申知策律師團隊的創(chuàng)收經過連年大幅增長后,已經成為全國律師界少有的年創(chuàng)收穩(wěn)定過億的團隊。做律師這行的人,很多都是有情懷的人,個人財富增長并不是人生的終極目標。在沒有其他更好地選擇的情況下,有些律師開始花精力去做一些公益的事。
申知策律師的選擇是發(fā)揮專業(yè)優(yōu)勢,讓團隊騰出部分精力來接一些不收費的法律援助案件。經過團隊的集體討論,最終將案件范圍圈定在婦女兒童保護方面。不過,案件來源并不是從法律援助中心獲取的,而是在知策中天所設立了一個自己的公益項目,對于主動找上來的申請援助的案件有選擇的接下來。
申知策律師團隊中是由合伙人蔣曉蔓來負責法律援助案件的篩選和指定團隊律師承接。這次上海項目,是蔣曉蔓臨走之前最后一次負責法律援助工作,她選擇了由她親自承辦,并安排蘇啟航來協(xié)助她。
上海項目,其實嚴格來說并不是“項目”,還是案件。之所以稱之為“項目”,是申知策律師團隊的習慣。對于這種類似是法律援助的工作,團隊都將之稱為“項目”,并在前面以援助對象的名字命名。
蘇啟航來上海有一段時間了,主要是蔣曉蔓一次性接了兩個項目,這兩個項目都在上海。
兩個項目中的一個是幫助一位失去唯一孩子的母親進行索賠。這位母親在丈夫去世后,獨自一人將年幼的孩子撫養(yǎng)長大。本來她對未來充滿希望。她的孩子非常爭氣,拿的全獎赴美,就讀于世界上排名在前大學。
可能是她將孩子培養(yǎng)的太好了,孩子從小就樂于幫助別人。孩子的住處自然而然成為獨自在外求學的孩子們的社交中心,大家有事兒沒事兒都喜歡找他,跟他傾述。
她曾經擔憂這些事占去孩子太多的時間,勸孩子:“一人在外,少管閑事兒!好好照顧自己!別耽誤了學業(yè)。”
孩子誠懇地勸慰她道:“媽媽,你放心吧!我不會耽誤學業(yè)的!他們愿意來找我說,是信任我,我不能去辜負這份信任的。”
她看著視頻中孩子已經長大的、成熟而又因長期缺乏睡眠而顯得憔悴的臉,心疼地囑咐:“媽媽不在你身邊,你要注意身體,別經常熬夜!”
“放心吧,媽媽!”孩子用他一貫地寬慰媽媽的口吻道,“我會照顧好自己的。我要看書去了!再見!”
她只想到孩子的過分熱心會影響他的學業(yè),可萬萬沒有想到代價會是孩子的生命。
事情發(fā)生的那個晚上,她正和孩子正在用QQ視頻通話。敲門聲響起來后,孩子去開門,是他的一個同學。這個同學,她也知道,好像是一個富二代。這個富二代將她的孩子當成了男閨蜜,沒事兒就來向他傾述自己的感情問題。
她還曾經跟孩子開過玩笑,笑問他是不是喜歡人家啊?
孩子一本正經地、嚴肅回答道:“媽媽,她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我要找的是,能夠在事業(yè)上和我一起奮斗的伙伴,可不是嬌貴的千金大小姐。”
她雖然是開開玩笑,但也有試探的成份,她還真擔心自己的孩子找上驕縱的大小姐。她明白,不是一路人,硬湊到一起,生活不會幸福的。她只希望自己的孩子的人生平凡、幸福。孩子的回答,讓她心里暗自松了一口氣。看來,她的孩子非常理性,知道自己要什么,自己不用為孩子瞎操心。
女孩子當晚來找她的孩子時,是哭著的。她在視頻那頭聽到了。她聽到女孩問她的孩子:“明德,很抱歉這么晚了還來打擾你。我可以進去嗎?我就是想找個人聊一聊。求你了!”
她的孩子猶豫了一會兒,終于抵不過女孩的淚水,心軟了,道:“進來吧!”
她的孩子將女孩讓進屋里后,去廚房接了杯水,端著水來到電腦前,對她說:“媽媽,有個同學來了,我先下了!明天再聊!”
