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花宴是京中有名的夫人宴會,凡京中許多女眷都會參加。幾年前皇后主持的時候,因為擔心一些身份低微的人沖撞皇后,只許一些命婦與貴家小姐參與。
后來這事落到了四皇妃柏蘭的頭上,她便剪掉了許多繁文縟節(jié),用發(fā)請?zhí)姆绞窖埦┲袐D人參加百花宴。
柳如煙也如往年一樣,收到了四皇子府中送來的請?zhí)?,只是她因為忙郡主的婚事,已?jīng)頭昏腦漲了,沒有什么閑暇去參加。
再說日前在茶樓得罪了不少的夫人,如今這事大家還沒忘掉,她去了,保不準這場面一度尷尬不好收場,索性就將請?zhí)麃G棄一旁了。
閑著沒事的桑采倒是很想去,但是爹娘嚴肅地警告她多次,不讓她在京城中惹些幺蛾子。
這百花宴是有名的夫人宴會,參加的,有些是柳如煙的摯友,有些可是柳如煙的死對頭。
尤其是那個手段不弱的陳夫人,柳如煙對桑采這個女兒可是了解得很,自己都斗不過的人,桑采去了只能是自取其辱。
于是,柳如煙便將請?zhí)毫?,斷了桑采的念頭。
桑采卻總是不信邪,自從嫡夫人去世以后,爹爹把娘親扶正了以后,母親就格外主動地去參加京城中的各種聚會,讓所有人都知道,她現(xiàn)在才是桑府的正夫人。
也就是在百花宴上,娘親才為京城的婦人們所熟知。
之后見到柳如煙,都客客氣氣地尊稱一聲,桑夫人。
她心里也是存著此想,若能去了百花宴,沒出閣的姑娘在百花宴上萬眾矚目,便成了京城中口耳相傳的人物。
日前因為沈柔的事情,她可是受了不少非議。
這百花宴,可是一雪前恥的好機會!
可是娘親,總是小看她,如今也把這請?zhí)o撕了,她便也沒了這赴宴的憑證。
正當她又愁又氣,用她的小馬鞭對下人出氣的時候,沈柔來了。
“哼,這小蹄子來作甚?”
婢女顫巍巍地問桑采,“小姐,要叫沈柔進來嗎?”
桑采對沈柔那個郡主的名號極為厭惡,從靡燼到這些婢女,在桑采這里,沒一個人敢尊稱沈柔為郡主,都是直呼其名,言語之中更是不敢有半分的敬意。
生怕惹了桑采不高興了,多挨些無謂的折磨。
“叫,本小姐怕她不成?”說著,桑采坐了下來,一臉倨傲,“我倒要看看這沈柔嫁不成齊國侯府,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來?!?p> “是?!边@婢女匆忙出去迎接沈柔。
其他人在桑采的眼神威懾下,怯懦地站起身來,都退了下去。
免得他們這副狼狽模樣叫沈柔又看了笑話,讓小姐又教訓一次。
上次沈柔破天荒來了這里,她們不識相,傻愣愣的給沈柔瞧見了一窩奴才的狼狽模樣,后來走了,她們又挨了桑采一頓毒打。
現(xiàn)在是學乖了。
婢女出去迎接沈柔,曲身行禮,道,“郡主,小姐請您入內(nèi)用茶?!?p> 沈柔對身邊的人道,“遲歸,新月,你們在外面等我,立春跟我進去就行了?!?p> 遲歸道,“就怕那做作的女人對你不利?!?p> 新月也附和道,“女人,壞!”
沈柔輕笑,道,“我與桑小姐姐妹一場,她平日對我噓寒問暖的,你們也不是沒見過。何必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這話當然是說給桑采的“耳朵”聽的。
一旁的婢女當然也道,“郡主說得是,小姐平日對郡主很是關(guān)切??ぶ髑心`會了我家小姐的好意,小姐是真心待郡主的。”
沈柔笑意更深,看向了這小婢女,道,“本郡主自然知道。領(lǐng)本郡主見你家小姐吧,本郡主畏寒,不愛喝冷茶?!?p> 婢女回道,“是。”
領(lǐng)著沈柔進了桑采的屋子,桑采瞧見了影子,便拿過了婢女手里的開水壺,親自往茶壺之中添水,又佯裝仔細地沖了兩杯茶。
婢女上前來,行禮道,“小姐,郡主來了?!?p> 桑采“喜出望外”,不慎燙了手。
婢女忙用手帕來給她擦手,“小姐!”
沈柔自然看得出是戲,但一定要陪著演,不然她想了半天的“詭計”就得不了逞了。
“桑小姐怎么如此不小心?這些泡茶的粗事,怎么不留給下人做呢?”
說著,沈柔看向了這些個婢女,道,“桑大人養(yǎng)你們在府中白吃白喝?怎么竟要小姐事事躬親?”
婢女忙往地上一跪,“郡主,小姐,奴婢知錯了!”
沈柔冷哼了一聲,對立春道,“春兒,過來奉茶?!?p> 桑采看了看自己的婢女,道,“既然郡主姐姐喜歡春姑娘泡的茶,你們就先下去吧。”
幾個婢女應喏而去,立春便過來她們身邊奉茶,她可是點茶妙手,泡的茶火候與水量都恰到好處。
二人坐下來以后,桑采問沈柔道,“郡主姐姐不是要籌辦成親之事?怎么有空來采兒這里了?”
