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在你擁有的時候,你讀不懂它,可當(dāng)你讀懂了之后,它卻已經(jīng)離你很遠(yuǎn)了......
我其實(shí)并不想對自己那時的懵懂多加敘述什么,因?yàn)槲蚁嘈琶總€人都經(jīng)歷過,也在那樣的單純年齡里狠狠的哭過、笑過、真誠的付出過......
而青春也不是我故事想敘述的主旋律。我不否認(rèn)青春的存在,特別是青春期叛逆的存在。我也必須承認(rèn),如果不是這些那時我覺得很美,后來的覺得完全沒有必要的情愫,我想我可能不會在多年以后去感嘆那句“少時不努力,老大徒傷悲”。
就像茨威格在《端頭皇后》里說的那句“她那時候還太年輕,不知道所有命運(yùn)贈送的禮物,早已在暗中標(biāo)好了價格。”每個人都要為他做出的事情付出代價,和年齡無關(guān)。
可是,就在那樣的年紀(jì)里,我們以為我們在頂著成長的傷痛舉步維艱,為著不相干的人忠肝義膽、義薄云天的時候,卻忘了那些頂著生活的壓力活得艱辛疲憊的父輩們,這是多么的可笑?。?p> 還是把目光放到家族成長與血肉至親之間的事情上來吧!
隨著年齡的增長,我對D市的一切信息都是自動屏蔽的。我討厭別人再談起那座留下我短暫深刻回憶的地方。我從未向別人(家族以外的人)提起我去過D市的事,甚至和別人撒謊說我從未離開過家鄉(xiāng)。我也不想聽父母說他們在外面有多么的艱辛,也不想聽到他們說他們在那里是怎樣生活的。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又不是我讓你們?nèi)ツ抢锏模?p> 現(xiàn)在想來,那時的我是多么自私?。?p> 即使我主觀的想去屏蔽,但又豈是我能屏蔽了的?關(guān)于那座城市鋪天蓋地的信息依然向滾滾潮水一樣,向我涌來——因?yàn)槲业募胰嗽谀恰?p> 想必大家還記得,我那性格乖戾的舅舅前兩年因?yàn)楦星槁飞系牟豁標(biāo)?,和母親一起背井離鄉(xiāng)的一起去了D市。他今年回來了。
“你媽和你爸就沒真心待你舅舅,害你舅舅在那邊瞎折騰幾年!年紀(jì)都熬大了,還沒掙到錢,現(xiàn)在連老婆都娶不上了!這都是你爸媽的錯?!崩牙呀K于在一個周六的上午按捺不住胸中怒火,跑到了我們村里來鬧騰來了——確切的說是鬧騰我。
這些年父母不常在家,她來我們這個村子的次數(shù)是極少的。我有時候都會忘記在這個世界上我還有個姥姥了。今天姥姥來我們這,想必是氣壞了,不管父母在不在家,也不管和我說有沒有用了!總之,她的目的只有一個,必須說出來——她的怒氣必須得到釋放!
“嗯。”我一邊淡淡的應(yīng)付著,一邊撫摸著大病初愈的狐貍。上周末狐貍終于因?yàn)樵衅跔I養(yǎng)不良,病倒了。幸好是周末,如果我不在家,我想現(xiàn)在狐貍和她肚里的小狗崽早就見閻王爺了。哎......為此我還和爺爺爭執(zhí)了幾句,爺爺還不承認(rèn)虐待了她?!耙院髣e指望我給這畜生送一口吃的了,現(xiàn)在生病了倒怪起我來了!”看來更不能指望爺爺照看她了。
“你們家都是一群狼心狗肺的東西,你也是個白眼狼!虧我小時候還那么疼你!想想你們窮的吃不上飯的時候,是誰給你們送了一口糧食?還不是我?你們家沒有牛犁地,你姥爺是不是趕著牲口在你們家辛辛苦苦好幾天,一直到把地給你們家種好才回來種我們家的?你們這些該挨千刀的......”姥姥又開始了她經(jīng)常的抱怨,詛咒。
“姥姥......”我有點(diǎn)不耐煩了。“天不早了,說了半天,你也該餓了,想吃什么,我做飯去......”太陽已經(jīng)掛在五奶屋頂?shù)恼戏搅恕?p> “吃什么?能吃什么?我指望你這個小丫頭片子給我做什么好吃的?!家里有什么?我看看!”姥姥真是個喜歡用祈使句和反問句的人??!只見她瘦小的身體從小板凳上站了起來,彎腰揉了揉發(fā)酸的雙腿,接著向廚房走去。
我姥姥其實(shí)是個很奇怪的人,你永遠(yuǎn)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人格去定義她,她有時候看起來心地十分善良,當(dāng)有個人向她訴說自己的不如意與艱辛?xí)r,她也能跟著掉幾滴眼淚。但心狠起來,她是連自己的子女都要詛咒一番的。脾氣差,說話毒,能吃苦,很勇敢,不講理.....呵呵......有時候覺得她活得真像一個工具,一個只知道活著卻沒有任何溫度的生活工具。
從姥姥口中我得知,母親把舅舅帶到D市以后,就讓他和父親一起干起了收破爛的活。舅舅起初十分抗拒這份工作,他認(rèn)為這是一件異常骯臟屈辱的工作,他覺得自己一個還算有點(diǎn)知識文化的翩翩少年郎,怎么能成為一個整天手沾垃圾,向人低頭哈腰的“破爛王”。
“你舅舅說錯了嗎?他一個沒結(jié)過婚的小伙子,你讓他去收破爛?不是糟蹋他嗎?”姥姥一邊燒火,一邊又絮叨了一邊。
我忽然想起了與父親在D市時的場景。“收破爛很可恥嗎?那在垃圾堆里拾破爛呢?我媽沒有和您說過,我和我爸剛?cè)市時候的事情嗎?”我一邊把鍋蓋蓋好,一邊笑著說。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對姥姥的任何態(tài)度都是要么沉默,要么微笑對待了。當(dāng)你了解一個人,知道你無論說什么,她都不會認(rèn)同,也不會感動,那你又何必施舍給她太多情緒呢?