她當時突然有種很不好的預感,著急地道:“明德,別……”可是,她的孩子已經結束了視頻通話。
她整晚上翻來覆去睡不著。第二天,她早早的就等在了電腦前,找開QQ。但是,直到天亮了,她的孩子都沒有跟她聯(lián)線。
兩天后,陷入焦急惶恐的她接到了越洋電話,噩耗傳來。她的孩子死了。
她不知道自己怎么到的美國,又怎么回的中國。整整一年,她都在渾渾噩噩中度過,她拒絕相信自己的孩子已經不在人世了。
直到有一天,有人告訴她,那個女孩的媽媽在散布謠言,說什么她的孩子追求自家女兒,跟女兒當時的男友發(fā)生了沖突,才死的,跟自家女兒一點兒關系也沒有。
她出離憤怒了!之前,她拒絕相信自己的孩子已經不在了,從來沒有想去去向那個女孩,或者女孩的家人,去討什么公道。她拒絕跟一切提示她,她的孩子已經不在了的人或事發(fā)生任何聯(lián)系,以此麻痹自己,不然她根本沒有勇氣繼續(xù)活下去。
但是,現(xiàn)在她憤怒了!她要為自己的孩子討一個說法,她不能任由別人污蔑自己的那個心地太過善良的孩子。她甚至極度痛恨自己,為什么不將孩子培養(yǎng)成一個自私的人!如果她的孩子是個精致的利己主義者,現(xiàn)在應該正在異國那個環(huán)境無比優(yōu)美的大學校園里安靜地讀書呢!
蔣曉蔓和蘇啟航在了解了事情前因后果后,理解了這位母親的憤怒。女孩當晚跟老外男友提出了分手,為了躲避男友可能的糾纏,謊稱她的孩子是女孩的新男友,還到她的孩子的住處來避難,卻根本沒有告訴她的孩子實情。
在被憤怒沖昏了頭的老外找上門來時,她的孩子根本就不知道什么狀況,還友好地給老外開門,被身強力壯的老外直接按到在門口的臺階上暴打。那個女孩為了怕老外進來打她,竟然還從里面將門給鎖上了。明德曾幾次艱難掙脫,拼命拍打房門,喊她的名字,讓她開門放他進去,女孩竟然完全不予理會。當鄰居被驚動報警,警察來了后,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明德已經沒有辦法被救回來了。
女孩和女孩一家人不但不愧疚,竟然反過來污蔑明德!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明德的母親在找到申知策律師團隊之前,已經請過其他律師來幫助她,向女孩及女孩的家人提起過民事訴訟,要求他們賠禮道歉、賠償損失。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案子被以各種莫名其妙的原因一拖再拖,在進行了一次談話后,就沒了下文。
代理的律師后來主動找到明德的母親,坦誠這個案子以他的能力辦不了,請她另請高明,并將律師費退了一半給她。
明德的母親又找了走了多家律師事務所,接待的律師一聽完是什么案子,都婉拒了。她是在多次碰壁后,經熱心人推薦,找上的申知策律師團隊。第一次見蔣曉蔓時,她就明說:“我找你們,并不是要你們提供免費法律援助。律師費該收多少,我一分都不會少給。就是把房子賣了,我也不會欠你們一分錢律師費。我就是要為我的孩子討一個公道!我不能讓他去的不明不白!如果你們真的像別人介紹的那樣,有能力、有關系、有影響,我請你們一定要幫我!幫我,為我的孩子討這個公道!”
