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人一落地再一打照面,胡松立時神色一凜:“劉音!”
后者了然,后退幾步大喝一聲:“布陣!”
不知何時轉(zhuǎn)向的護(hù)山大陣便瞄準(zhǔn)了白寒初眾人的方向。
白寒初將沈念安護(hù)在身后,抬手讓身后眾人放下武器:“胡門主,貿(mào)然以這樣的方式登門,實在是有要事相商?!?p> 胡松冷笑一聲:“老夫可消受不起這樣的登門拜訪。幾位根本不是常凌小子的人,這般作為是認(rèn)為我戎械門軟弱可欺嗎?”
大部分弟子都在聚底山的各個入口控制著火勢與我手下的影衛(wèi)斗法,此時在我們面前的,不過寥寥幾人。
人雖不多,然而我們對戎械門的弟子也不可能全然了解,此時提出玄鬼令之事唯恐有眼線泄漏消息。
于是,趁著白寒初與胡松還在你來我往地爭論,我背在身后的手微微轉(zhuǎn)了轉(zhuǎn),靈力包裹著失魂散順著我長長的衣擺鉆進(jìn)土里,只等潛到對面的人群中釋放。
不料這戎械門雖說不擅長煉藥,但機(jī)關(guān)之術(shù)算是在當(dāng)世登峰造極,我這粗淺的土遁之法的確有些不夠看。
劉音一把便將我的那股靈力從地底提了出來,浮在她的手中,她知道這必定不是什么好東西,也不敢捏破:“這位姑娘,此等劣汰的法子也不必在我戎械門面前班門弄斧吧?!?p> 我無所謂地笑了笑:“過程嘛,不重要,重要的是,它的確到你們的面前了不是嗎?”
我隨意一揮手,失去束縛的失魂散快速在他們的唇齒間傳播,不消片刻,還站在原地的只有劉音與胡松。
兩人的反應(yīng)快,修為高,并未中招。
白寒初看著額間開始冒汗的劉音:“姑娘,你一個人可以操控整座劍陣嗎?”
胡松冷哼一聲:“卑鄙下作!她不可以,老夫還在呢!”
白寒初帶著歉意拱了拱手:“出此下策,胡門主見笑了。我相信胡門主可以操控,但是兩敗俱傷的場面誰也落不了好,不若你聽晚輩一言?”
胡松與劉音對視一眼,清楚的知道硬要啟動陣法必然傷敵一萬,自損八千。他悻悻然放下了武器:“你且說來聽聽?!?p> 白寒初先是試探性一問:“敢問胡門主可知,玄鬼令?”
胡松臉色大變,隨即再次舉劍:“你是上官家派來的人,是不是?”
雖是疑問,但話語中透露著毋庸置疑。
我看著胡松如臨大敵般的模樣,微微皺了一下眉頭。
只是一提便如此心存芥蒂,并且立馬點出他們是上官家差遣而來,難不成這玄鬼令和上官家有關(guān)系?還是他們只是單純不希望將玄鬼令交出來?
白寒初的腦中也閃過了許多疑惑,胡松的態(tài)度很奇怪,像是要保護(hù)玄鬼令一般。
他再次試探著開口:“看來是知道,那不知胡門主可聽說過,白家?”
這看似不相干的問題卻讓胡松警惕的神情一怔:“白家?”他的目光順著白寒初一行眾人的臉輪轉(zhuǎn)臉一圈,神情中的緊張更甚:“你們到底是什么人?”
白寒初看著他有些做賊心虛的表現(xiàn),越發(fā)覺得胡松知道一些當(dāng)年的事情,難道,白家的覆滅與他戎械門真的有關(guān)?
我感受到白寒初周身的氣壓猛然低沉了下來,手便附上了他的手背:“寒初冷靜,再探一探,真的是他們,如今幾人也不是我們的對手?!?p> 白寒初閉眼,牽住附在他手邊的柔荑:“若我說,我是白家后人呢?”
就在他以為胡松會想要拼盡全力滅他口時,對方卻把劍放了下來:“白家后人?你怎么證明?”
白寒初好奇道:“胡門主知道我的身份不殺我嗎?當(dāng)年白家覆滅,聽說少不了戎械門同北宗的手筆呢?!?p> 胡松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聽誰說?上官家嗎?”
