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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欲為帝

第四章 老狐出謀薦才,王爺貪杯惹禍

他欲為帝 我來救你了明日香 4597 2020-02-21 23:00:02

  “你說長公主昨天在御書房里和皇帝待了一個下午?”許德仔細地看著面前這盤棋,沒有抬頭,只是出聲向那前來稟報消息的侍衛(wèi)統(tǒng)領發(fā)出詢問。

  “是的王爺,長公主一來,便把我等屏退,具體的談話內容,我不知道?!笔绦l(wèi)統(tǒng)領臉上有一道疤痕,看上去有些年份了,他說話時,疤痕就像活過來一樣,緩緩地扭動,顯得很猙獰。

  “嗯,本王知道了,你下去吧?!痹S德捻著胡子,自始至終都把注意力集中在面前這盤棋中,沒有抬頭去看那侍衛(wèi)統(tǒng)領。

  侍衛(wèi)統(tǒng)領聽了許德的吩咐,拱手行禮后就退下了。

  許德對面坐著一個富家翁打扮的中年人,有些胖,小眼長須,他眼睛瞇著,看著對著棋局干瞪眼的許德,笑道:“王爺可是輸給我第三局了?!?p>  許德嘆了口氣,把手中的棋子扔進那白玉的棋罐中,道:“和你下了二十年棋,本王就沒怎么贏過。”

  “王爺忙在家國社稷,是大事。琴棋書畫,不能再苛求王爺精通。王爺不是仙人。倒是宮中那小皇帝王爺恐怕還是多個心眼兒,長公主算是有心計的?!蹦侵心耆苏{笑道。

  “一個沒有爪子的皇帝,一個婦道人家,不足慮。”許德起身,從身旁的小案上拿來一壺酒:“喝點兒?”

  “我一直以為那是壺茶,虧王爺能把酒藏在這里?!敝心耆丝扌Σ坏谩巴蹂懒?,王爺如何自處?”

  許德尷尬地笑笑,正準備拿茶杯倒酒,忽然又像想起什么似的,把那茶壺放回原處,朝門外的侍女吩咐道:“來人,將這棋盤挪走,本王要同馮先生在這里用餐?!?p>  侍女手腳麻利,不多久,原來棋盤的位置,就擺上了一桌飯菜,雖然不是道道大魚大肉,但是做得很精致,時令小菜看上去很有食欲??粗鞘膛滞顺隽诉@寒山齋,許德這才拿茶壺在茶杯里斟酒。

  “王爺好雅興,老馮可沒有這樣吃酒的先例?!蹦邱T先生吃了一口清拌的筍,抿了一口酒,眉毛幾乎要離開他的臉,飛上天去,開口道:“王爺,這碎玉釀可不好找?!?p>  “嘿嘿?!痹S德抿了一口酒同樣臉色舒展,再沒有朝堂上那般板著臉的模樣:“我現(xiàn)在被管著,酒很難沾,抓住機會當然得過足癮。”

  “王爺愛酒無可厚非,但是王妃對王爺?shù)膼巯е?,王爺也得體諒。”那馮先生有意無意地提了一句。

  “知道知道,我這身體不如以前了?!痹S德夾了一筷子鱸魚放進嘴里,把筷子輕輕地放下,道:“三十年前,莫說這樣的一壺,就是一壇,我也喝得下?!?p>  “好漢不提當年勇?!瘪T先生打個哈哈:“到是王爺,老馮有幾句不應景的話當講。”

  “你直說?!?p>  “杜平此人不可大用,王爺再斟酌?!?p>  許德聽了這話,臉上的神色平靜下來,把往事又進心底,開口道:“你是覺得此次舉薦他為大同總兵不妥?”

