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楞頭楞腦的小伙子打斷了青嵐他們漫長又沒有收獲的筆聊。這個人張口就要找胡兵,等到詢問他,是誰派他來的?找胡兵什么事?卻真的是一個一問三不知的“呆瓜”。急性子的青嵐把拳頭都舉起來了,人家還是回答“紙條上沒寫,不知道”,看來是真的不知道……
胡兵再次習(xí)慣性地摸摸“兔耳朵”,好聲好氣地問:
“那你覺得我該怎么做呢?”那小伙子高挑眉毛,瞪圓了眼睛說:
“那我當(dāng)然知道了,你們跟著我就是了,我一定會把你們拉到地方的?!鼻鄭姑偷叵蛐』镒用媲斑~了一步,嚇得小伙子“噔、噔、噔”地往后跺步,大聲問:
“你,你,你想干什么?”青嵐又舉起拳頭佯裝要打他:
“你不是說你不知道嗎?怎么又說一定能把我們拉到地方了,早干什么去了?我看來你就是不實在!”那個小伙子急赤白臉地解釋:
“那紙上就是那么寫的呀,讓我拉著你們沿著T00國道一直往北走,等著信號出現(xiàn)?!鼻鄭估涑盁嶂S地腔調(diào)根本就不想改:
“什么信號?放汽球還是信號彈?要不然就蹦個長發(fā)女鬼出來?”那個人這時卻不生氣了,認(rèn)真地邊思考邊說:
“嗯,我也覺得會放個汽球或信號彈什么的,總之得有個信號什么的吧,告訴我到地了,甚至女鬼什么的,那就不太可能了吧,不好準(zhǔn)備啊?!鼻鄭贡粴獾弥狈籽郏ゎ^就回房間去了,胡兵哈哈地笑到?jīng)]有節(jié)制,拍了那年輕人的肩一巴掌,說:
“哈哈哈,兄弟,我懂了,不過,我還有個問題?!毙』镒右笄诘卣f:
“您盡管問。”胡兵問:
“你剛才說會把我們都拉到地兒,我想知道,是不是也包括我的這幾個朋友?”那小伙子伸脖子往房間內(nèi)望了一眼,也不知道他看清了幾個人,回過頭來鄭重地點點頭說:
“對呀,包括他們,被開了瓢的是胡兵你,兩位情侶,還有一位脾氣不太好的女士,應(yīng)該就是――”他附到胡兵耳朵邊說:
“就是剛才那個有錢的‘母夜叉’吧?”胡兵強忍住笑,也低聲說:
“你可千萬別得罪她,不然落個活干了,錢沒掙著的下場?!蹦悄贻p人雞啄米樣地點頭:
“對,對,小心為妙,我斗她不識個。那,咱們是不是該走了,我怕耽誤我下邊的活。”胡兵好奇:
“你不是掙了五百塊錢了嗎?這還不夠啊,平常你得掙多少錢???”那小伙子臉一下紅到了耳朵根兒,低笑著說:
“我不是說你們這事,俺們這些人吃了上頓沒下頓,如果今天下午找不到明天的活兒那就沒飯吃啦?!焙馗袆?,從兜里摸出兩張百元票子塞到那人手中說:
“現(xiàn)在也沒人用現(xiàn)金了,我這不早上從柜員機上取了二張以備臨時之需,你先拿去用吧,回頭我再去取。”那人趕緊往回塞,嘴點不停地說:
“這算什么,不行,不行。”胡兵努力把他的手推回去,
“就當(dāng)是油費吧。”接著他走回房間,對著幾雙期待的眼神說:
“人家把咱們都摸得門清了,也不管這三七二十一了,走吧,龍?zhí)痘⒀?,走一遭才會知道?!鼻鄭箾_著沈唯西和肖一茗說:
“得,這回你們不缺素材了?!毙ひ卉锨白匀坏?fù)ё∩蛭ㄎ鳎瑢λ鹛鸬囊恍Γ?p> “為什么我總覺得有一扇帷幕終于要拉開了?”沈唯西邊隨著肖一茗往前走,邊微閉著眼睛,雙手合十,嘴唇嚅嚅地動著,想是在跟去了另一個世界的王霽晗說話吧。
真的是有車一族,這個小伙子――他讓大家稱呼他麗輝,真的有一輛車――130大貨。向著自己的座駕比劃著,雨輝無比自豪地說:
“就這,我的車,我的副駕還在車?yán)?,你們只能有一個人坐前面,剩下的人坐后面車廂吧?!鼻鄭箍纯窜嚕箾]有說話,肖一茗搶先說:
“那胡兵你坐前面吧,我開著車?yán)鴥晌慌扛诤竺??!蹦躯愝x說:
“哦,這也行,不過我可開得快啊,你們可要緊緊跟上?!焙托ひ卉鴮€眼色,并沒有覺得好笑,大家各自上車,開始了一次前程未卜的旅行。
原本想象的國道上會有數(shù)不清的大貨車首尾相連地慢慢蠕動的場景并沒有出現(xiàn),正相反,他們這輛貨車卻在這條道上成了稀罕物,很多轎車為了安全都遠(yuǎn)遠(yuǎn)躲避它,沒有極速行駛車子的身影,看來有急事的也不會選擇這條老舊的車道,雖然幾經(jīng)修繕,路面仍不是令人滿意的程度,坐在高底盤的大貨車上也難免被顛起來老高。
胡兵還真是羨慕身邊這哥們,這得是多久沒睡了,這叫一個香啊,鼾聲有節(jié)奏地打著旋,伴著路面的顛簸還挺合拍,悠悠揚揚地響徹著。因為怕把這哥們吵醒,胡兵也無法跟麗輝再往深里聊,只得任由他專心地開著車。他從后視鏡里看肖一茗他們那輛車都有些扭麻花了,這速度,不把人急死,也得把人累死,但是別無選擇,人家紙上就是這么寫的,但凡偏離了此道,恐怕是無法見到那位熱心的匿名電話者了,忍忍吧。
鼾聲忽然毫無征兆地變成了一長聲的哨聲,嚇了胡兵一激靈,旁邊麗輝邊開著車,邊回了下頭笑著說:
“沒事,這是醒了?!蹦俏弧盃敗苯K于揚起了他黝黑的臉,睡眼惺忪地第一句話就問:
“到哪了?”麗輝并沒有回答他,而是給胡兵介紹說:
“胡警官,這是劉鵬,我們倆一個村的。”那劉鵬回眼看到胡兵,立刻一驚一乍地叫道:
“我的媽耶,警官?你是警官?我們攤上什么事了嗎?為什么有個警官坐在咱們車上?”胡兵剛想做解釋,麗輝搶先說:
“沒事,咱們接的活,拉他們?nèi)€地方,放下就給咱們五百塊錢?!蹦莿⑤x慢慢騰騰地從屁股底下摸出一個礦泉水瓶子,又拽出一個毛巾,然后把瓶子里的水倒了些到毛巾上,將瓶子擰好扔回屁股底下,就開始慢條斯理地擦他那張似乎永遠(yuǎn)擦不出本色的臉,嘴巴也沒有閑著,以他的方式跟胡兵嘮嗑:
“警官啊,你們打個車多好啊,干嘛坐我們這又大又笨的車啊,這得猴年馬月才能到地兒啊?!焙π卮穑?p> “這不趕上了嘛,我們······”誰成想他剛吐幾個詞就被故作神秘地壓低聲音的劉鵬打斷了:
“你不用說了,不用說了,我想到了,你們這是執(zhí)行任務(wù),怕被匪徒發(fā)現(xiàn),所以用我們這個車打掩護是吧?”胡兵想了片刻,也只能這樣了,于是他回答:
“是啊,沒辦法,做你們的車安全?!迸赃呴_車的麗輝還想解釋,唯恐節(jié)外生枝的胡兵馬上搶著說:
“麗輝啊,你這位搭檔很聰明啊。一點就透,我本來還發(fā)愁,就是大費口舌也不見得跟人家解釋清楚呢?!丙愝x看來也厭煩解釋了,“嗯嗯”了兩聲就忙著開他的車去了,不再吭氣,當(dāng)然胡兵看得出,從他那繃緊的后頸曲線,和他似若無其事地不停向兩邊看的動作,他在焦急地等待那不知是什么樣的信號。善談又自作聰明的劉鵬可不想輕易放過這個和警官攀談的機會,他上下打量了半天胡兵,問道:
“警官,你一個人執(zhí)行任務(wù)嗎?”胡兵覺得還是跟他說實話好,省得再出亂子,于是回答:
“哦,我們的車跟在后面。”劉鵬立刻警覺地從后視鏡里觀察,然后“哦”了一長聲,
