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來了?”
朝晨,剛向外祖母行了晨省,用過膳,便想起昨日見到的小奶貓。扯了個借口,甩開陶陶,自己一人摸索著找到昨日地點。
本以為無人,卻見著了云岫。
“可用過膳?”云岫一襲黛紫色交領衫,腰間佩玉,系香囊,外披直裾道衣。颯颯一立,具顯身姿修長,古風之氣。
“嗯。同老祖宗一起用過了?!?p> “你怎想到來?”
“猜你會來?!?p> 云岫一笑,更顯俊朗,“那你是來堵我的?”
“不然整日下來,怕是見不著你了。”不知怎么,不經(jīng)思索便把心中所想吐露出來,待反應過來時,心顫得不行。便假意挑逗小奶貓,蹲下身,避開云岫的視線。
小奶貓還是同昨日一樣乖巧可愛,但心思早已不再它們身上。
“你,戴了?”身后云岫吞吐道。
“是啊,好看嗎?”
“嗯?!彪m是背對著云岫,但能想象出其此刻紅了臉的模樣。
今日破曉時分,便拉著陶陶梳辮發(fā)髻,試了千百種,才為玉簪找到最佳的處地。
“好姑奶奶,這天都給你折騰亮了。”
捧著金鏡,來回打量,歡喜的拍拍陶陶的手。“還是陶姐姐最疼我,弄得恰到好處?!?p> 這玉簪雖材質好,可雕工實屬下流,若直接插入發(fā)髻,定暴露其缺陷,唯有多方遮掩,才能讓其既有出頭處,又不過分暴露。
“陶陶,那新作的青色彩繪綴珠裙配上可好?”
“姐姐,這飾花哪個更好?”
“你瞧,選這色披帛可有更襯?”
……
忙活許久,才終于全部收拾得當。自己在鏡前來回審度,陶陶則坐在一旁喝茶歇息。
“好姑娘,別照了,再下去可過了定省。”
“那便走吧?!?p> “姑娘,你如此打扮,該就是為了云二爺吧。”
雖是明擺的事,但被人一下說破還是有些羞怯?!皟艉f?!?p> “你倒別惱。這云二爺向來勤學苦練,平日里是見不上的,姑娘打算怎么見?”
“誒?”被陶陶如此一問,倒是出了神,辛苦如此,若是連人都未曾見上一面,豈不是白費功夫。
為了云岫專心念書,外祖母免去云岫的定省,連用膳也是在自家院里。難說晚膳有時會一同,但還是太不確定,這險還是不能冒。若直接前去,云岫雖不會說些什么,但也過于唐突。如此下來,豈不是面也見不上。但……
“姑娘?姑娘可有主意了?”
“我倒想到個地方?!?p> “倒想著太過粗糙,你會不喜?!?p> “怎么會呢,”站起身直面云岫,真切的看他,“你做的,我怎會不喜?”
一時間,連風卷殘紅都靜止原處,唯有面前之人粲然一笑。
心開始胡亂跳動,臉變得滾燙霞紅。
云岫沒有回答,只是走過來,在我面前蹲下身,用手帕擦拭裙擺的泥跡。
“今晨下過些雨,沾上就不好了。”
“嗯。謝謝二哥。”
云岫拍拍手臂,溫柔的說:“離開久了陶陶會憂慮的,走吧。”
回去的路上,閑談了風花雪月,吟唱過春夏秋冬,彼此都心照不宣的不再提前面的事。
送別到爭晴館后,云岫往書樓方向走去。站在原處望著其身影,突然心中出現(xiàn)另一種情緒。
如果他不沉默會如何?
如果路上提上句會怎樣?
如果現(xiàn)在他轉來身該多好?
就算自己再愛遐想,也無法去構建種種不同,只是站在此,看著他消失于小徑上。
“姑娘回來啦,”陶陶迎上來,“可是見著了?”
“真是瞞不了你?!?p> “前泠姑娘喚人喊姑娘過去。”
“可說了為何?”
“傳話的倒未提?!?p> “明日便該赴’清月帖’,今日怕是要切磋一番了?!?p> “那便有得看了。”
“你呀?!?p> 來到泠約所住的藤下閣,見閣前遍植紫藤,藤珠莖蔓蜿蜒,串串花序懸掛于綠葉藤蔓之間,紫色的花莢迎風搖曳。
“真是人間美景?!币酝棵康絹恚瑥奈从龅阶咸倩ㄊr節(jié),今日所見真是滿足曾經(jīng)種種遐想。
“頏姑娘來了?!痹簝?nèi)幾個修建紫藤的老婆子往里喊道,聲落后,幾個小丫鬟連忙上前,引著往后院走。
后院有一小池假山,周邊紫花爛漫,不少落花飄落期間,呈得山更綠,水更清,別有韻致。
“妹妹來啦?!便黾s、暖曦上前,拉著我到桌前坐下。
“畫姐姐還未來?”
“說是受涼了,今日便不過來?!?p> 想到昨夜畫晴說得一番話,心里仍有一股忐忑酸楚之情。
“怎么了?”
