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許夜的到來,奧丁的表情并沒有多大的變化。倒是按照東方的禮式,朝著許夜恭恭敬敬地行了禮。許夜輕微回禮,便不再理會奧丁。轉過頭開始對姜巡方訓話。
“我現(xiàn)在就告訴你,什么是狩神獵者。狩神者,狩特權,狩不公。獵者,完全的利用好已經(jīng)到手的獵物,不浪費一絲一毫。既狩神明,留之無用,自然是將之分與天下生靈。一鯨落,萬物生。讓這些從眾生身上汲取力量的東西們將力量歸還于眾生,才是狩神獵者當做之事。”
“很不幸的是,這是做不到的。即便能夠做到,也沒有什么意義。人類創(chuàng)造我們,就是為了為自己創(chuàng)造一個可以追隨的對象。我們?yōu)樗麄兲峁┥c死的歸處,甚至是生存的意義。我們的存在就是他們做出的選擇,他們聽從我們?yōu)槠渲敢牡缆罚怀隽俗龀鲞x擇的權力,來換取不用背負做出選擇這一責任的心安?!?p> “那是時候讓他們成長了,承擔責任,做出自己的選擇,成為每一個獨一無二的人,主宰自己的人生?!?p> “不,他們只會去創(chuàng)造新的偶像去追隨,而不是為自己負責。千年以來,都是如此。況且我們生于文明,溶于文化。只有大規(guī)模的改變人類的記憶和認知,或是將他們屠殺殆盡,才能將我們的存在抹除。否則接入了這顆星球信仰的我們便是長存不滅的。再者說,即便您動用了這兩種手段,除非您親自對他們的一切進行編排,不然我們遲早還是會從他們心中誕生的,最多不過是換一副模樣罷了?!?p> 見許夜不予反駁,奧丁心有不詳,但還是繼續(xù)說了下去。
“簡而言之,我們便是人們對權力的追尋。無論是可觸及的,抑或是不可觸及的。此心不絕,我們不消。”
“不錯不錯,說的不錯。只是你漏掉了一件事,我不一定非要抹除你們的存在。要知道,在你們自己的神話里你們是會死的。所以我只要在全世界人們的面前把你們通通殺光,他們自然會認為你們是死掉了的。”
“在我們的神話中我們的確是會死亡的,甚至說我們之中的許多都已經(jīng)在神話中死去了。但仍然,我們站在這里,被他們接受著,崇拜著。因為他們根本不在乎我們是否存活,只要他們需要,我們便會存在。所以還是那句話,除非你親自編排他們的一切,否則我們仍會在這里?!?p> “具體會怎么樣,要試過才知道。”
“請便。”
奧丁面上帶笑,并無反抗之意。突然,一聲號角卻刺破烏云,引光而落,伴三十三對天使作迎送階梯,護天主耶穌天降。
“除了天主一個外,沒有誰是善的。心里的惡根不除,只在表面上粉飾,就釀成了假冒為善的作風,那是更嚴重的罪惡,因為它是從欺人欺神的動機里產(chǎn)生的?!?p> 許夜看著圣光中的“耶穌”滿臉鄙夷,同樣表情的還有地獄中火焰王座上的路西法。
“你如果是真的耶穌,我得稱你一聲師長。可你只是人們信仰里誕生的假耶穌,被用來操縱他人的工具。”
“他也不想的,但我們就是這樣,形象和內核都取決于人們的相信,而不是我們自己本身的模樣。我還好,人們對我的期望并不強烈,所以可以更像自己些。但耶穌就不同了,有太多的人把太多的期望壓在他的身上了,導致他被固化成這個樣子?!?p> 不同于耶穌的華麗登場,圣女貞德便低調多了,低調到?jīng)]有人注意到她是什么時候,怎么出現(xiàn)的,又是什么時候站在許夜身邊的。
“沒想到您居然也來了?!?p> “終于見面了,朗基努斯老師在未來的學生?!?p> “您此行是?”