  “不妥,大大的不妥?!瘪T先生看許德問話了,干脆擱下筷子,雙手搓了搓,開口道:“杜平是王爺義子,驍勇善戰(zhàn),做其他地方的一個總兵沒有問題,就是王爺把他拔上一鎮(zhèn)將軍也無不可,但是不能在大同?!?p>  許德稍稍沉吟,道:“老四我知道,貪財好色,好大喜功,你的意思是他會在大同總兵任上做出格的事?”

  “何止出格?打吐蕃的時候他在前線那是出了名的不聽指揮。王爺此次舉薦他為大同總兵想必是想在御虎頭眼中埋個釘子吧。”

  御虎頭即坐鎮(zhèn)大漢北疆的鎮(zhèn)北將軍御虎子,說起來,他和許德還算得上是同鄉(xiāng)的。

  “本王就是看著老四那樣,才想把他安插到大同去,就想讓他在北邊惡心一下御虎頭,萬一將來京中有變,能第一時間拖住御虎頭?!?p>  “不妥不妥?!瘪T先生邊說邊擺手:“杜平若是真去了大同,他真可能會和御虎頭兩軍對壘打起來。到時,北境空虛,咱們別說打下吐蕃,就是自保也成問題?!?p>  “不對吧。老四真有這么不知道好歹?”許德明顯還是覺得不太相信,總覺得自己這義子不至于這般荒唐。

  “王爺,杜平的事兒我不是第一次和您說了吧?!瘪T先生說了這話,不再開口,只是又拿起筷子夾菜。

  許德眉頭緊皺,道:“西線戰(zhàn)事吃緊,這些天的戰(zhàn)報上說吐蕃的反攻有些名堂,老二老三是走不開的。若是不去占這大同總兵的位置,我怕被旁人搶了先。尤其是廣南王,我之所以這些年一直不動手,就是忌憚他的反撲,若是他派人把這大同總兵的位置坐穩(wěn)了,我安西軍怕是要被卡死在西邊兒,就是將來打下了吐蕃,也過不了陳江?!?p>  “王爺,您要知道,您現(xiàn)在眼光可得放大一點兒了,用人不是非得安西軍那一撥老班底,我這一輩人大多老了殘了,王爺?shù)淖又洞蠖嘤衷诎参鬈娙我殻蝗魪某羞@些年養(yǎng)的人中挑出幾個來。”

  “信得過嗎?”許德眼神恍惚,在仔細地權衡利弊。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王爺養(yǎng)了他們這么多年,高官厚祿給得夠多了,總得出來做事兒。”馮先生還在做著努力。

  “老馮,你收了錢?”許德忽然眼神銳利起來,像鷹一樣緊緊盯著馮先生的眼睛。

  聽了這話,馮先生臉上的笑容也收斂了,道:“王爺!我馮天壽跟了您二十年了??傔€是想給后世兒孫謀個從龍的爵位?!?p>  許德哈哈一笑,氣勢煙消云散,笑道:“那就你舉薦,列個條子給我就好?!?p>  “王爺,不用列條子,我知道一個人,絕對能夠做好大同總兵?!?p>  “誰?”

  “兵部主事郭儀?!?p>  “郭儀?!痹S德低聲念了兩遍郭儀這個名字,問道:“可是郭淮之子?”

  “正是。此人是安西軍嫡系,只是郭淮死后,從安西軍中淡了出來,德豐六年進了兵部?!?p>  “這個人我是有印象的,耍得一手好槍,是不是還救過老二?”

  “是。當初石頭山一役,蕭正道被吐蕃外相派人圍了,正是郭儀帶兵千里奔襲,解了圍,據(jù)說返回西安城時,他身上甲胄破破爛爛,長槍只剩下一半長,大大小小傷口二十余處,足足躺了半個月才慢慢恢復過來?!?p>  “這等悍將為何淡出了安西軍。不應該啊?!痹S德感到疑惑。

  “郭儀此人,剛正有過,比起王爺年輕時,更甚。”

