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啟航從河北回來的路上接到蔣曉蔓的電話,約她晚上一起去酒吧。兩個人有一段時間沒有聚了,主要是蔣曉蔓這段時間基本上都在外面出差。
蘇啟航?jīng)]有直接回所,而是直接回家先去洗了個澡,換了衣服才去到所里找蔣曉蔓。之前去河北時,祖曉強計劃的是當天往返,所以蘇啟航也沒有帶換洗的衣服。
出去了近三天,一身衣服穿了三天,讓蘇啟航感覺整個人都不舒服了。洗了澡,換了衣服后,她立馬感覺神清氣爽了。
蘇啟航到了所里已經(jīng)是晚上六點半。她直奔蔣曉蔓的辦公室。途中跟過申知策律師的辦公室,她下意識地往里張望了一下。
申知策律師不在。
蘇啟航的心里有點兒空落落的。不過,她趕緊甩了甩頭,要將不好的情緒甩掉。
蔣曉蔓看到蘇啟航走過來,抓起自己的包,從辦公室里迎了出來,對蘇啟航道:“沒吃飯呢吧?走,先去吃點兒東西。我請客?!?p> “好啊?!碧K啟航注意到蔣曉蔓臉上有一種掩藏不住的幸福神采,不禁問道:“你遇上了什么好事兒?”
蔣曉蔓神秘地一笑,道:“一會兒告訴你。”
晚餐兩個人去的港式餐廳,簡單吃過后,直奔那家開在寫字樓頂層的酒吧。在輕輕地啜了一口酒后,蔣曉蔓找了個舒適的姿勢,這才說起了她這段時間的經(jīng)歷。
蔣曉蔓戀愛了。對方是一位澳州長大的華人。
蔣曉蔓說起她來,嘴角眉梢全是掩藏不住的幸福感。
是的,蔣曉蔓喜歡女人。這個秘密在所里只有申知策和蘇啟航三個人知道。連蕭然都可能并不清楚,因為蔣曉蔓從來沒有對蕭然說過。蕭然自己可能會有所猜測,但他是一個非常沉穩(wěn)、寡言、裝得住事兒的男生,從來不會主動去打聽別人的隱私,哪怕這個人是跟他有親屬關(guān)系的蔣曉蔓。
蔣曉蔓跟蘇啟航說起這個秘密,是兩人真正成為閨蜜,而她終于確定蘇啟航是一個能夠保守秘密的人之后。她太需要有一個可以無話不談的女性朋友了。平時看似冷淡、孤傲的她,心里裝著太多的事,需要有一個人來傾訴。
蘇啟航最擅長的就是傾聽,而且是一個從來不會亂說別人閑話的人。聽到的所有有關(guān)隱私的內(nèi)容,都被她的大腦在事后自動刪除了,她根本就沒有任何傳播的欲望。
蔣曉蔓和她的澳洲戀人,艾瑪,是偶遇的。兩人同住了一家酒店。
蔣曉蔓喜歡晚上睡前游個泳。她每次出差必住五星級酒店,就是因為這種酒店有還算干凈的游泳池。
這次去成都辦案,她照例入住了當?shù)氐奈逍羌壘频?。晚上十點多,她去酒店泳池準備暢游時,發(fā)現(xiàn)泳池里已經(jīng)有一個身材矯健的女人在游自由泳,在淡藍的池水中像是優(yōu)美的美人魚。
蔣曉蔓不禁坐在池邊欣賞了起來。
游泳中的女人覺察到了蔣曉蔓。她朝著蔣曉蔓游過來,到了池邊,她扶著池沿,摘下了泳鏡,仰頭對著蔣曉蔓微笑著道:“嗨,你好!我叫艾瑪!”
蔣曉蔓說,她看著那雙清澈明亮的美麗眼睛里蕩漾著的溫暖笑意,瞬間就淪陷了。
人和人之間是有神奇的感應的,能夠敏銳的探查到自己的同類。蔣曉蔓和艾瑪,在相遇的剎那就確定了對方是自己一直在尋找、在等待的那個“她”。
蔣曉蔓端起酒杯,輕啜了一口酒,看著蘇啟航,感慨地道:“蘇,我之前跟你說過,我不相信緣份,不相信命運。但是,這次,我信了。我和艾瑪相遇,是命運的安排。”
“嗯,祝賀你找到自己的另一半?!碧K啟航舉杯。
蔣曉蔓又講了很多,她和艾瑪怎么情趣相投,她和艾瑪未來的計劃。
蘇啟航聽到一半兒,差點被酒嗆到。她伸手制止了繼續(xù)往下說的蔣曉蔓,道:“停!你剛才說什么?你準備跟艾瑪一起去美國?”