“和耶穌一樣,勸你收手?!?p> “為何。”
“人類的下一步,只有人類自己才能踏出去。他們都誕生于人類,也是人類所必須獨自直面并跨越的險阻和高山。你這樣蠻橫的為人類清掃道路是不對的,只會讓他們距離下一步愈加遙遠?!?p> “你是叫我看著他們在歧途上越走越遠,卻不管不問嗎?”
“完全憑借自己從歧途中脫身,才能證明他們擁有前進的資格?!?p> “歷史已經(jīng)證明了,他們自身只有重蹈覆轍能力?!?p> “他們的歷史,還是太短了。從蠻荒的狀態(tài)出來也不過千年之久,許多習性都沒能擺脫。作為朗基努斯老師的學生,你應該知道的。你所擁有的力量,無論是引導也好,介入也罷。他們都只會聽從那蒙昧的習性,去追隨強者,而非正途本身。所以相較于你疑問我不為何讓你插手,我更疑問與身為朗基努斯老師學生的你為什么會做用力量介入人類發(fā)展歷程這件事。”
“我知道凡人需得凡人引,但他們之中蠢惡之人實在多了些,也過于惱人。”
“倘若你覺得他們非神力不能引,那只能說明你認為他們沒有在進一步的能力,甚至資格。你自詡救世主的樣子,未免也丑惡了些?!?p> “......”
“他們的未來自有他們自己塑造,這便是生命。倘若他們真的無法從眼前的困境熬出,這也是他們自己的潛力和選擇。天災或可憐,人禍難避之。我們可救他們于外患,卻難救他們于其自己。再者說,如果真的必須有你介入他們才能踏出下一步的話,那他們也沒什么拯救的必要了?!?p> “那他們呢?我也動不得嗎?”
“就像他們說的,如今所謂的神們,不過是文化的具象。動與不動,并無區(qū)別。他們表面上是存在于這人世間,實際上他們只存在于人內心。人不死,他們不絕,這并非空話?!?p> “不絕就不絕吧,那也不能就這么如他們的愿了?!?p> 許夜伸手一劃,漫天神佛皆為飛灰。
“是文化,是思想就好好的呆在人腦子里,別再出來了。”
“這樣倒也不是不可。”
貞德掩嘴輕笑,轉身便要離去。
“您這就要走了嗎?”
動用力量將眾神復現(xiàn)人間這一現(xiàn)象封絕之后,許夜注意到了正欲離開的貞德。
“我已經(jīng)見到你了,道理也已經(jīng)與你相互講清,自然是要離去了?!?p> “回到天堂去嗎?”
“天堂神國,都在于人心,并無實處。我知道你想問什么,老師他雖然因為無人銘記而無法現(xiàn)世,但也已經(jīng)在回歸創(chuàng)世的門檻前候著了。等候那人類走出下一步,去看那世界大同的奇景,等候那人世天堂的建立,沐浴那重歸創(chuàng)世的榮光。他存在,亦如那歷史長河中萬千先賢的英靈?!?p> “老師仍對人類抱有希望嗎?”
“往好處想想,人類終是要進步的?!?p> “人類還有時間嗎?”
“或許會,又或許不會。尊重他們的選擇吧,許夜。你已經(jīng)不再是人類了。”
貞德轉身離去,擺擺手,算是做了告別。姜巡方隨后,便也來辭行。
“雖說你我最終所行之事相近,但過程確實叫我受益不淺。地球的諸神交給你了,我也做不來什么有建樹的事情,想來想去,還是與輝光人他們談談吧。既然已經(jīng)知道有地外文明存在了,我就去看看那些眾神們都在外面遺留了些什么吧?!?p> 姜巡方學著徐恒良那般拱手行禮,隨后轉身,化作流光,遠遁太空。
“天尊,接下來我們怎么辦?”
許夜聞言,回望東方同樣是被肅清諸神后干凈的天空。
“回家,坐看這人世間當往何方吧。”
地獄中,路西法看著人間草草收場的鬧劇,微微笑著。
“叛逆啊,看來這就是許夜的原生欲望了。眾生皆黑,我獨白。眾生皆白,我獨黑。夠傲慢,對我的胃口?!?p> 路西法從王座上起身,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