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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蜉生

添妝

盡蜉生 沉令 2063 2020-04-25 23:34:12

  說是要想一想,但皇帝不日就在朝上宣布了此事,不出所料,果然有不少言官進(jìn)柬。

  說辭無非就是翻來覆去那一套,皇帝端坐在那里,夸了榮和公主如何心系家國自請和親,如今賜婚是她求的賞,不好涼了一心為國的功臣的心。

  眾臣聽著話都說到這份上了,也不就不好再駁,說到底,和親這事或多或少都會帶來幾年邊境安定,至于榮崢公主要嫁誰,全朝上下都知道這個秘密了,榮和公主請賜也算是給了皇家和眾臣一個臺階下,皇家保全了顏面,言官也有理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眾人想明白了這件事,這圣旨便下得極為通暢,三書六禮的流程也很快走完。

  到榮崢公主成婚那日,剛過了冬至不久,天氣冷得不像話,整個京城卻熱騰騰的,十里紅妝鋪了好幾條街,未開蒙的小孩兒都知道保寧將軍今日要娶圣人最疼的長公主。

  棲霞宮內(nèi),雀音在為榮崢公主理著嫁衣的裙擺,一面還安排著殿內(nèi)來來往往的小宮女們有條不紊地忙著。

  “你不用這樣忙,趁有空,你坐著與我說說話吧。”榮崢公主拉著她的手道。

  雀音笑道:“哪里就忙了?我心里歡喜,必要你圓滿地出嫁?!?p>  榮崢公主道:“這一去就再見不到了,我想多同你說會兒話。”

  “你可不能哭,剛上的妝,哭花了可怎么見新倌人呢?”雀音拿著帕子小心地給她吸掉將要落下的淚,又道,“本來也沒有不散的筵席,公主不必如此傷感?!?p>  “你不難過嗎?”

  “難過的,但是有這幾年的一起玩的時光,還有這些天皇后對我的疼愛,日后一輩子想起來都會覺得開心,這就很夠了?!?p>  “雀音?!?p>  “嗯?”

  “那你以后一定要常常想起我啊,我也會想起你?!?p>  “一定?!?p>  雀音起身去拿來一個大匣子放進(jìn)榮崢公主的懷里:“想來你也不缺金銀珍寶,我這東西不值錢,但你可要放好了,這雖不是雀音給你的什么寶貝,但這可是你妹妹榮和給你的添妝?!?p>  “這是什么?”

  榮崢公主捧著匣子正要打開,被雀音按住了:“誒,現(xiàn)在不能看的,今晚也不能看,得等我走那日你再看。”

  榮崢公主笑了:“這么神神秘秘?”

  “你快答應(yīng)我?!比敢綦y得撒嬌。

  “好,答應(yīng)你?!?p>  “可不許騙人?!?p>  “騙人是小狗。”

  二人說著,有內(nèi)侍來報說將軍已經(jīng)出了府,公主該去與帝后拜別了。

  華貴莊重的嫁衣出現(xiàn)在泰華殿時,帝后心里皆是一動,女兒出嫁,心情真是復(fù)雜到了極點(diǎn),囑咐了幾句,榮崢公主便又落下淚來:“兒臣不肖……”

  皇后打斷她,道:“雖說早就明白總有這一日,可如今就在眼前了,倒覺得時間過得快,一眨眼我們崢兒都要出嫁了,日后總不比在身邊,要自己多照顧自己?!?p>  花轎行至內(nèi)宮門口,雀音不好再跟了,二人含著淚揮了揮手,最終也只能說出一句“保重”。

  早就在宮門外等著的保寧將軍十分無措地站在冷風(fēng)中等待,他一點(diǎn)都不冷,滿身的血液都噴涌著往腦袋上沖。怎的成親竟是這樣的感受,倒是比打仗緊張許多。

  “怎么還不來?”保寧將軍小聲嘀咕著。

  大伍作為被安排來開道的一份子,此時正站在保寧將軍身邊,見將軍緊張得極其反常忍不住道:“將軍輕松些,公主都是算著好時辰出宮門的,這會兒還有一會兒要等呢?!?p>  “你未成過親,你懂什么?”

  大伍后退一步,決定閉嘴。

  “我衣袍沒亂吧?”保寧將軍又問。

  將軍今日著實(shí)與平時不一樣,平日里將軍哪里會在乎衣袍有沒有亂,他只會在乎今天軍中的訓(xùn)練做完了沒有。一時間大伍竟有些適應(yīng)不過來,但還是伸手撣了撣他身后的褶:“整潔得很。將軍與公主這樣熟識了,何必如此緊張?!?p>  保寧將軍瞪了他一眼,差點(diǎn)一口呸出來:“你懂個屁?!?p>  好不容易等來了花轎,他愣愣地盯著轎簾許久,說了句:“榮崢,我娶你回家?!?p>  簾內(nèi)的榮崢公主本來一肚子不舍,聽見他的聲音卻忍不住笑起來:“好啊?!?p>  這晚保寧將軍開心,卻不敢喝太多,他怕喝醉了反而要新娘子操心照顧他,今晚夜色好,怎么舍得白白度過。

  新房外的紅燈籠印著冬夜,就格外好看。

  保寧將軍推門進(jìn)去,榮崢公主坐在桌邊等他來一起同牢合巹、解纓結(jié)發(fā)。

  “等久了吧?”他問。

  “回來的這樣早?”榮崢公主笑著反問。

  “他們喝酒呢,我就回來了?!?p>  合巹的酒是帶苦味的,但新婚夜哪有苦味的東西,連窗外的西北風(fēng)都是帶著暖融融的愛意的。

  “喝了這酒,日后便要同甘共苦了?!北帉④姷馈?p>  榮崢公主笑道:“怎么?聽著十分有些遺憾的意思,新婚當(dāng)夜就后悔了?”

  “怎么會后悔!”保寧將軍連忙否認(rèn),“只是想著我日后各處奔走,必不能時時陪著你,同別人家不一樣,少不得要叫你辛苦了。”

  榮崢公主道:“你若常常念著我,不在身邊也不覺得辛苦;你若心里沒了我,縱是日日在我眼前也是辛苦?!?p>  保寧將軍展顏笑說:“定然是時時記得的。”

  “那便沒什么好辛苦的了。幫我后頭的簪子取下來?!?p>  “勾住了。”

  “叫小丫頭來吧?!?p>  “不必,我雖是個提劍打仗的,也不全然不會干細(xì)活……疼么?”

  “嘶——果然是個提劍打仗的料。”

  “……”

  前院的客人不知什么時候散的,總之今晚的主角是不會在意他們的,自會有人好生招待他們再送走他們。

  今日也是十五,朗月當(dāng)空,深冬的樹沒了葉,樹枝直直地伸向天空,在滿目深藍(lán)里攪動一些風(fēng)云,輕紗一樣的云軟軟地從枝丫間纏繞著過去,又纏繞著回來,大概過于靈動飄逸,撩得在樹上過夜的鳥兒都叫了幾聲,

  但今晚大家都是聾子,聽不見鳥鳴,聽不見風(fēng)聲,聽不見紅燭燃燒的聲音,也聽不見守夜交接的家仆來往的腳步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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