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空氣中的暖意也愈發(fā)濃郁,日子也是閑逸無比。
午后閑暇之時,便可雪沫乳花浮午盞,蓼茸蒿筍試春盤。待到夜深燈滅后,又與他一同躺在榻上相視而笑,靜聽外頭瀝瀝雨聲入睡。
美好之中唯有一絲瑕疵,便是魏臨初每日早出晚歸,晨起上朝,剩余的時間都待在練武場,若不待到太陽落下是萬萬見不到他的身影的。
以前只見他來尋我,可從不曉得他竟然有這么多事做。
再反觀自己,日日閑在府里,百無聊賴地吃喝玩睡,什么都由春嬤和小梅幫忙安排的妥妥帖帖,時不時紅紅還會端來幾份新做的點心,讓我解饞。
日子過得順遂舒適,卻總讓我覺得心里有些不安。
難道我就真的什么也不做,只每日盼著他回來陪我一會嗎?這樣的生活似乎不是我想要的啊……
書房唯我一人,我大搖大擺地坐著他的位置,一手托腮,一邊思考著未來。
正值百思不得其解時,外頭倏然出現(xiàn)了一個端莊的身影——魏夫人。
這不免讓我有些詫異,畢竟之前她若是有話對我說,都是喚下人前來讓我去北院前廳,今日怎地親自過來?臉上還難得帶了幾分慈祥的笑意,甚是詭異。
她徑直踏進了房,無視了我臉上顯露出的錯愕表情,語氣和藹道,“千星,為娘今日有些體己話想與你說一說,你可愿意?”
聞罷,我也禮貌地點了點頭,站起身來過去扶她坐下。心里狐疑著,她又在打什么啞謎……
她一落座,我便吩咐院子里的小梅上茶。待她端起那茶盞輕抿了一口后,就徐徐開口道。
“我雖向來不怎出門,可是對于你和太子的事,還是聽到了不少傳聞啊?!?p> 原來是想說這個……
我沉了口氣,從容回答道,“娘親,我與太子之間同相公一樣,都是自小一起長大,以前的感情自然深厚些,可那已經(jīng)是過去的事。現(xiàn)下也不過是朋友關系,您別誤會?!?p> 只見她意味深長地瞥過我一眼,語氣再舒緩了些,“娘說這些可不是想要質(zhì)問你,責怪你。而是想要教會你一個道理。”
我不解地脫口問道,“是何道理?”
她坦然一笑,直言道,“將心比心。你的過去,臨初不在乎,那是因為他心里頭有你,所以我為了我的兒子也可以不在乎。但是我希望你也能夠做到這一點?!?p> 這話我聽得糊涂,不由歪頭,不明所以道,“兒媳愚鈍,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臉上閃過幾絲不耐,又迅速恢復了如常的神色,提高了音量,強調(diào)道。
“秦棋還未及笄時就來了魏府,父母離世無依無靠,我早將她看作兒媳婦??赡魏蝺鹤哟罅擞凶约旱南敕?,最終娶了你,執(zhí)意不愿再要棋兒,所以為娘希望你能去勸勸他?!?p> 我頓時心中生出了些寒意,垂眸冷然,“您想讓我去勸相公納妾?”
她高傲地挑了挑眉,不予置否道,“是,娘相信你是個懂事的?!?p> 原就聽春嬤提過此事,也算意料之中,只是不想這么快,我嫁過來才不足兩月,她就這般急不可耐。
我微微一笑,語氣恭順道,“相公一口回絕的事,就代表他不愿意,我自然不會再勸。況且秦表妹無依無靠,也應當好好尋個好人家,嫁為人妻美滿一生。為人妾侍,實在不算個好出路。”
聽到我這話,她也再顧不得我言辭中的溫順客氣,聲色俱厲地開口指責著。
“我都能容下你這樣水性楊花的女子,你怎地就容不下我的棋兒?!為妻也罷,為妾也罷,她都是我們秦家的人。臨初不愿還不是因顧慮你的感受,想不到你竟如此自私,還想獨占他不成?!”
這一連串的責罵,讓我一時不知如何應對。
心中有些氣憤,可她始終是臨初的母親,我還是不欲與她撕破臉皮,將這關系搞的更僵,只得沉默不語。
我低頭閉口不言之時,魏臨初不知何時走至書房門口,幽幽一道聲音傳來,“我愿意讓她獨占。”
我愿意讓她獨占……
我聽著心里的氣驟然消散不見,只覺得周圍像是一汪春水所包圍,微暖蕩漾開來。
抬眼再看那人,他一臉神定自若,繼續(xù)對魏夫人說道,“下個月我和千星會遷去辰園,您這些話以后不必再向她說了?!?p> 魏夫人聽到這話,萬分驚異,不敢置信道,“你要去哪兒?!你為了個女人親娘都不要了?”
她氣得眼睛泛紅,語氣顫抖,我有些聽不下去,趕忙將之前的打算道出,解釋一二,“娘,待我們把那宅子清理好后再把您……”
不料魏臨初硬生生打斷了我未說完的話,“我和千星還有話要說,您先回房休息吧?!?p> 魏夫人怒不可遏地瞥過我一眼,便氣得拂袖而去,嘴里還不斷念念有詞道,“家門不幸,家門不幸!”