“就是有些擔憂,明日便該赴帖了。”
“是啊,三年一次,若因此錯過可真是可惜?!?p> “四姐姐身子好,休息下,便會好的。”暖曦一旁沏茶安慰道。
見暖曦沏茶如行云流水一般,自然且優(yōu)雅,忙嘆道,“暖姐姐這茶技是愈發(fā)好了。”
“這還是你此前教的?!?p> “那都要青出于藍而勝于藍了?!?p> 說笑間,丫鬟取出棋盤和棋子擺放在桌上,泠約將黑子遞于我,隨后開始博弈。
一日便也如此過去。
“明日便該赴帖,你們四人今夜可該好好休息。”
在外祖母處用過晚膳,一干人便同著外祖母在屋內(nèi)閑坐聽講。
“老祖宗你就放心好了,姐妹們那般厲害?!鳖R之一旁說道。
外祖母笑著點點頭,“那你呢?秋闈準備的如何,也沒個月份讓你耗了。”
頡之笑著遞茶給外祖母,“老祖宗說得是,我定會好好用功。”
外祖母疼愛的拍拍頡之的肩。
“不過說起秋闈,我倒想起件事來。當日,我和四哥、小妹在江寧郊外避雨,于一處舊亭見到個書生,真可謂是英姿颯爽,氣宇軒昂,且有八斗之才……”頡之將當日避雨巧遇晏度北一事徐徐道來。
“如此奇人,此前怎未聽你們說起,莫非是哄騙我們捏造來的。”
“怎敢?輝四哥和小妹都可作證,都怪這幾日一忙起,便忘了去?!?p> “那位公子的銘文,你們可還記得?”云岫問道。
頡之回想片刻后道,“只記去了幾句?!?p> “你呀?!便黾s忍不住嗔怒道,“你這記性,可該好好磨一磨?!?p> “我這倒有?!陛x澈從懷中取出兩張紙,遞給云岫,“回去想來,覺得此文實在好,便默寫出來,還讓小妹看過遍,該是無差?!?p> 云岫接過,念出全文:
山不在高,有仙則名。水不在深,有龍則靈。斯是陋室,惟吾德馨。苔痕上階綠,草色入簾青。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梢哉{素琴,閱金經(jīng)。無絲竹之亂耳,無案牘之勞形。南陽諸葛廬,西蜀子云亭。孔子云:何陋之有?
(注:此銘文為唐·劉禹錫所著,于此處借用。)
念完后,室內(nèi)眾人沉默片刻后,外祖母開口道:“確是好文。”
隨后,姐妹之間也互相稱贊起。
云岫則捧著紙再次小聲讀遍,念完,還反復念道,“何陋之有?”
“我前沒說錯吧,這位晏公子可謂是學富五車。”
“頡之、輝澈,你二人可還記得這位晏公子所住之處?”
“云二哥是?”
“有意前去拜訪。”
“雖說不得具體,但到那,該有些印象?!陛x澈道。
“那過幾日,還托你們引薦了?!?p> “自然?!?p> 見云岫如此迫切想同晏度北相識,心中不住高興,既是替晏度北人才不被埋沒而歡欣,又自覺云岫同這晏度北都是青年才俊,二人相會定是高山流水,相見恨晚。
“這么說,我倒也想見見,”外祖母對著云岫說,“不如派人去把這位晏公子請到府上?!?p> “如此怕是不妥,”趕忙開口道,“這些文人墨客的,最是恃才傲物,看重個禮待。雖不知這晏公子是否也有這等脾氣,但親自登門還是最為妥當,況肯讓人知曉我們賀府禮賢下士?!?p> “頏妹妹說得在理,若是那晏公子真是個難得一見的俊才,到時再邀至府中,拜會老祖宗也不遲?!痹漆稁椭f道。
外祖母點點頭,“便按你們說的吧?!?p> 后,辭別外祖母,一行人往瀟瀟園走去。
出來沒走幾步,云岫開口道,“頡之、輝澈,后日可有事?若無事,我們便同去拜會那晏公子。”
“自然可以?!鳖R之、輝澈答道。
“前面聽你三人那般說,真是有趣,我倒也想見見那晏公子,”泠約一旁打趣,“只可惜碰上了’清月宴’?!?p> “待姐姐回來后,再引薦便好了?!?p> “五爺,可是你說的哦,到時可不得再忘了去。”
“定不會?!?p> 邊走邊聽頡之、泠約幾個說笑,卻見前邊的暖曦獨自一人,也不與眾人搭話,頗有心事的樣子。
“暖姐姐,怎么了?”上前挽住暖曦,輕聲問。
暖曦只是笑著搖搖頭,“沒事,只是有些擔憂?!?p> “清月宴?”
暖曦遲疑片刻,點點頭。
“姐姐六藝皆通,何足擔憂?!?p> 暖曦笑笑不語。
依著瀟瀟園的近遠,泠約、暖曦、輝澈都已到了自己院中,如今只有同我相近的頡之,及最遠的云岫。
一路閑談,無一會兒便到了爭晴館。
“小妹早些歇息,只待宴上見你’座上席’?!鳖R之一如既往的爽朗。
“五爺你就放心好了。”
“到時,和宋家姐姐也別忘了相互幫襯?!?p> “說到底,這才是你心里話吧?!?p> 頡之靦腆一笑,見云岫在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忙說:“好了,我也乏了,先進院。云二哥書也別念太晚,早些回去歇息?!闭f完,便先走了。
“他呀,就是怕你太用功,更顯得他好逸惡勞。”朝著云岫打趣道,“云哥哥可有空閑,進屋吃杯茶?!?p> “不吃了,說幾句便走,免得打擾你歇息?!?p> “那,走走吧?!?p> 云岫點點頭,二人并肩在四周小徑閑走。
“云哥哥想說的,不只是鼓勁吧。”
“需托你帶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