他朗聲大笑,仿佛聽到了一個笑話:“老夫自宮變之后便一直不離開戎械門,甚至于將戎械門遷移到了如此易守難攻的地方,外面的說法如何,自然全由他高高在上的上官家做主!”
他仔細(xì)端詳了白寒初一眼:“細(xì)細(xì)看來,你確實有些當(dāng)年白家家主的風(fēng)范,但是,我還是要你向我證明你的身份?!?p> 話已至此,白寒初意識到事情的真相或許與他目前知道的全然不同。他看向了沈念安,后者捏了捏他的手,給予他無言支持。
“好?!闭f著,他扯了扯領(lǐng)口的衣襟,指尖朝著脖頸一劃,一滴血滲了出來。然而它并沒有順著白寒初的脖頸蜿蜒而下,而是似乎在描摹著什么紋路。
須臾,那滴血液便勾勒出了完整的圖案,血紅色的麒麟就這樣呈現(xiàn)出來。
胡松自然認(rèn)得,他喃喃道:“白家圖騰血麒麟,你果真是白家后人?!彼拥纳锨埃骸澳憬惺裁疵??”
白寒初整理好領(lǐng)口:“白寒初。”
“好名字,好,好,好······”胡松似乎想起了什么。
他停了下來:“既是白家后人,那老夫自然不會與你為敵。在這里講話也諸多不便,諸位隨我來吧。也希望諸位停止攻擊?!?p> 顧容山瞧著白寒初似乎還在詫異于胡松的話,輕咳了一聲開口道:“胡門主,攻擊不能停,至少,不能讓人認(rèn)為我們沒有在攻打戎械門。
但是請您放心,如果您告知事實真相,我們保證,不會對戎械門造成很大的影響?!?p> 胡松思索片刻:“好吧,你們此時不相信老夫也可以理解,只希望貴派弟子手下留情,不要濫殺無辜。劉音,去幫著李沐?!?p> 劉音領(lǐng)命退下。
這邊,我與顧容山示意手下之人待命警戒,便跟上了胡松與白寒初的腳步。
白寒初有些按捺不?。骸奥牱讲诺囊馑?,胡門主認(rèn)識我父親?”
胡松搖搖頭:“不。事實上,當(dāng)年宮變的時候老夫正在外面游歷,回來之后便已經(jīng)······
當(dāng)年戎械門的門主不是老夫,而是老夫的兄長。至于當(dāng)年的真相,還是他親口告訴你更為妥當(dāng)?!?p> 白寒初疑惑地問道:“可,先門主不是已經(jīng)駕鶴西去多年了嗎?”
說話間,二人已經(jīng)走到了一個地宮的門口。白寒初覺得自己猜到了什么。
等到沈念安與顧容山跟上來,四人便沿著充斥著青苔與霉味的階梯,朝著陰冷的地下走去。
一直到一個石門前,胡松抬手捏了一個復(fù)雜的決,繁復(fù)的花紋在半空中閃爍,隨即他輕輕往前一推,門便打開了。
往里走了許久,黑暗潮濕的空氣忽然有了一些溫度,穿過一道水簾之后,平坦的草地出現(xiàn)在眾人面前,一個老人正在木屋前打坐。
胡松率先走上前去,輕聲說了些什么。
百歲老人驀然睜開雙眼,如鷹隼般銳利的目光直直看向白寒初三人,雖然逼人,但并無惡意:“白寒初?”