書房中,就只剩下屬于我與他二人的沉靜。
空氣中輕漾著淡淡的花香,就如同我現(xiàn)下的心境一般怡然,之前的不快全都盡散,我也不想再提。
于是緩緩走至他身前,開口問道,“今日回來的這么早,事情都忙完了?”
他淡淡一笑,溫柔道,“這幾天無暇陪你,無聊嗎?”
嘁,我問他的還未回答,他便向我提了個無法回答的問題,真是半點虧都吃不得。
若說無聊他不心里偷樂我只知想他了?若是說不無聊,我明明就在府中什么事兒也沒做嘛,也實在稱不上忙碌。
可我還是故作無事地嘴硬道,“不會啊,沒有無聊?!?p> 只聽他輕笑一聲,親昵地撫了撫我的頭發(fā),神情轉(zhuǎn)而認真道,“無聊的話可以看看書,練練功,若是表現(xiàn)的好,下次我出征就將你帶上。”
這讓我忽得起了興趣,很早之前我就求過爹爹下次打仗時將我?guī)希伤偸遣辉?,只因怕我受傷,所以便一直作罷。
直到爹爹客死他鄉(xiāng),尸骨都還埋在那遠方的沙場之上……我真想去看看那是怎樣的一片天地,想去看一眼爹爹的墓碑。
如若最近趁著閑暇之時,好好練功,看些兵法書冊,說不定下次他真能將我?guī)希?p> 不禁喜笑顏開,卻又小心翼翼反復確認道,“真的嗎?!你真的愿意帶我去?”
看著面前之人笑得如此開心,魏臨初嘴角也不自覺勾起了些弧度,面色卻仍舊平淡著。
用手輕敲了敲我的腦袋,一本正經(jīng)道,“表現(xiàn)的乖一些,再帶你去。”
聽到這消息,我忍不住欣喜地手舞足蹈地原地跳了起來,一把將他抱住,滿足地連連答應道,“我一定會乖的,我可乖了!”
殊不知我在他身上磨磨蹭蹭的動作,讓他頓然臉上起了些異色。
魏臨初不動聲色地暗自咽了咽口水,再若無其事般地望了望外頭的天色,正是陽光明媚的正午,快要到午膳時刻了。
心里有些猶豫,覺得時辰不適宜,卻耐不住身下的燥熱,便再未顧忌,一把擒住面前女子的手,將她打橫抱起就直直往寢屋走去。
這突如其來的舉動讓我疑惑不已,卻還是自然而然挽上了他的頸脖,不解問道,“回屋做什么?”
他眼眸中的神色曖昧而復雜,低頭看了看身下之人,嗓音沉沉道,“乖,別說話?!?p> 被他抱至房門前,他終是停下了腳步,眼神示意著我將房門關上。
這才讓我有了些不好的預感,提高了些警惕,不自在地支支吾吾道,“做,做什么?”
他面色隱約含笑,語氣中卻滿是威脅,言簡意賅地命令道,“關門。”
聽罷,我鬼使神差般伸出手,將那門一推,面色還夾雜著些懵然。
不一會房屋之內(nèi),便傳來幾道讓人羞憤不已的聲音。
“魏臨初!青天白日的你這是做什么?!你,你禽獸啊!”
“不要,不要這樣啦?!?p> “唔……”
此時,幾個小丫鬟恰巧從寢屋外路過,聽見這令人浮想聯(lián)翩的話語,皆羞紅了臉,迅速將頭埋下。心中卻又止不住的好奇,腳步放慢了些,細細聽著里頭的動靜。
其中一個小姑娘年紀還輕,不知發(fā)生了何事,緊張地往里面瞧著,似有些擔憂,朝著眾人不解問道,“少夫人可是做噩夢,夢囈了?”
聽罷,另一個丫鬟面紅耳赤地笑道,“咱們走快些,說不準不久咱們府里又要新添一位小少爺了?!?p> 余下一行人聽這話,又將頭都低了些,不好意思地笑著走過。
北院正廳中,魏夫人火冒三丈地坐在座位之上,毫不客氣地責罵著面前之人。
“不是你說要是臨初知道她與太子還有往來,就可將這個忤逆任性的女人趕出去嗎?!現(xiàn)下怎地我兒子也要跟著走了?”
秦棋也是才得知這個消息,原知道他二人并未因此事心存芥蒂,可萬萬沒想到表哥竟要和那狐媚東西一塊搬出去。
她心頭也十分氣憤,卻礙著魏夫人的臉色,不敢造次。
只好低聲下氣道,“姑母,我也不知那尹千星究竟給表哥灌了什么迷魂湯了,這事也非我所愿啊!若是表哥真的搬了出去,以后我,我可怎么辦……”
瞧見秦棋一副可憐的神情,魏夫人心里也是無可奈何,她也能想到,秦棋在這魏府住了這么些年,自己早已以未來媳婦的身份將這侄女介紹旁人。
若是真的臨初真的執(zhí)意不愿娶她,那她今后可再不好在京城中找到好婆家了。
出于愧疚,魏夫人無奈嘆了口氣,“臨初性子倔強,我也毫無他法。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p> 聞罷,秦棋眼中微微泛起了淚光,楚楚可憐道,“姑母,棋兒真的只有您了……”
魏夫人皺著眉頭,面露憂愁,遲緩地點了點頭,若有所地般地應道,“別擔心,我總會為你打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