蔣曉蔓點點頭,理所當然地回答道:“是啊!艾瑪現(xiàn)在在美國定居了。而且她說的不錯,在美國我們可以合法結(jié)婚?!?p> “可是,你的事業(yè)在國內(nèi)???你是中國執(zhí)業(yè)律師,到了美國,你能做什么啊?”蘇啟航毫不留情地指出。她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她下意識地不想讓蔣曉蔓離開。
蔣曉蔓笑了,她輕輕地拍了拍蘇啟航放在桌上的手,道:“別這樣!你應該為我高興才對??!這個事兒,我已經(jīng)想好了。兩個方案,第一個是我可以去美國讀JD,然后考BAR,繼續(xù)做律師;或者,我也可以轉(zhuǎn)行做別的,比如房地產(chǎn)經(jīng)紀人?,F(xiàn)在去美國買房的內(nèi)地人越來越多。他們中很多人英語并不好,我可以做這些人的生意。等他們買房后,也需要有人幫著打理房屋,這塊也可以成為我的業(yè)務。”
“既然你都計劃好了,那我就沒什么可說的了,只有祝福了!”蘇啟航打起精神道。
“高興點兒!”蔣曉蔓道,“再說,我就算走,也是半年以后的事。所以,沒必要現(xiàn)在難過。來,喝酒!”
蔣曉蔓要走了,而且是遠走美國!這個事情讓蘇啟航本來不太好的心情,更加低落。最近辦的一個案子,也讓蘇啟航的心情難以好起來。
這個案子是葉燁律師交待給蘇啟航的??蛻羰侨~燁律師的大學同學,一位女士。葉燁律師說,他不方便處理,請?zhí)K啟航幫個忙。
葉燁律師交待的活兒,蘇啟航當然不可能、也不會拒絕,她一口答應了下來。
見這位客戶的第一面,蘇啟航就被她的氣質(zhì)吸引了。她感嘆,這才是傳說中的氣質(zhì)美女。容貌美麗的人,蘇啟航見得不算少,不說她的姐姐蘇啟迪,就是知策中天所里,現(xiàn)在就有多位大美女。
不過,眼前這位女士,給人的感覺太特殊了。她的五官,單拿出哪一樣來,都不出眾。額頭過高,眉毛太淡,眼睛不大,鼻子尚可,嘴唇略薄,臉型稍平。但是,這樣的五官組合在一起,卻給人一種極其純粹、清雅的感覺,如同空谷幽蘭般引人駐足。
葉燁律師在給這位女士和蘇啟航互相引薦后,就借故走了。走得很急,蘇啟航都明顯感覺到了他的不自然。她心中暗覺好笑。天,這是她認識的那個風流倜儻的葉燁大律師嗎?被奪舍了吧?等等,哦,有情況,難道這位是他的暗戀對象?
心里想著,蘇啟航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就帶上一絲趣味的看向?qū)γ娴呐?,展清荷。清荷,這個名字起得真是太貼切了,人如其名!
展清荷讀懂到了蘇啟航目光中的含義,她笑了下,解釋道:“葉燁大學時曾經(jīng)追求過我。不過,我早就有男朋友了,所以,只能拒絕他了。”
“噢?!碧K啟航尷尬地笑了下,連忙轉(zhuǎn)移話題道,“展總有什么需要我們協(xié)助的?”
“哦,”展清荷嘴角牽動了一下,聲音極為平靜地道,“葉燁沒有跟你說???我想跟我老公離婚?!?p> “噢,沒說?!碧K啟航對這個信息搞得措不及防。她感到很驚訝,心想:不會吧,這么優(yōu)秀的女人,婚姻也不幸福?心里這么想著,她的臉上就表露出來。
展清荷依舊淡淡地笑了一下,平靜地說:“我老公有外遇了,是他單位的人,也是一個很優(yōu)秀的女人。”
“喔?!碧K啟航的好奇心開始泛濫。
可能是蘇啟航表現(xiàn)出的認真傾聽的態(tài)度,勾起了展清荷傾訴的欲望,也可能是壓抑的實在太久了,需要找個人一吐為快,展清荷淡淡地訴說起事情的起因。
展清荷的老公是她的高中同學。高一時,兩個人一起在理科實驗班。在理科實驗班本就是個位數(shù)的女生中,更顯得展清荷極為出眾,引起了全班男生的關(guān)注。
高中的小男生們,情竇已開。理科實驗班的很多男生,天分極高,學業(yè)完全不是問題,也就有些閑功夫追女孩子。在眾多追求者中,最后展清荷的老公,尤勇,勝出。他不是天分最高的,也不是長得最帥的,是最會哄女孩子開心、最體貼的那個。
展清荷高二選擇了學文科,但沒有影響她和尤勇之間戀情的發(fā)展。兩人最后都考入了京城的大學,尤勇在清華學計算機,展清荷在法大學法律。
大學畢業(yè)后,兩人結(jié)婚,尤勇帶著展清荷一起去美國留學。之后,尤勇在硅谷干了幾年后,又帶著展清荷一起回國創(chuàng)業(yè)。
