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好像在不斷地往下沉,胸口似壓了重物,窒息感接踵而至,意識渙散著飄向遠方……
有人在她的耳邊哭泣,很傷心的模樣,是個男孩子:
“我不想出國……”
那就不要出國啊。
“爸爸說你生病了……可能永遠也不會好了……”
這么嚴重嗎?
男孩的聲音哭得更兇:
“你該怎么辦啊,南南……”
我該怎么辦?
我能怎么辦呢?
“……你能不能不要把我忘了……”
哽咽聲聽得她喘不過氣來。
“求求你……”
“南南!!”
她倏然睜開眼,像溺水的人掙扎著上岸然后猛吸了一口氣。
夢里的聲音真實得讓她胸口悶悶的。
南郁點亮手機屏幕。
凌晨兩點半。
看來是坐在床上不小心睡著了。
手機解鎖后的畫面還是和付思哲的聊天窗口,那邊一直沒有回信息。
這種做法只能說明他是認識儲亦臻的,但是不想說咯?
南郁睡醒后都懶得動腦子,她現在口渴的難受。
沐辭房間的門敞開著,里面的燈也亮著,人卻不在。
她扶著墻下樓,果然在客廳看到了男生的身影。
沐辭看到她卻很意外:“做噩夢了?”
南郁點頭:“你也是?”
“我沒睡。”他給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推到她面前。
短袖隨著男生的動作微微上移,這也讓南郁看清了沐辭手肘內側的痕跡。
那是一條傷疤,可能是年代久遠,紋路已經很淡了,因著男生有些白,所以格外顯眼。
南郁在他縮手的時候拉住他:“怎么弄的?”
沐辭:“什么?”
女孩微涼的指尖按著那條傷疤游走:“這個。”
沐辭的喉結動了動,手肘有些癢,但他沒有掙脫:“忘了。”
“疼嗎?”
她的聲音輕輕的,明明沒有很靠近,但他還是能夠感覺到女孩說話時的氣流。
沐辭:“當時有些疼,現在已經沒感覺了。”
客廳沒有亮燈,只有窗外的月光灑進來,打在人的身上,冷冷的。
南郁松開手,拿過桌上的水杯抿了一口:“沐辭,你記得自己小時候的事嗎?”
他的眼睛染了月光,讓人看不清眸子原本的顏色:“記得?!?p> “那是什么樣的?”
他閉了閉眼:“不想回憶。”
南郁看著他的眼睛,男生的眼睛此時沉浸了灰暗,她知道,那是無盡的深淵。
對他來說,那一定是非常痛苦的記憶吧。
杯子里的水只剩一半了,南郁舔了舔唇,問出自己心中的問題:“你和儲亦臻認識很久了嗎?”
沐辭眼睫微顫:“是?!?p> 不知是不是被這溫柔月色偽裝,此時的沐辭很好說話。
“那我和他也早就認識了?”
“是。”
南郁握著水杯的手緊了緊:“我和你也早就認識了?”末了她又加了一句:“我……生病之前?”
這次,沐辭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抬眼看著她,女孩的眼睛還是霧蒙蒙的,在夜色下,比白天的時候更加不真切。
良久,他說:“……是?!?p> 好像心里懸著的那塊石頭終于落下,南郁松了口氣,他們果然早就相識,所以他才會比自己想象中更了解自己,那她是不是可以通過他回憶起以前的事?也可以比現在更了解他?
沐辭慢慢朝南郁靠近,他把她手里的杯子放到桌上,然后摸了摸她的頭:“我知道你在苦惱什么,但有些事情不是一天兩天可以解決的,我也希望你能把遺失的東西都找回來,別再苦著一張臉……”
南郁感覺到男生的手順著發(fā)梢捏住了自己的耳垂,她頓時脖頸一麻,險些腿軟。
看來沐辭把水杯拿走是明智之舉,不然它此時就已經粉身碎骨了。
“快去睡覺吧……”他的聲音溫柔的讓人沉醉:“如果還做噩夢,就來找我。”
南郁臉上一燙,眼神躲閃:“……好。”
然后趕緊抬腳離開了這個讓人心跳加速的人:“我上樓了?!?p> 沐辭微笑:“好?!?p> 她抿緊了唇,剛上了兩個階梯,忽然想到了什么又轉過身,對上了他的眼睛。
男生還保持著微笑:“怎么了?”
南郁將臉側的碎發(fā)撩至耳后:“你也早點休息?!?p> 他笑意更甚:“好?!?p> 回到房間的南郁很快就睡著了,熟睡中還是不能控制的發(fā)夢。
這次的夢境和前幾次不同,很安靜,沒有悲泣,也沒有光怪陸離的人影,只有碩大的落地窗,陽光灑到床上,暖洋洋的讓人睜不開眼。
耳邊有清脆的滴答聲,讓人聽了格外安穩(wěn)。
雪白的床上坐了一個女人,低著頭的模樣,手里捧了一本彩繪的童話書,有幾縷發(fā)絲垂落在她的臉側,讓她看起來更加溫柔。
女人感受到了她的視線,抬起頭,卻看不清她的臉,只有臉上的呼氣器格外突兀。
她開口說了什么。
可能是帶了呼吸罩的原因,南郁聽不清。
她在夢里盡可能地去感知,她想要知道女人對她說的話。
也許是她的渴望太過強烈,南郁仿佛看到呼吸罩下的那張臉在笑。
女人笑的時候可真好看。
滴答聲不再。
整個夢境空間突然死寂了下來,連陽光也剎那間消失,陰冷席卷了一切。
這一刻,女人重新開口。
聲音無比清晰。
她說:
“南南,幫幫媽媽……”
寂靜片刻后,是心率儀器的長鳴。
白嫩的手從薄被里伸出來,摸索到枕邊的手機關掉鬧鈴。
南郁揉了揉眼,睡意還很濃。
她感覺最近自己老是做夢,但每次醒來的時候夢里的事卻記不真切。
手機滑動解鎖,已經十二點了。
今天是周末,她下午約了童詩雅。
還好昨天睡前定了鬧鐘,不然肯定會睡過頭。
下樓的時候沐婉瑩在準備午餐,南秋山不在,他的公司總是三百六十五天高速運作。
沐婉瑩和她的名字一樣,做事總是很溫婉的樣子,一張臉笑吟吟的:“南南今天怎么這么晚才起床,沒睡好嗎?”
在客廳里環(huán)顧一圈并沒有看到沐辭,南郁搖頭:“我睡得很好?!苯又旁賳枺骸般遛o呢?”
沐婉瑩的笑意沒有上一秒熱情了:“最近你怎么老問他?你們以前可沒這么好?!?p> “以前是以前,”南郁對她這句話有些討厭:“你們總說以前,人都是會變的,更何況我以前是什么樣子需要你來告訴我嗎?”
面前的女人像是被她突然發(fā)火的樣子嚇住了:“南南,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我也不是那個意思,你別生氣……”
南郁也被自己剛才的說話態(tài)度驚到了,很奇怪,心里就是有一團無名火想要發(fā)泄出來,可明明沐婉瑩沒有對她做很過分的事。
她軟下語氣:“不好意思,可能是剛起床……”
沐婉瑩完全不在意地笑了起來:“沒事的,你先去洗漱吧,午餐馬上就好了。”
南郁:“好?!?p> 然而女人在她離開后,咬緊了牙,腰上的圍裙被她揪得皺成一團,像是氣急的模樣,連帶著眼底都藏了暗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