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末
婚前
秋天，涼爽，天氣很好，他從辦公室窗戶拍照，照片拍下家，仔細看看，滿屏都是些方格子水泥墻，很無趣。
下班地鐵上，焦鴻看到一篇公眾號文章，大致意思是說，屌絲就是屌絲，美女和金錢都不是給屌絲的，屌絲們卻不知天高地厚，非想擁有。
焦鴻深感這篇文章在說自己，但從現(xiàn)實中看，又無力反駁，所以在文章下面做了評論：你這是在冒天下屌絲之大不韙，來苦口婆心地說明這個問題，論膽量和擔當我只服你。不過話說回來，性是世界發(fā)展的驅(qū)動力啊，追求金錢和美女，是屌絲奮斗并客觀推動社會進步的最大內(nèi)動力了，你這樣打擊屌絲，知不知道道自己已經(jīng)阻礙社會發(fā)展進步了[偷笑]。
焦鴻想到，作為屌絲，自己一向覺得要做點事情，要想做點有意義的事情，否則人每天上班、下班、升職、加薪的生活真的沒意思，而他也正在做。
當然，那些有意義的事情，也只是希望能做成。他沒有堅決的信心。
他最怕給人以希望，然后然后讓人失望。
焦鴻翻看自己手機上的記事本，發(fā)現(xiàn)編輯過的話有很多，沒有來得及跟肖清玉說：
“你對我有哪些期望？可以盡早說，以防我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樣，或者做不到?！?p> “下面的話可能不太理解或者不喜歡聽，但是在我們進一步之前，我希望你了解，以免以后后悔。因為你現(xiàn)在耽誤不起。接下來的話我沒告訴過任何一個人，
?。?）秘密：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訴任何人，包括你的父母兄弟，因為他們會告訴我嫂子，我嫂子會告訴我父母。我不想讓他們知道。
?。?）不掙大錢：我長遠的理想不是有錢有房，我雖然掙錢不多，但已經(jīng)不再想純粹為錢活著。當然，基礎(chǔ)生活保障會有的。
（3）考研究生不為錢：我以后很有可能要考研究生，搞研究，如果希望我掙很多錢的話，可能我不是很好的選擇?？佳芯可哪康木褪窃谡覀€相對安靜的地方純粹做我心中想的事情，而不是出來找個好工作。
?。?）理想：從某一學(xué)問切入，深入探究人心，連接和融合中西方文化，形成一套理論體系，并有相應(yīng)的實踐證明?？疾豢疾?，這都是我的道路。
?。?）宿命：這條路還在摸索之中，比較孤獨，而且很容易走偏或失敗，但無論如何，這是我的選擇和宿命。我以前嘗試過放棄這個理想而純?yōu)榱藪赍X生活而工作，最終發(fā)現(xiàn)不行，所以我堅定了我這條路。
?。?）理解：在碰到你之前，我已經(jīng)不打算結(jié)婚了，父母叫我來，我怕駁他們面子，碰到你之后，我覺得你是個開明的女人，有可能理解我，或許能談。但是你作為女人，希望對方穩(wěn)定，希望有安全感，希望對方靠譜，這我也能理解，我說出來這些后，如果你覺得我太理想化，偏執(zhí)，不靠譜，我能理解?！?p> 焦鴻想到她可能會當場官方性地回復(fù)說“行，我支持你”，然后再不理他，或者說“你是不是不喜歡我所以才用這種方式來拒絕我？”
他知道她是喜歡自己的，所以才用這種方式來對付，讓她更徹底地喪失對自己的信心。當然，他也知道，這個年代，即使肖清玉答應(yīng)了愿意貧賤富貴跟著他，以后也會隨時反悔的。
他不信她。
焦鴻想到當時的場景，其實那時，肖清玉已經(jīng)算是自己女朋友了，但自己還是不愿意從內(nèi)心承認她，更沒有擁有她的喜悅感。他只是擔心直接跟她講，會傷她的心，而且他已經(jīng)拉了對方的手并且更進一步了，他怕自己被人說是始亂終棄，遭人唾罵，或者受到詛咒。他更希望對方把他踢了，這樣便可以不怕別人的指責(zé)，而自己也不會指責(zé)對方。
“這里的問題是：其實對方也不一定真的喜歡自己，而也是出于面子以及干渴的生理需求及心理需求，而和我好，于是接受這個親近的關(guān)系。正如她在親近之后特別強調(diào)的，‘即使最后不成，也可以做朋友’”。
焦鴻覺得，這句話大有深意：“她沒有真心期望的感覺，心中也不想和我長遠?！?p> “不能因為外力而等結(jié)婚之后才去真正面對各自真正的內(nèi)心??！”
焦鴻是這樣說的，看似是一個明白人。但他最終并沒有這樣做，要不然也不會發(fā)生之前的章節(jié)的情形。
當時的他只是意識到一個問題，肖清玉最近不再主動聯(lián)系自己了。剛認識時還時不時提前聯(lián)系，現(xiàn)在僅于自己聯(lián)系后才會主動軟軟地回應(yīng)。
不過他不在意，那兩天他更喜歡愛笑的、軟語盈盈的、喜歡看書的一位年輕女同事。