白寒初聞言上前拱手:“晚輩,見過胡老先生?!?p> 胡子仁有些激動的起身:“不必多禮。按道理,你應(yīng)當(dāng)同常凌小子一樣,叫我伯父。都進(jìn)屋坐吧?!?p> 等他們都坐下,胡子仁為他們都倒上了一杯熱茶,隨即坐了下來:“幾十年了,終于讓我等到你回京州,想必潤光兄泉下有知,也能心安不少?!?p> 白寒初握著茶盞卻沒有喂進(jìn)嘴里:“我父親······當(dāng)年宮變之事如何還望前···伯父據(jù)實相告?!?p> 胡子仁點頭:“自然,你理當(dāng)知曉真相?!?p> 原來當(dāng)年,君后沈思蕊生產(chǎn)當(dāng)日正逢七煞日,不經(jīng)意間便煞氣入體,京州各大門派都知道,這個孩子已經(jīng)不再是普通的胎兒,一旦出生必會引起巨大的浩劫,祈求上官尋隱殺子不能,不得不打入桑辰宮。
殺害一個剛出生的胎兒何其殘忍,但是沒人愿意用天下去賭,眾人都做好了被唾棄的打算,義無反顧。
最先逼近那個孩子的便是胡子仁,常復(fù)與白潤光。
奈何即使是胎兒的形態(tài),那孩子身上的煞氣仍然來勢洶洶,三人前要抵抗上官家的負(fù)隅頑抗,后要破開胎兒身上的煞氣屏障,十分艱難。
誰知此時,沈思蕊竟然拿出了玄鬼令,一番吟唱之后,冤魂惡鬼瞬時充斥了整個桑辰宮。
沒有人敵得過這些來自冥界的力量,胡子仁只記得當(dāng)時白潤光不知道用什么方式,拼死將他二人送出了桑辰宮。
然而常復(fù)因為傷勢過重,半路慘死,只有他,被趕回來的胡松救下,依靠詐死才得以茍活至今。
而在之后,便傳出了白家覆滅的消息。
那場宮變京州各大門派死傷大半,大多數(shù)是因為那玄鬼令。而如今知道這些事情而沒被滅口的,便只有胡子仁一人,雖說他為了避免自己突然離世導(dǎo)致秘密塵封,告訴了胡松與常凌,但好在,桑辰宮并不知道。
白寒初握著茶杯的手微微顫抖,隨即一聲脆響,捏碎了它:“所以玄鬼令,本身就出自于桑辰宮?而你們這些年都是在隱藏它被桑辰宮察覺到?”
胡松點點頭:“沒錯,我們也試圖毀滅它或者封印它,奈何它的煞氣實在強(qiáng)大,這么多年也不曾有結(jié)果。你們今日,當(dāng)真是桑辰宮派來的?”
白寒初閉著眼,平復(fù)著心情。我伸出手,動著手指,治療著他手掌的傷。
顧容山點頭:“不錯。上官修告訴我們,白家覆滅與你們與北宗有關(guān),所以命我們踏平兩個門派取回玄鬼令。只是我們未明樓從來也不是任人擺布的存在,認(rèn)為此事或許有些端倪,所以想要瞞著他們尋求真相,因而佯裝攻擊?!?p> “踏平戎械門,取回玄鬼令?”胡子仁低聲重復(fù)了一遍:“好一個上官尋隱,真是半點禍根都不給自己留下,甚至都不需要自己動手。
若是你們真的上當(dāng)了,后果不堪設(shè)想。玄鬼令落在他們手中,天下何安!咳咳咳······”情緒過于激動,他爆發(fā)出一陣猛烈的咳嗽。
胡松安撫著兄長,眉宇不展。
白寒初的手突然抖動了一下,繼而身體也開始搖晃起來,我似乎看見他手腕的經(jīng)脈處有一根黑線,只是他將手抽回太快,我沒有看清。
白寒初的臉色漲紅,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拼命壓制著快要竄上脖頸的黑線。
我立時起身,蹲到他面前想將他的手抓過來診脈:“寒初!寒初!你聽得見我說話嗎?把手給我!”然而那只手固執(zhí)的橫在胸前。
胡子仁注意到了白寒初垂下的另一只手,上面的黑線如蛛網(wǎng)般密布,他想起了一樣?xùn)|西,不由得大驚,正欲說什么,被顧容山截去了話頭。
顧容山將我拉起來對我說道:“應(yīng)該是情緒太激動導(dǎo)致舊疾發(fā)作,你快去外面找景沐,這里有我?!?p> 聞言,我顧不得似乎存在的疑點,飛身朝外而去。
“是死約蠱蟲,對嗎?”看著沈念安遠(yuǎn)去,顧容山回頭,看到胡子仁已經(jīng)摸住了白寒初的脈。
顧容山苦笑著點點頭,掏出一枚沈念安上次留給他的雪煙丹給白寒初服下。
眼下,只有靠著雪煙丹的強(qiáng)大藥性和白寒初自己竭力去壓制,墨燭還沒有找到解決辦法。
胡子仁搖頭:“應(yīng)該是上官尋隱的手筆。若是你們此次拒絕了他,他也一定會以此脅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