“一個小縱隊啊。”胡兵的眼睛也在忙碌地觀察著前方的情況,心不在焉地回了句:
“是?!眲Ⅸi卻似有意無意地來了句:
“那你們這次可能要撲空了?!焙牭竭@句話,心里雖然猜想這個油膩中年男可能是為了吸引自己的注意力,才夸張地這么說的,可還是猛地一驚,立刻問:
“為什么?怎么就撲空了?”那人手里將那塊浸了一塊濕的毛巾在手里毫無規(guī)則地疊來疊去,眼睛也無目的地東瞅西瞅著,嘴里卻慢悠悠地說,
“你們公安上不是有線報一說嗎,那可以給我一定的報酬嗎?”胡兵忽然感到了一陣的膩歪,但他面上并沒有現(xiàn)出來,而是云淡風(fēng)輕地回:
“那也要看是哪方面的線報,值不值錢,這每天我們局的舉報電話都響個不停,有含金量的卻不會有幾條,很多還是某些人的惡意搗亂,情節(jié)嚴(yán)重的,我們還會上門去追究其法律責(zé)任的?!毖酝庵饩褪钦f,如果你劉輝沒什么有價值的情報,就還是不要開口了。偏偏那劉鵬轉(zhuǎn)過來直盯著胡兵的眼睛說:
“差點死了人算不算?”胡兵的心里咯噔了一下,但是臉上卻沒有一點顯現(xiàn),故意使激將法說:
“那不也是沒有死成人嗎?你怎么知道我這次執(zhí)行的任務(wù)會是人命案呢,而且還會跟你提供的線索有關(guān)?這么巧嗎?再說了,我們執(zhí)行任務(wù)事先都是層層保密的,是誰透漏給你什么了嗎,你就是不告訴我,我也會想辦法查出來,追究這個人的泄密責(zé)任的!”那劉鵬立刻訕訕地笑著說:
“警官同志,您別生氣,我剛才那是吹牛,無非是想引起您的注意力,才說的‘你們會撲空’的鬼話,呵呵,我這人就這樣,您別當(dāng)真,別當(dāng)真啊?!焙绖Ⅸi會這樣說,但多年的刑偵經(jīng)驗告訴自己,剛才此人拋出的那個訊息絕對不會是空穴來風(fēng)的,一定是有實質(zhì)內(nèi)容的,可他不能追問,越問對方也不會說,倒不如等,所以他微閉上眼睛說:
“沒事,我見多了,就是會有一些人,見了我們不知是緊張還是嘚瑟,總說自己有情況反映,其實,這算是一種條件反射吧,適應(yīng)適應(yīng)就好了,天下太平,是我們公安人員的心愿,能不出事最好?!痹捠钦f出來了,但是沒說出來的話是,有這些反應(yīng)的人,或多或少都會藏著掖著一些事,所以才會緊張地出現(xiàn)這些反應(yīng)。胡兵說完干脆往后靠到了廂壁上,做出要閉目眼神的架勢,但他從眼縫里悄悄觀察著這個人的舉動,見他快速地摸了自己的鼻子三次,兩腿不自然地并攏、摩擦,還伴著不停地扭動著身體,就好像座位極不舒服一樣,座位當(dāng)然不會不舒服,他可是快坐爛了的,終于,他像下了巨大決心樣地,眼睛直視前方,斬釘截鐵地說:
“我是下不了決心走到公安局里去匯報這件事,可是它卻放不過我啊,我每日做夢都會或多或少地夢到它,這是個良心活啊,不說不行啊,您看看,這不是老天的意思,讓我趕緊說出來啊,要不,怎么會我一醒來身邊坐個警官您啊!”胡兵知道現(xiàn)在是關(guān)鍵時刻,他還是不能催促此人,怕驚得他不說了,但也不能表現(xiàn)得漠不關(guān)心,于是胡兵坐直了身子,做出一副要傾聽的樣子。那劉鵬又謹(jǐn)慎地問了一句:
“我并沒有干壞事,但是知情不報會不會判我刑???”胡兵寬慰地鼓勵他說:
“怎么會,公民能夠主動提供線索,你剛才也不是說了嗎,視情況大小,沒準(zhǔn)還得給你獎勵呢?!眲Ⅸi長舒了一口氣,拍拍胸脯說:
“我的媽耶,只要不制裁我就行了,還提獎勵不獎勵的,真是高看我了?!痹谝慌砸恢遍_車沒有開口的麗輝現(xiàn)在都有些等不及了,連問:
“什么事啊?什么事啊?我怎么不知道啊?你個犢子到底看見什么了?咱能不能痛快的說出來啊,我都快急出病來了!”劉鵬扭頭沖著搭檔吼一句:
“沒你事,好好開你的車吧,我就是有事也不會把你牽扯進去的呀?!比缓笏培嵵仄涫碌剞D(zhuǎn)來面對著胡兵說:
“那我就講了吧,離這不遠(yuǎn)有一條進山的路,對,就是那個方向。”劉鵬的手指越過大江指向了深山,
“就那里,麗輝也知道,我們倆斷不了會接個拉石料或木材的活,嗯,你別看我麗輝,好好開你的車。那天吧,就是麗輝你拉肚子最厲害的那天,我們接了那個古老板的活,要求半下午就趕過去,第二天早上出山。我一看你那樣,干脆就別告訴你了,省得你不放心我一個人去。嘿,你說吧,大中午那太陽還能亮瞎眼,我滿心以為這么好的天,不就開個車嘛,早去早回吧,所以我吃了午飯連休息都沒休息就往山里感。嗬,從我開上車起,那天就陰上了,越往前開,天越暗,風(fēng)也越來越大,我琢磨著,這要是下了大雨,我一個人可不能把車開回來、那山里的路況你們也知道,平常不下雨都七拐八拐的可視度很低,這要下了雨,連個副駕也沒有給看著的,隨便哪一下打錯了方向盤我可就翻進山溝里啦。所以我就在進山有那么十幾分鐘后,把車停在路旁的一塊空地上,開始不停地給古老板撥電話,就說不去了,還是命重要,錢掙多少是個頭啊。那里,嗯,麗輝你知道,就是一大片柏樹林那地?!丙愝x邊開車邊點頭:
“對,對,是有那么個地兒,好像那些樹是被人特意栽的似的,幾乎都那么粗,把車往林中空地一開,干脆連個影兒都看不見?!眲Ⅸi也連連點頭:
“就那個地兒,唉,我坐在車?yán)镌趺匆泊虿煌?,就干脆下了車,稍稍望路的方向走了走,心想,這開闊點的地方肯定信號會強一點吧。誰知再撥過去,還是忙音。我恨不得把手機扔了,因為風(fēng)越來越大了,天暗的都快看不到十米以外的地方了,這時候要回去,還能看得見路,等下起雨來想回去也不能往回走了,可如果聯(lián)系不上古老板我就私自下山了,明天的貨沒有人拉,他一生氣,恐怕以后就不會給我們活干了,那后果都不敢想。進去幾十里山路,是個死,等在這,雨大了,總不能在這過夜吧,唉,你們想象不到我那個著急勁!”胡兵心里罵,我TM的著急勁兒你知道嗎?就見這劉鵬的眼神忽然變了,瞳孔緊縮,恐懼寫滿了臉:
“一輛車,我看見一輛車忽然開上山來,要說,來個車,我應(yīng)該高興啊,終于有個伴了!可那會那輛車在我眼里卻像個幽靈一樣,恍恍惚惚地往近前來,我恐懼急了,竟然攀爬上了旁邊一棵柏樹的低矮樹杈上蹲定,等著那輛越野車開過去。誰知那車開到我眼前不遠(yuǎn)的位置竟然停了下來,那里是個岔道,所以路比較窄,一個黑衣人先下了車,東張西望地看了看,一招手,你猜怎么著?車上蹦下來十幾個人,哦,要說十幾個人有點夸張了,查不到得十個人吧,也不知道那車上怎么盛得了那么些人,嗬,這些人竟然每個人手中都握著把折疊鐵锨,你說我怎么看得清?他們馬上開始挖土了呀,就在路中間,那路窄的,根本就不能兩車并排會車,就那地兒,一堆黑衣人開始挖地,在這樣的破天氣里,這樣的深山老林里,就好像,在挖墓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