當然，他也沒有膽量和興趣去發(fā)展辦公室愛情。
焦鴻想著那時的情景，感覺自己在懷疑整個世界。
他想從這樣的思維里面掙脫出來，去想一想自己的理想。他意識到，當自己不夠忙碌的時候，大腦思維木澀，創(chuàng)造力枯竭。而太過忙碌時，新奇想法很多，創(chuàng)造力很旺盛，但沒有時間去做，去完善，他就會憤恨自己的浪費時間為了錢。
焦鴻總結(jié)道：“所以，要做的就是忙碌于自己所喜歡的工作，創(chuàng)作力才會波濤洶涌，人才會正確地前進。”
他告訴自己：“我不能招惹不夠喜歡的人或不夠喜歡的工作，即使為占一絲便宜。因為我是相對負責(zé)任的人，即使不喜歡，如果名分定了，也不可能把人家工作或者照顧責(zé)任撂挑子不管，會顧好面子上的一切，以及會真正地關(guān)心她照顧她，像親人一樣，但不會是愛。當然，終究會顯得不情愿?！?p> 就像同學(xué)問他：“你不是不喜歡京城嗎？為什么還總在京城晃蕩？”
他回答說：“我不喜歡京城，但我會去了解京城。我不喜歡現(xiàn)在這個工作，但我只要在現(xiàn)在的工作崗位上，就會去努力去工作，認真完成任務(wù)?！?p> 為什么？
只為了一個名分而已。
焦鴻默默地跟自己對話，此時方知：名分對自己這么重要嗎？
第二天下午，開易拉罐裝的可樂，焦鴻知道長時間喝可樂不好，理性上克制了很長時間，但拿過來了，就放在手邊，一個不注意順手就打開了。
罐口金屬撕裂的聲音吱吱地傳到耳中，然后他醒悟了：名分真的很重要，這會成為我不自覺做各種事情的依據(jù)，然后不由自主地去做——就像著現(xiàn)在跟肖清玉的聯(lián)系。
焦鴻知道，做不喜歡的事情，雖然自己會盡量完成對方交代的任務(wù)，但容易對別人采取消極應(yīng)付的策略，這是對別人的不負責(zé)任，也是對自己的不負責(zé)。
焦鴻經(jīng)常想：“如果有一天，將來的自己問現(xiàn)在的自己：你當時工作不那么忙，任務(wù)可以一拖再拖，有那么多時間，為什么仍然長期不潛心搞研究？反而不如在松海忙的半死時會經(jīng)常有靈感？你怎么回答？或許自己會答：這也是當初為什么選擇工作而不讀研究生的原因，研究生會讓人覺得長期什么都沒干，沒有成就感的焦慮和擔憂，更讓人難受?！?p> 焦鴻問自己：“你有什么掙脫的辦法嗎？”
“恐怕沒有，自己是作繭自縛?！?p> 焦鴻感覺到悲哀，感覺到無力，甚至經(jīng)常想到死。
他想過很多種死法，各種意外的死，留有遺憾的死，甚至那些狼狽不堪的死，有流芳百世的死，也有遺臭萬年的死。他無所謂，他知道自己本性是不會那么壞或者那么好的，只是世人如此評價而已。
而且寂寞、無能為力到了那種地步，活著比死了還難受。
他以為自己缺乏了以前發(fā)自內(nèi)心的使命感：不再渴望為中華文化傳播和中西文化結(jié)合而努力；不再渴望用自己所長來喚醒人們的健康快樂意識，讓人們注意真正的內(nèi)心，做到與自然的和諧。
他意識到工作的積極，是因為有人對自己耳提面命，布置具體任務(wù)，后來自以為是，好高騖遠；而現(xiàn)在雖然有大目標，但沒有那個耳提面命的任務(wù)，缺乏這個心理引擎，所以投身不到自己喜歡的事情中去，導(dǎo)致一直耽擱……
此時，佩佩的微信過來了，里面說了很曖昧的問候的話。
焦鴻隱隱感覺第一次被曾經(jīng)喜歡的女孩兒追，被她主動搭訕，跟自己搭訕別的女孩兒時的話特別像。
而她只是在跟焦鴻斷斷續(xù)續(xù)地聊，經(jīng)常過一兩甚者十分鐘才會回應(yīng)，他覺得她或許同時在跟其他舊戀慕者聊著，自己只不過是其中之一。
于是焦鴻也采取了有一搭沒一搭的態(tài)度。在她的微信過來二十分鐘左右后才回復(fù)，甚至直接跟她說我正在離線看電影…
自卑驅(qū)使著他始終信奉：“當初不喜歡你的人，以后也不會喜歡你?！彼耘迮逯鲃?，對于他來說，是有意為之，不靠譜，加上她回復(fù)遲緩，應(yīng)該是沒有誠意的了。
“那自己為什么要和她耗費時間？”焦鴻問自己。
“因為他是我當初多年的傾慕者，實在不忍心拒絕。但同時，對她的失望也愈深。”
焦鴻又想起了以前跟一個女孩兒兩個月的戀愛，那時的他覺得她就是自己的，自己就應(yīng)該永遠忠誠于她，眼里只有她，而她也會與我一起。
而現(xiàn)在面對佩佩和肖清玉，卻沒有這種感覺。
現(xiàn)在對她們只是應(yīng)付，自己一個人挺好。
焦鴻閉上了眼睛，想到的卻是美女同事的笑容和她溫柔的聲音。
或許她是可愛的，也是陌生的，反而成了心中無意識的念想。就像家鄉(xiāng)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