽話的關(guān)上了,我真想問是誰呢。下一秒,我蓋在面上的棉就被人一把粗暴地扯開。
慌亂之間只見一張盈盈的娃娃臉,白瓷般的皮膚上又透著胭脂般的紅,她嬌笑道,“你這貪睡的毛病倒還沒改!大中午的別睡了,咱們出去玩嘛!”
陸媛媛這家伙果然是呆不住啊,昨天才幫我手撕了惡毒的表妹,今天不知又想找我出去玩什么花樣啊。可是被窩實在暖和,著實不想動呀……
于是我依然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討好地笑著,“睡覺多好玩啊,要不你也上來躺一躺?”
見我不答應,她乖巧可人的面孔立馬變了臉色,威脅般地陰笑著,摩拳擦掌地向我一步步靠近。
我有些害怕,瞇著眼一手擋在頭前,一手連連沖著她擺著,“別別別!有話好好說?!?p> 她揚起頭冷哼了一聲,趁我不注意,抓住我的被角就往空中利落一掀,不留一絲反抗的余地,房間內(nèi)頓時飄蕩著我回環(huán)往復、悲慘絕望的叫聲,“冷,冷……冷?。 ?p> 就這樣,被她逼著出了門,一路上保持著得體而不失禮貌的微笑,這就是我能做到的最大的抗議了。
她察覺到我表情的僵硬古怪,借此嘲笑道,“尹千星,你長得可真丑。不錯不錯,本小姐身旁就缺你這種人才?!?p> “你才丑呢……”一顧著反駁那假笑就再也維持不住了,她笑得果然更歡樂了,強扭的瓜不甜,但這人還是喜歡搶扭!
兩人逛了一圈走得疲累,便一同去那蓉香居小坐,吃著小點心,有一搭沒一搭地開始聊天。
見我神色無恙,目光里只有手中捧著的那一塊牛乳桂花酪,似是心無雜念的模樣。陸媛媛忍不住好奇地打趣道,“千星,你看起來倒是全然不在乎嘛……”
我一口將那點心塞進嘴里,細細咀嚼著口中的甜潤,吃完才一臉疑惑地問道,“在乎什么?”
她俯下頭,對我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道,“元逸哥哥的事兒你真能釋懷?”不過就是想八卦嘛,用得著如此賊眉鼠眼嗎?
我不禁噗嗤一笑,終于逮到了機會嘲笑回去,“你現(xiàn)在這樣也挺丑的?!?p> 聞言,媛媛氣得別過了臉,沒好氣地噘著嘴,“我這不是關(guān)心你,給你說正事兒嗎,你又沒正形!”
我憋住了笑,認真地順勢說下去,“不過,我原以為你會跟著進王府呢,以前你不就為了他跟我整日爭個你死我活嗎?”
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趴在桌上懶洋洋地擺弄著茶杯,“當時是想的呀。不過爹爹寧死不肯我嫁入王府,將我關(guān)在房中,直到他大婚才許我出府溜達。”
原來我走后,還發(fā)生了這等事……媛媛現(xiàn)如今的眼神中還透著些黯然,忍不住拉過她的手,安慰道,“陸大人也是為你著想,怕你日后受委屈吧?!?p> 她唇角無所謂地一勾,“我知道爹爹的心思,所以我現(xiàn)在也沒想嫁給太子啦。那你呢?也是因為不想卷入宮中是非,才不愿入府的嗎?”
這個問題讓環(huán)境突然沉默,也不是我不愿說。不過是,我與他之間,究竟為何會變成那樣,我自己也未曾想明白是哪兒出了問題,三言兩語我也更道不明白。
既然媛媛如實相告,我自然也不愿隱瞞,無奈地笑著搖搖頭,“可以說,是性格不合吧。”
這話剛說完,媛媛不禁失笑,“你們倆認識十年有余,這個分手理由也太蹩腳了吧!”
這個理由嘛確實有些蹩腳,不過有時候就是如此啊,明明是認識很久的人,以為自己十分了解他,卻在一朝一夕之間,就仿佛變了一個人,發(fā)現(xiàn)他從未對自己坦誠過……
見我眉眼認真,不像談笑,如今眸中泛著些淡淡的愁思,媛媛深覺適才有些失言,打斷我的思緒,嬉笑道:“行了!既然過去了,何必還為過去的事煩惱。不如放眼將來,你不是還有魏將軍嘛~”
呃,本來醞釀好了思考人生的情緒,一下就被這人給破壞了,不滿瞥過她一眼,“別胡說八道?!?p> 她一手扶著下巴,圓溜溜的眼睛在我臉上打轉(zhuǎn),“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爹爹也為我議親了呀,人就得向前看,我現(xiàn)在倒挺好奇對方是什么樣的人……”
議親?一聽見這話,我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到,不免驚奇道,“你這也太快了吧!對方是誰啊?”
她苦苦思索了半晌,才憋出幾個字來,“具體嘛,我也不清楚,不過爹爹極為看重他,現(xiàn)下似乎在黎州做府尹,叫包,包……”
開封府尹,我好像也認識一個黎州府尹……心中有一種預感,促使我脫口而出道:“包,包藍田???”
媛媛一經(jīng)提示也立馬想了起來,興高采烈道,“對!包藍田,就是他!”
我不禁瞠目結(jié)舌,震驚!這,這也太巧了吧,冥冥之中的緣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