蔣曉蔓毫不猶豫地接下了這個案子。她帶著蘇啟航到上海后,見了之前代理案件的律師,從他那里拿到了他手中的案件資料,問了他案子為什么推進不下去。
前任律師苦笑了下,道:“你已經知道對方是什么人了吧?那你應該明白是怎么回事兒了,何必再多此一問呢?我也很同情邵女士,但我真的無能為力。我還得在這兒繼續(xù)混下去,還有一家老小指著我減少呢?!?p> 兩個人還去了法院,主審法官避而不見,只見到了書記員,也順利復印了案件材料。
在仔細研究了案件材料后,蔣曉蔓和蘇啟航對于案件的前景并不看好。國內現(xiàn)行的法律在這塊應該來說是不明確的。女孩是謊稱明德是她的男友,她也確實將明德鎖在了門外,但是這都不直接導致明德死亡結果的發(fā)生。明德死亡的直接原因是女孩前男友的故意傷害行為。
簡單來說,女孩的行為對于明德死亡結果的發(fā)生是一個誘因,對于誘因行為是否應當承擔損害賠償責任,以及承擔損害賠償責任的比例,法律上沒有明確規(guī)定,實踐中判決結果也不統(tǒng)一。有的完全不支持承擔責任,有的僅支持承擔很小比例的賠償責任。另外,女孩的行為在國內現(xiàn)行法律框架下,也不具有違法性,這使得向其追責更加困難。
這個研究結果讓蔣曉蔓和蘇啟航都有點兒沮喪。
蔣曉蔓的女友當時正好也在上海做項目。三個人一起吃飯時,她聽了蔣曉蔓和蘇啟航對案件的討論后,提出了一個建議:“你們?yōu)槭裁床坏矫绹テ鹪V呢?這事兒不是發(fā)生在美國的嗎?美國是陪審團判案,這種情形,我感覺陪審團八成會支持邵女士的索賠的,可能會判出個巨額懲罰性賠償也說不定。”
蔣曉蔓和蘇啟航對望一眼,都感覺這是個好主意。說干就干。她們當即聯(lián)系了孩子的母親,邵女士,跟她溝通了這個到美國起訴的方案。
邵女士先是很高興,接著又有點兒不太確定,她猶豫地問道:“到美國打官司很貴吧?我不是不支持這個方案,我是擔心我花不起這個錢。”
作為方案的提出人,同時也熱心地想幫助邵女士維權,蔣曉蔓的女友也抽時間參加了這次會面。她還在來之前,熱心地通過自己在美國的關系聯(lián)系了律師,詢問了這個方案的可行性。現(xiàn)在,面對邵女士提出的問題,她胸有成竹地一笑,道:“邵女士,您放心吧!我已經問過了。專門有機構對這種案件進行投資,他們會出錢付律師費,代價是勝訴后收取賠償金額的50%。另外,我朋友也推薦了一家專門做此類索賠案件的律師事務所,我也跟律師初步溝通了一下,他們認為這個案子勝訴的概率非常大,愿意接這個案子?!?p> 邵女士聽完蔣曉蔓女友的話,放下心來,道:“那好!那就到美國去打這個官司。不過,”她突然又想到了什么,轉向蔣曉蔓,問道:“美國的判決能在中國執(zhí)行嗎?要是到時候執(zhí)行不了,收不回錢了,不是把人給坑了嗎?”
蔣曉蔓難得地笑了一下,道:“阿姨,您放寬心!坑不了人。我們已經查過了,對方在美國買了幾套房產,現(xiàn)在市場價加起來接近2000萬美元。不用到中國來執(zhí)行判決,直接在美國就能執(zhí)行。”
邵女士如釋重負。這個項目就這樣定下來,在美國起訴。不過,中國這邊的訴訟,他們也沒有主動撤。用蔣曉蔓的話來說,牽著對方,讓對方花錢折騰去,他們不是有錢嗎?
蘇啟航堅持學了幾年的英語這回也派上了用場,她負責作為邵女士的中國律師,協(xié)助她跟美國律師進行溝通、準備資料等等。
這個案子在美國的訴訟也是進行了三年之久,以至于蔣曉蔓到美國拿了LL.M.學位,考了律師執(zhí)照后,加入了那邊的美國律師團隊,繼續(xù)協(xié)助這個案子。案子最終結果很好,判了總計2150萬美元的賠償(其中懲罰性賠償2000萬美元)。
蘇啟航后來跟蔣曉蔓開玩笑,說:“你可以出書了!書名我都幫你想好了,叫《我親歷的美國巨額索賠案》。”
這個案件過程中還出了不少插曲,其中最無厘頭的是,對方父母將在中國那套運作手法搬到了美國去,想用錢搞定,結果成功將自己給搞進了美國大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