展清荷一路無怨無悔的支持著尤勇,尤其是在他回國創(chuàng)業(yè)后,跟他一起推動公司發(fā)展。在公司發(fā)展進入正軌后,展清荷懷孕生子,退出公司,專心在家?guī)殞?。孩子現(xiàn)在四歲了。
尤勇對展清荷和孩子一直非常好。展清荷從來沒有想到,有一天,她會在尤勇的手機中發(fā)現(xiàn)他和女人纏綿的視頻。當時,尤勇人去衛(wèi)生間,手機就那么扔在床頭柜上。
展清荷現(xiàn)在說起來,臉上掛著一絲淡淡的苦笑,“我現(xiàn)在想起來,感覺他是故意讓我看到的。”
蘇啟航不知道說什么好,也不好點頭附和,于是只能繼續(xù)保持認真傾聽的狀態(tài)。
展清荷繼續(xù)說了下去。在尤勇從衛(wèi)生間出來后,她質(zhì)問尤勇是怎么回事,那個女人是誰。
尤勇坦白地交待了一切。他和那個女人已經(jīng)有一段時間了,是對方拼命追求的他。他只是把對方當情人,絕對不會跟展清荷離婚的,他最愛的仍然是展清荷。
展清荷當時就氣壞了,她在感情上有潔癖,不能容忍自己和其他女人共享老公的生活狀態(tài)。于是,她當時就提出離婚,并把尤勇趕出了家。
尤勇開始發(fā)動展清荷的家人來勸說她。她的家人都勸她不要離婚,不要便宜了那個狐貍精。尤勇因為創(chuàng)業(yè)成功,現(xiàn)在是國內(nèi)非常有名的科技新貴。在贏家通吃的社會里,他在其他方面的地位也水漲船高,連帶著周邊的親友都跟著受益,包括展清荷的家人。所以,她的家人當然不希望她跟尤勇離婚。
展清荷臉上終于有了一絲痛苦的表情,眼中也閃現(xiàn)出水光。她看著蘇啟航,感嘆道:“蘇律師,想當初,我也是一個非常優(yōu)秀的女人,在商場上獨擋一面的,公司能夠做到今天這樣,跟當初我的努力也有很大關(guān)系,是我去找各方融資,是我建立了公司規(guī)范化運作的基礎(chǔ)??墒?,你看,現(xiàn)在我什么都不是了,只是尤勇尤總的老婆,一個全職太太了?!?p> 蘇啟航輕嘆了一口氣,遞給了展清荷一張紙巾,柔聲問道:“您想好了要離婚嗎?”
展清荷輕輕地擦了下眼角,看著蘇啟航,堅定地道:“想好了,離!”
“嗯,”蘇啟航點了下頭,繼續(xù)問道:“那尤勇對于家庭財產(chǎn)分割,孩子監(jiān)護權(quán)是什么態(tài)度?這個你們聊過嗎?”
展清荷嘆了口氣,道:“這就是我為什么要找你們的原因。財產(chǎn)這塊,他說最近有人出1500萬美元收購公司,他準備出售,等拿到錢后全部給我,現(xiàn)有房產(chǎn)也都歸我。但是,孩子要跟著他。我知道他怎么想的,他知道我不可能舍得下孩子,所以想利用孩子迫使我放棄離婚。”
“那您怎么想呢?”蘇啟航問道。
“我,”展清荷輕聲道,“我當然不可能放棄孩子的監(jiān)護權(quán)。所以,實在不行,那就起訴吧。我也做過一些功課,了解到對于年齡小的孩子,法院還是傾向于判給母親的。”
“也不完全是。”蘇啟航略一沉吟,解釋道,“哺乳期內(nèi)的孩子,肯定會判給母親。但是您的孩子四歲了,法院可能會綜合你們兩個人的各方面情況,從有利于孩子成長的角度去判。所以,并不一定就肯定會判給母親?!?p> “那怎么辦?”展清荷緊盯著蘇啟航追問道。
蘇啟航想了想,道:“沒有什么特別好的辦法。涉及到孩子的離婚,會比較麻煩。從您剛才介紹的情況來看,您和尤勇應該還是有談的可能。我建議,你們還是再談談,爭取和平解決,這樣對雙方,對孩子,都是最好的選擇?!?p> 展清荷沉默了一會兒,道:“好,那我就再和他談談。謝謝你,蘇律師?!?p> 蘇啟航送展清荷到電梯廳,將自己的名片給了她,囑咐她,隨時可以給自己打電話。
接下來的近一個月時間里,蘇啟航多次接到展清荷的電話,每次一聊就是一個多小時。很多次,蘇啟航都能感覺到展清荷在強忍著淚水。
最后一次電話溝通時,展清荷有些疲倦、有些認命地對蘇啟航道:“蘇律師,謝謝你這段時間的幫助。我暫時先不離了。他當著我家人的面跪在我面前,求我。他也將那個女人開掉了,并且保證以后再也不會再見她,以后一心一意地對我,盡心盡力的照顧家。孩子也哭著讓我不要跟爸爸分開?!?p> 蘇啟航靜靜地聽著,最后問了一句,“您自己對尤勇還有感情嗎?”
展清荷沉默良久,不確定地道:“應該還有吧!他畢竟是我孩子的爸爸,對孩子非常疼愛?!?p> 蘇啟航跟葉燁律師匯報了展清荷這件事的處理結(jié)果。葉燁律師輕嘆了一口氣,沒有再多問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