  “此話怎講?!?p>  “郭儀一度和蕭正道交好,蕭正道念著他救命的情分,那是當親哥哥般看著,但是郭儀受不了蕭正道那驕奢的毛病,屢次勸誡后,蕭正道終于同其反目,最后算是被蕭正道逼回了天京城?!?p>  “老二此人過于自負傲慢,下次回京敘職我會找機會敲打他?!痹S德眼中有些許可惜,郭儀如此人物,竟然在自己手中埋沒了,想他許德也是被稱為伯樂的,想到此,他忽然有些后怕,他自己尚且能夠發(fā)現(xiàn)人才,但是跟著他吃飯的這群家伙不知道在他背后又趕走了多少人才。

  “還有啊,老馮,這郭儀,會不會記恨我安西軍,到了任上,陽奉陰違,壞我大事?!?p>  “王爺奪下大同總兵的位置是為了什么?!?p>  “我的意思你當然明白?!?p>  “那便是了,御虎子如何人你我清楚得很,他是常年打著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招牌的,聽說前些日子,還從京中九光閣,要去了一個花魁送到前線帳里當小妾。郭儀能夠見他的上官在前線如此花天酒地而無動于衷?”

  許德邊聽邊點頭,杯中酒到了底,馮天壽自然地起身為他續(xù)上一杯,給自己也斟滿。看著許德沉思的模樣,便自顧自地飲酒吃菜。

  “我還是擔心郭儀心中留有芥蒂,對我不利?!?p>  “我的王爺啊。”馮天壽哭笑不得:“郭儀此人如今是上上之選了,再猶豫,當真要被他人捷足先登了。”

  “那好,就按你說的來。老四敘職后,還是回西安?!彼e起酒杯:“且飲酒?!辈[著眼,享受地抿了一口。

  寒山齋是許德與心腹議事,處理奏折的地方,一般除了那幾個貼身的護衛(wèi)和隨行的侍女,其他人難以接近,所以敲門聲響起時,許德和馮天壽都明白,王妃怕是派人來了。

  盡管許德如今權勢滔天,幾乎就是一個躲在背后的皇帝,但是回到秦王府,他還是老老實實的,倒不是怕,只是許德確實心疼他那小夫人。

  許德出身四川劍南縣,家中世代行鏢,而他卻刻苦讀書,高中進士,入朝為官。年輕時鋒芒太盛,剛直不阿,得罪朝中老人,幾乎死在牢里。時任兵部尚書的魏國公安如海惜才,這才保住一命,被貶到當時節(jié)節(jié)敗退的西線去。

  就在未出京的這段時間,他暫住魏國公府上,怎知就這短短的一月,就被魏國公那千金給迷住了,但是想著自己即將不惑,仕途渺茫,而那千金不到雙十年華且已經與趙國公之子訂婚,就未敢開口,只是把這念想留在心里。

  許德到了前線,只是做一些押送糧草的事兒,可就這樣的小事兒,竟然遇見了吐蕃想趁著夜色從側翼偷襲的大部隊,許德提前預警,立下大功,升了個武略將軍,開始上戰(zhàn)場。

  盡管許德是個讀書人,但是畢竟生在鏢局世家,一身刀槍功夫了得,本來想著把許德丟到西線死在戰(zhàn)場上的朝中老人怎么也沒想到,許德就靠著這一身本事,硬生生打到了安西將軍的位置上,手下安西軍更是把那吐蕃打得節(jié)節(jié)敗退,這一切,不過一年有余。

  正當許德受封安西將軍,在京中名聲大振之時,魏國公卻因為在北線的戰(zhàn)事中被韃子打敗,連丟六座城池,邊境向南倒退兩百里,惹得武帝大怒,不僅本人被斬,武帝甚至要在秋后誅其三族。

  正當此時,西安的一封八百里加急到了天京,原來是剛剛受封安西將軍的許德愿用戰(zhàn)功保下魏國公三族,并向武帝求婚魏國公之女,那已經被趙國公府悔婚的新娘子安秋。

