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突如其來的流賊
一聽要到臨清州了,許多山東新兵的淚水就不由控制地落下來了。
托了這條大運河的福氣,臨清本來是山東最繁榮的城市,商民號稱百萬,繁華程度甚至超過了省城濟南,幾乎可以與京師比美,著名的《金瓶梅》就發(fā)生在這里。
但在崇禎十五年的清軍入寇之中,臨清受害最烈,城內(nèi)商民十不存一,崇禎十五年底的一份兵部行稿說:“生員存者三十八人,三行商人存者席明源、湯印、汪有全共七人,大約臨民十分推之,有者未足一分。其官衙民舍,盡皆焚毀,至今余燼未滅。兩河并街路,尸骸如山若顛,豈能窮數(shù)。城垛盡皆拆毀”
山東東昌府推官劉有瀾在塘報里亦說“卑職看得臨清原系漕運咽喉,逆虜自薊兼程疾馳,必欲得之為快,盤踞十六日,殺擄百姓幾盡,使我無人可守;推塌城垛一空,使我無險可恃,截留在倉漕米萬余,以為北向養(yǎng)馬之用”。
而現(xiàn)在的臨清仍然是“至于臨清一鎮(zhèn),素號咽喉,及今行人斷絕,市肆榛莽,瓦礫阻滯,通衢商店變?yōu)槟鐜?,賣妻鬻子,剜肉醫(yī)瘡。慘苦情形,石人墮淚。”
一想到臨清發(fā)生的這一幕慘劇,這些山東新兵一個個都是淚流滿面,但是又不知道心底的無限不平該往何處發(fā)泄,劉永錫卻是與他們感同身受:“軍心可用啊,不要走得太急,讓將士們借這個機會訴個苦,讓他們知道為何而戰(zhàn)!”
他旁邊的富定已經(jīng)明白過來:“小伯爺,我明白了,我馬上就讓童屹立大人去辦!”
過去這種畫餅灌迷湯的花招都是交由童屹立這個舉人相公負責(zé),但劉永錫卻是搖了搖頭說道:“別的事情可以托付給童相公,這件事非得我親自負責(zé)不可!”
張皇后很快就發(fā)現(xiàn)船隊前進的速度突然慢了下來,而且不知道為什么岸上時不時會傳來陣陣哭聲,而且不僅白天哭夜里也哭,有些時候甚至是幾十人甚至上百人同時在哭:“史奉御,小誠意伯那邊是怎么回事?”
史朝立當(dāng)即答道:“我已經(jīng)問過了,那是小誠意伯在聽下面的兄弟們訴苦,只是聽著聽著小誠意伯自己也哭起來了,兄弟們的淚水同樣止不??!”
張皇后雖然出身于貧寒,但這也只是相對而言,太康侯張國紀好歹是個有田有宅子的生員,自然“貧寒”不到哪里去,而入宮之后更是遠離民間疾苦,雖然也聽人說過一些建虜入寇的傳聞,卻沒有太多直觀的認識。
因此她完全很難理解劉永錫與官兵會哭得這么慘烈:“看來這段時間小誠意伯吃的也是這些死馬的馬肉,所以才會哭得這么大聲,算了,下次召對的時候我請小誠意伯一起用膳?!?p> 史朝立趕緊答道:“娘娘圣后,這御膳的事情就交給微臣去辦吧!”
張皇后完全沒想到岸上的陣陣哭聲與馬肉根本沒有任何關(guān)系,在這個人率相食的地獄之中,馬肉已經(jīng)是最奢侈的美食,大家根本不指望天天吃馬肉,只要偶爾吃上一碗馬肉粉條就覺得到了人間仙境。
實在是現(xiàn)在的臨清州過于慘烈,劉永錫一直覺得自己已經(jīng)心如鐵石,聽山東新兵訴苦只是嘗試逢場作戲,但是在一旁聽著聽著他的眼眶也不由自主地濕潤了,接著全軍都大哭起來,都把建虜恨到骨子里了。
不僅是山東新兵在哭,滄州兵同樣在哭,京營兵也哭,遼東兵和陜西兵就哭得更厲害,就連誠意伯府里的浙江與南京老人也同樣是感同身受,直接了哭成了淚人。
這就是真正的亂世啊!
一幕幕讓人絕望的場景讓所有人都快喘不過氣來,大家都不由想到了死去的親朋至愛與已經(jīng)被戰(zhàn)火徹底毀滅的故鄉(xiāng)。
最后劉永錫拔出劍來對著河水大聲發(fā)誓:“諸位將士們不管有著怎么樣的悲劇過往,從現(xiàn)在開始你們跟著我干殺出一條活路,我不保證一定會有榮華富貴萬代公侯,但至少能帶著你們殺出一個太平盛世,讓天下百姓都能衣食無憂!”
有劉永錫這句話就夠了,雖然隊伍中一下子多了百多名滄州兵、山東兵,但是在陣陣哭聲之中已經(jīng)是一往無前的必勝哀兵,部隊凝聚力遠遠勝過了滄州南下時,特別是那些剛?cè)胛闆]多久的山東兵現(xiàn)在更是枕戈待擊,隨時準備大開殺戒。
運河兩岸的少量官軍、衛(wèi)所軍、豪強根本不敢招惹這些兇神惡煞,畢竟劉永錫這支武力雖然沒有攜帶紅衣大炮,但是以現(xiàn)在這個架勢攻破一兩座無險可守的縣城并不是什么特別困難的事情,而這些官軍、衛(wèi)所軍、豪強連運河兩岸的土寇都解決不了,哪有膽子敢與劉永錫抗衡。
因此船隊南下的速度雖然因為頻繁訴苦與痛哭的緣故變慢了不少,但是并沒有遇到多少阻礙,反而不斷有流民、土寇甚至一些豪強帶著眷屬前來投附。
劉永錫甚至在流民中找到了好幾個能說會寫又親歷這場殺戮的讀書人與說書人組成了一個草臺班子,讓他們負責(zé)組織官兵控訴清軍罪行,而不必假手于童屹立這些進士老爺與舉人老爺。
劉永錫原本以為不出意外會一路太平直抵淮安,但是過了臨清州沒多遠最前方的斥侯就趕回來報告了他們發(fā)現(xiàn)的最新情況,而劉永錫不由大吃一驚:“什么?前面的鎮(zhèn)子有大股流賊?而且是打著永昌皇帝李自成的旗號?這怎么可能!”
但是這幾個斥侯非常明確地報道:“小伯爺,這是我們親眼所見,流賊確實打著永昌皇帝李自成的旗號,總兵力不下四五百人,而且絕對是流賊中的精銳,光是馬隊就有近百騎!”
一聽到對面有近百騎馬隊劉永錫神情就嚴肅起來,雖然前次在滄州盡殲李自成一支五十騎的馬隊,但那一役也只是僥幸獲勝,全托了賊首常景逸腦子不靈光強行分兵才能獲得全勝,若是常景逸不肯分兵,劉永錫覺得自己頂多也就是與流賊馬隊斗個兩敗俱傷。
可是現(xiàn)在據(jù)斥侯報告,前面鎮(zhèn)子里居然有四五百名打著李自成旗號的流賊,其中還有近百騎馬隊,劉永錫就覺得這一仗根本沒法打。
紫釵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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