說著,沈柔面露哀愁之色。
平素是不與這桑采搞些小九九,但這沈柔演起戲來,實在不差桑采分毫。
幸而桑采從來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不然,被沈柔一頓誆,還真要被騙得團團轉(zhuǎn)。
“姑母本來想替我尋門好親事,無奈那些禮官多嘴,偏偏提起了我和靡國公府的那門年久的娃娃親?,F(xiàn)在皇上下了旨意,這事也就成了板上釘釘?shù)氖?。昨日,錦懷姑姑來看我,說我姑母道,既然皇上下了旨,她也沒轍了,只得叫我嫁入靡國公府,當個活寡婦了?!?p> 桑采也嘆了口氣,但心里滿是得意。
她的危機解除了,這沈柔又得了這個寡婦命,實在不能不叫她神清氣爽。
但面上的功夫還是要做足的。
“郡主姐姐,我爹本想為你說幾句的,但陛下的話不容置喙,我爹也就不敢出言了??ぶ鹘憬闱心肿锏?p> 說著,還擠了幾滴眼淚出來。
立春在一旁悄悄瞅著,跟瞧大戲似的。
沈柔嘆道,“這些年住在桑府里,倒是得了桑府不少好處和蔭庇。我怎么會怪桑大人呢,說到底,他還是我的恩人呢?!?p> 恩人落了重音。
沈柔的眼神倏然一冷,立春正好給桑采遞茶,轉(zhuǎn)移了桑采的視線,她才沒看見。
沈柔前世,才是真的將這桑禮當成了恩人,甚至認賊作父。
但經(jīng)過了前世,自然知道桑禮是個十足的偽君子。他是什么樣,她心如明鏡。
桑采端著茶,喝了些,道,“郡主姐姐不必說這些的?!?p> 沈柔“轉(zhuǎn)悲為喜”,笑道,“是啊,不說這些了,今天我來也不是來跟你抱怨訴苦的。”
桑采疑惑,道,“那是為的什么事?若是有事相求,郡主姐姐不妨直說,采兒能為你做的,定當赴湯蹈火,在所不惜!”
立春翻了個白眼,腹誹著,這虛假的姐妹情……
沈柔從自己的袖中掏出了四皇妃送來的那份請?zhí)?,遞給了桑采,道,“采兒妹妹,你看看這是什么?”
桑采看完了以后,心里著實嫉妒。
娘親是京城有名的貴夫人,收到了請?zhí)?,而這沈柔,不過是個有名無實的郡主,在京中也幾乎沒什么名聲,竟然也收到了請?zhí)?p> “這是百花宴的請?zhí)俊?p> 沈柔笑道,“是啊?!?p> 沈柔的這個笑,在桑采看來,著實像是炫耀。
沈柔也知道這些,道,“既然皇妃相邀,我自然不好駁她的面子,但是平日我不太出入這些場合,就想著來邀妹妹與我同去。”
桑采疑惑,“邀我?”
沈柔接過了立春遞過來的茶杯,輕啜兩口,道,“是啊,想想我自己沒有姐妹,身邊也只有幾個奴婢,登不上臺面。也就只有采兒妹妹你這么個閨友了,我想著你是桑府嫡女,與我同去也是相襯,不會叫人瞧了我的好戲?!?p> 桑采有些猶豫,道,“如此,妥當嗎?”
沈柔道,“有什么不妥當?shù)??哦對了,上次那些胭脂好用么??p> 這話題轉(zhuǎn)得,讓桑采有些迷茫,半晌才道,“郡主姐姐送的,自然是好的?!?p> 沈柔笑道,“那便正好。那秋水胭脂鋪的胭脂,襯的人明艷動人,聽說鋪子里還有些點妝手,手藝挺好的。我已經(jīng)讓奴婢們?nèi)埩_了,明日咱們就去試試?!?p> 說著,沈柔看向了一邊的立春,問道,“春兒,參加宴會的衣服準備了嗎?”
立春道,“回主子,已經(jīng)吩咐裁縫鋪子按照您和桑小姐的身材,做了兩套。一套淡藍衫裙是給主子您的,另有一套紅羅衫裙是給桑小姐的。立秋方才已經(jīng)去裁縫鋪子拿了,一會看著沒問題,就送到桑小姐院子里來?!?p> 沈柔看向了桑采,問道,“妹妹你看如何?”
桑采正愁沒有機會參加百花宴,既然這沈柔相邀,她正好也借她的風,去一次。
于是,桑采便道,“既然姐姐已經(jīng)安排好了,那采兒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沈柔滿意地點了點頭,“如此便好。待會我院子里的婢女會將做好的衣服給你送來,你自己試試合不合身,合適的話就穿著赴宴也好。明日出門前,我會讓婢女來邀你?!?p> 說完,沈柔就起身要走了。
桑采也起身對她行禮,道,“采兒就謝謝郡主姐姐抬愛了。”
“客氣什么,我就不在這里多叨擾了,春兒,我們回去吧?!?p> 于是,沈柔便帶著立春離開了。
桑采看著沈柔離開的背影,心里倒是不太琢磨得透這沈柔心里想的什么。以前,她可是不屑于與她來往,如今怎么竟與她好得像閨中密友一般。
琢磨不透,她便也不多想了,能去百花宴,她已是心滿意足了。
只是,平日里有些什么事,爹爹都要她跟娘親商量著辦。這幾日娘親因為沈柔的婚事和上次在茶樓受辱的事情,變得極為喜怒無常,經(jīng)常發(fā)脾氣。
她可不太想去觸她的霉頭。
何況,之前娘親把百花宴的請?zhí)毫?,就是不想讓她去。如今把這事告訴了娘親,保不準她要呵斥她,讓她又去不成了!
于是,桑采囑咐院子里的婢女,不叫她們把沈柔的來意說出去,否則把她們的皮扒下來!
她就這么瞞著桑禮和柳如煙,第二天應沈柔之邀,穿著沈柔所贈的紅羅衫裙,和她一起赴百花宴了。
張評微
由于存稿告急……這段時間改為一更,會維持日更三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