  據(jù)說武帝看到這封信氣極反笑,問還是太子的先帝:此人忠乎?愚乎?也不知其中有多少暗流涌動,魏國公安如海身死,爵位被奪,四個兒子發(fā)配充軍,但是三族保下來了,魏國公之女安秋甚至嫁入安西將軍府上。

  馮天壽現(xiàn)在還記得,在戰(zhàn)場上叱咤風云,一手舉著吐蕃貴族的頭顱,一手揮刀斬退來將的許德在王妃進西安城的那天有多么的緊張。得知王妃的車隊不日就到時,次日一早便等在了城門外,任憑狂風吹過,卷得胡須翻涌,幾次回過頭來問馮天壽自己禮數(shù)是否周全。

  自打王妃來了,許德府上一應事物都是由王妃打點。

  許德年輕時戰(zhàn)場上血留得太多,如今年紀大了,便多少有些畏寒,王妃便將整個王府里里外外安上了地龍,燒的是御用的沒有煙塵的銀絲炭,不管許德走到哪里都能暖和起來。德豐十年秋里,許德咳血,太醫(yī)看過后,開了藥方,并囑咐王妃,許德不可再飲酒了。那之后,酒這個字,在秦王府上都成了一個禁忌。加之王妃待人和藹,府里的下人都得到善待,都信服王妃,許德怎么藏,下人就怎么向王妃稟報。今日這一壺酒,不知許德花了多少功夫,才弄出來,聽到敲門聲時,馮天壽就知道今日許德不好過了。

  門打開,是王妃身邊的侍女景芝,她不過動了動鼻子,就開口道:“王妃料事如神,王爺自己去找王妃解釋吧。”說完,頭也不回地就走了,絲毫沒有畏懼許德的意思。

  “王爺?”馮天壽臉上露出苦笑。

  “先不管她,咱們飲酒是為了談正事?!痹S德像是發(fā)狠,一口氣把杯中酒飲盡了,看向那個茶壺,卻沒再倒第三杯,眼巴巴地探口氣:“如今喝酒都要被管著?!?p>  “王爺身體康健后,自是可以舉壇暢飲?!?p>  “但愿吧。咱們再來下兩局,估計入秋了,西邊糧食熟了,咱們就再沒有下棋的功夫了?!?p>  馮天壽笑笑,道:“王爺應當早些去找王妃的,王妃今日估計會連帶著老馮我一起罵?!?p>  “又不是第一次。”許德起身舒展筋骨,門外的侍女這就上來收拾桌子,又將棋盤端了上來。

  “你執(zhí)白?!痹S德又一次選擇黑子。

  可是棋盤上一個子都還沒落下,就聽見寒山齋外傳來一陣琴聲,悠揚的曲子,卻莫名地透著一股火氣。

  剛剛捏起一枚白子的馮天壽聽了,趕緊把那棋子放回棋罐里,開口道:“王爺,天色晚了,我真得告退了,我怕我下次進不了王府的門了?!闭f完,也不待許德反應,像逃一樣地跑了,他那倆書童都沒反應過來,眼見著竄他出去好一截兒,才背著書箱跑步跟上去。

  看著光滑的棋盤,許德起初流露出來的困窘反而消失了,他坐了了差不多一刻,一直到夜色深沉下來,月光從窗縫透進來,在棋盤上拉出長長的一道白,許德沒有吩咐下人掌燈,只是拈著一顆棋子,在那道白中把玩著,口中輕輕地說著:“郭儀,郭儀……”面無表情,不知是在思考什么。

  “死生有命嘛?!痹S德忽的咧開嘴笑了,站起身,把棋子扔進了黑暗中的棋罐,疾步朝著王府后院去了。他走遠了,門外守著的侍女全部都開始吃吃地笑,這樣的王爺,在她們眼里,是最有趣的,比那些戲折子還要有意思。不知道許德要是知道自己的威嚴這樣被人輕視,是何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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