劍齒虎把軍官撲倒后,只是用前爪將其鉗制,并未痛下殺手。
江厭走上前來,將他用殘肢斷臂,恐龍犄角以及軍裝布片拼接起來的步槍接過,但這玩意兒剛到江厭手里,湊成槍體的零件就忽然失去黏著力似得散開,接二連三摔落在地。
“只有我能使用?!避姽倏粗瓍捳f,明知自己處境堪憂,兩只劍齒虎的前爪壓得他的胳膊咯吱作響,可他還是那副笑嘻嘻的輕佻神色,“我能把凡事能用手觸碰的,擁有實體的東西組裝成槍械。但至于導(dǎo)彈核彈之類的大規(guī)模殺傷性武器,我還暫時做不出來。我猜和我的天階等級有關(guān)。”
江厭拍拍兩只劍齒虎的脊背,它們索然無味地沖軍官低吼一聲后紛紛退開,盤踞在兩邊開始舔舐自己的腳掌鬢毛。江厭蹲下身,沒有把對方從地上扶起來的意思,質(zhì)問道:
“你是什么時候覺醒的,我換個說法,你是什么時候發(fā)現(xiàn)自己有這一能力的?”
軍官就勢躺在地面,自己也不愿起來,似乎這樣比站著更加舒服。
“總是那么嚴肅干嘛?”他隨手掏了支煙在嘴邊點燃,“我對你們沒有惡意,如果我想和你動手,剛才的那顆子彈就不是奔著你腦袋旁邊的空氣去了。說實話,你這么冷落我,著實讓我倍感痛心?!?p> “少油嘴滑舌?!苯瓍挵褵煆能姽偈种袏Z過,在腳底碾滅,“你先回答我問題。”
“好好好,我說,我全都告訴你。”軍官露出一副認命的神情,“兩個多月前吧,兩個多月前發(fā)現(xiàn)的。那時候我正在...行,你別瞅我了,切入重點,我知道,立刻就說到重點。大書庫發(fā)生了一些事,并通過真理之環(huán)反饋到我們腦袋里。”
“怎么說呢?!避姽倮^續(xù)道,他思忖了一會兒,終于找到了適合的措辭,“只是一種奇怪的感覺,就像是有什么東西變了,和以前不一樣了,但誰都說不上來究竟是哪不一樣。那時候在空間中還引起過不小的輿論,大家都在討論和猜測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畢竟這種事,所有人同時產(chǎn)生這種奇怪感覺的事可從沒發(fā)生過?!?p> “接著說?!苯瓍挸谅?。
“沒過兩天大家也都全忘了,感覺終究是主觀的,主觀的東西很難成為證據(jù)。”軍官笑了起來,“可我不一樣,那時候我正在抄摹筆記,不怕你知道,我正在把腦袋里所有的知識用一塊石板偷偷記錄下來。知識是大書庫給予的,它同時也能奪走,而我不想被它奪走。當(dāng)我第二天逐一審視這些筆記時,我發(fā)現(xiàn)了偏差?!?p> “《大書庫法律》”聽到這,江厭情不自禁地脫口而出。
“你知道?”軍官終于在這時露出漫不經(jīng)心和輕佻以外的表情,他驚訝得屏住呼吸,瞳孔一陣凝縮,旋即又恢復(fù)原狀,“對,偏差就在《大書庫法律》,一個天階等級最低級的E也有資格擁有的常識。它在一夜之間多出了最后一條最后一款,‘任何情況下,7B3A-41無罪’,明明在前一天,還沒有這項條款。我對自己的記憶力有自信,即使我平常對什么都不以為意,但認真做起事來,不會有任何馬虎,所以絕不可能是我的失誤。更何況,如此奇怪的條款如果昨天就有,我不該沒有印象。唯一的解釋就是,它是新多出來的。這正巧對應(yīng)了那股奇怪的感覺。當(dāng)我明白了一切之后,我怒無可遏地想把費盡心思抄摹了幾個月的石板統(tǒng)統(tǒng)砸碎,可手里的破門錘在即將把我的心血變成飛灰之前停了下來,我下不去手。最終渾渾噩噩的躺在沙發(fā)上,想喝一聽啤酒,抽一支煙,直到啤酒罐和香煙在我手里變成一把手槍。這就是我覺醒的全部過程。”
聽聞,江厭陷入沉吟。
這是他遇見的第二個因為他修改大書庫而誕生的4891覺醒者,第一個是當(dāng)初的法官。魚啄靜說的沒錯,修改大書庫的的確確會推動4891的誕生。尤其修改的還是上至天階S級,下至E級都有資格擁有的常識性知識。這更大程度地加劇了4891的數(shù)量。
4891的誕生對他們,對這個世界而言一種災(zāi)難。4891覺醒者具有不穩(wěn)定性,他們是在兩個極端中誕生的怪物,要么和魚啄靜,和破潰組長們一樣視圖改變世界,要么就像眼前的軍官,懷有詭異的,不可謂不危險的理論,天知道他們會因此做出什么驚天動地的事情來。
對于這個必須謹慎運轉(zhuǎn),由不得半點差錯的世界來說,未知的,不穩(wěn)定的必定是壞的。而與之相反的卻不一定是好的。魚啄靜深知這一點,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囑江厭,不到萬不得已,不要嘗試修改大書庫。
嘆了口氣,江厭伸手把軍官從地上拉了起來,這讓他有些受寵若驚。
“覺醒的事情放一邊?!苯瓍捳f,“我問你,是誰啟動了逃生電梯的開關(guān)?還有,二號次行星的人工烏云是誰在控制?空間站是否秘密研究過擬人類機器巨人,是否遭到過損壞?”
“你一次問我這么多問題,我也不知道該怎么回答。”軍官喪氣地說,“我覺得你還讓我躺下吧,我還不如躺下呢。實話告訴你,我只是一個中尉,一個小軍官??臻g站的事情我能知道的不多。別說是誰啟動的逃生電梯了,就是連電梯控制室在哪我都不清楚?!?p> 江厭看得出來對方?jīng)]有撒謊,他說話時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不甘不會騙人。
“那你接下來要做什么?!苯瓍挷环判模谒磥?,眼前的這家伙仍是個定時炸彈,指不定他會什么時候腦子一抽,做出些瘋狂的舉動出來,“還準(zhǔn)備繼續(xù)在這里躲著?”
“當(dāng)然,還得躲,躲到空間站平息掉恐龍的混亂。這是必然的結(jié)果,解決恐龍入侵不過是時間問題。但在那之后...不,我等不到那個時候...”軍官突然漲紅了臉,“再過一會兒,等混亂發(fā)酵到極致,讓整個空間站管理層都焦頭爛額的時候,我就要...不,我不能告訴你,我得保密,我不能讓任何人知道我的計劃?!?p> “你最好改變你的想法?!苯瓍拝柭曊f。
“放心!”軍官說,“我知道你的目的,你要找新知識對吧,但我的計劃和新知識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們根本不會成為敵人,更不會成為戰(zhàn)友。我們想做的事都互不瓜葛,你必須相信我。我告訴你一個地方,去監(jiān)獄里找阿列克謝,那是一個瘋女人。幾乎所有人都心照不宣的知道,新知識在她手里,至少跟她有關(guān)。你們走吧,再見了,我需要安靜?!?p> “你叫什么名字?”
“你會知道的。”軍官笑了起來,笑得尤其狂熱,“但不是從我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