“你們能和你舅舅一樣嗎?你們一個小孩,一個結(jié)過婚的大男人,干什么不行???”看吧,姥姥就是個不會感同身受,換位思考的人。在她眼里,萬物皆是塵埃,唯她情緒獨(dú)尊。
“嗯,你說的對。”我依然笑著。真希望時間過得快一點(diǎn)。
“回頭你媽給你打電話,你把我說的話給我捎過去,你告訴她,讓她回來家就到我那,我倒是要當(dāng)面問問她,我到底是哪點(diǎn)對不起她了?!讓她這樣對你舅舅?!”她一邊說著,一邊拿著燒火棍猛戳著鍋底。
“我不和她說,要說你說去,你不是經(jīng)常去我大成哥那嗎?你不是老是打我爸的手機(jī)就掛掉,讓他給你回過去嗎?你自己說就行了,我傳話也傳不好,我媽不也是你閨女嗎?有什么你當(dāng)面和你閨女說就是了!”我可不想給她制造機(jī)會再來騷擾我。我要是答應(yīng)她了,她三天兩頭該來找我問問我咋說的了。
“別提那個大成了!你們姓張的就沒一個好東西,我現(xiàn)在去,他就跟不認(rèn)識我似的,不是說電話壞了,就是說忙,讓我自己打去!我會打的話,我還找他?”姥姥又拉長嗓子開始抱怨了。
哎……我們這個家族里沒有不知道姥姥脾氣的,也沒有一個不是煩她煩得眼疼的。她在舅舅回來后就隔三差五的跑大成店里,說要給父親打電話。大成哥開始就很不樂意,說家里電話打不了長途,而且家用電話打長途特別貴,讓姥姥去“話吧”。姥姥哪里肯依,她也不知道聽誰說的,說電話只要撥通不接,是不需要錢的。“晨輝看到是你家的號碼,他肯定給你回過來的。”對了,一定是舅舅告訴他的,因?yàn)檫@是我之前為了省錢用的辦法。
“你也別怪大成哥,這些年……”我正想說,這些年大成哥幫了我不少忙的事,但轉(zhuǎn)念一想,和她說這些有什么用呢?她會因?yàn)閯e人幫了她外孫女而感激別人嗎?不會啊,她對我有的只是比陌生人多一點(diǎn)的感情吧!“人家這些年生意也不太好。街上生意不好,年輕人都外出打工了,留在家里的除了老人就是孩子,這樣的群體誰舍得買新衣服啊?!你在乎電話錢,人家就不心疼了,不給你用電話正常啊?!?p> “哼哼哼……你以為我不知道,肯定是你爸教的,以前咋不這樣……以前他見我可熱情了,還幫我撥號呢……”姥姥冷笑著把燒火棍丟在了一邊,起身走到煤球爐子前,把燒開了的水壺拿下放到了地上,又把炒菜鍋放在了上面,準(zhǔn)備炒她最拿手的青椒雞蛋了。
聽姥姥這樣說,我忽然覺得也有道理。
我打開大鍋的鍋蓋,一股麥香便鋪面而來。我的餅子饃也好了。
平時我很少蒸餅子饃,但如果蒸一定用地鍋。我喜歡那貼在地鍋上黃橙橙的餅子饹馇,吃起來像沒有味道的硬餅干。
“小七……我這兩天不回去了,我回去的話,你舅舅又得拾掇我!我……我在你們家呆幾天吧……”姥姥低頭喝著我給她剛盛的稀飯,頭也不抬地說。
我……我可以說“不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