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緊急電梯,順著血跡,恐龍和空間站士兵的尸體往前走。一路上空無一人,但令人不安的緊張氣氛卻一點都沒能緩解:空間站的警報自剛才開始就喋喋不休;人工播報一遍又一遍地重復(fù)著讓非戰(zhàn)斗人員和居民盡量躲在家中不要外出的警醒,卻唯獨不說發(fā)生了何事;爆炸聲和恐龍的嘶吼從遙遠(yuǎn)的地方傳來。
江厭想從士兵們的尸體便撿幾把步槍防身,但全都被上了鎖,無法被非綁定真理之環(huán)ID以外的人所使用。好在一部分人還佩戴有冷兵器,比聚落居民做的骨矛要鋒利不少,還算能用。
為了防止被懷疑,徒生事端,江厭還從尸體上扒了兩件衣服換上。衣服對于烏夷來說長了很多,江厭便用撿來的軍刀將長出的部分切除,若是不仔細(xì)查看,倒是有模有樣。
寬敞的中樞管道連接著空間站的每一個區(qū)域,如同一根樹干會分散出無數(shù)的枝杈,這根樹干就是中樞通道。江厭帶著烏夷乘上一輛空無一人的管道車,管道車出廠就被輸入過完整的地圖,只要設(shè)定目的,即便無人駕駛也能順利行駛。這也是在空間站中來往最便捷的交通工具。
管道車飛快地在中樞管道穿梭,一路上都能看到人和恐龍橫陳的尸體。
一些軍隊偶爾會乘坐著專用的管道車從前方飛速駛來,江厭便立刻將兩只劍齒虎的腦袋按下,潛藏在座椅背后。所幸軍隊都肩負(fù)重任,根本無暇盤查江厭一行,甚至沒有看他們一眼就從身邊掠過,消失在身后茫茫狹長的管道中。
在前往空間站集合監(jiān)獄的路上,江厭陷入沉思。
他們剛才遇到的中尉告訴了他們一條相當(dāng)有用的訊息,監(jiān)獄里囚禁著一位名為阿列克謝的女性,中尉稱其為瘋女人,并聲稱所有人都知道二號次行星的新知識就掌握在她手里。
當(dāng)時江厭并沒有時間思考,現(xiàn)在冷靜下來,他突然發(fā)現(xiàn)了一些疑點。
據(jù)江厭所知,整個峰會的參加者團(tuán)隊里并沒有一個叫做阿列克謝的俄羅斯籍人士。加上除了峰會,非二號次行星空間的外來人員根本無法拿到前往行星的通行權(quán),意思是如果阿列克謝是地球人或別的行星來的,她只能在在空間站活動。
那無疑說明,她的籍貫來自空間站,并且是一個擁有前往行星權(quán)限的特殊人士。
因為只有親自去到二號次行星活動,并且與原住民進(jìn)行接觸,才有機(jī)會得到新知識。
既然大部分人都說新知識在阿列克謝手中,那空間站為何還要照常讓峰會飛船進(jìn)入,按照大書庫的意志對峰會的參加者放行。既然空間站已經(jīng)得到新知識(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大可不必再多此一舉。
除非空間站想隱瞞,藏匿什么東西,而故意放峰會的參選者到二號次行星,因為他們最終只會空手而歸。這樣一來便營造出一種,是峰會參選者無能,并不是新知識不存在的局面。但其實,新知識早就被空間站搶先一步捷足先登。
不知怎地,江厭腦中忽然浮現(xiàn)出幾天前和聚落先知交談的畫面。
他還清楚的記得,先知曾在交談中提到過自己的妻子,烏莫烏夷姐妹的母親。這個神秘的,顯然不是原住民的女人間接地引發(fā)了先知和古德的決裂,中央大部落與聚落的矛盾大抵也是因她而起。
但話題猛地戛然而止,對于這個女人后續(xù)的行蹤,去了哪,是生是死先知都只字未提。
江厭側(cè)目看了一眼趴在管道車車窗上,探出半個身子朝透明的圓弧形管道壁張望空間站構(gòu)造和建筑的烏夷。江厭有一種預(yù)感,阿列克謝就是那個女人,是烏夷烏莫的母親。
可惜的是,烏夷對于自己的母親沒有任何印象,她并未出現(xiàn)在烏夷的記憶中。所以即便是見到阿列克謝,江厭也沒辦法從烏夷的反應(yīng)中得到答案。至于阿列克謝本人,中尉用瘋女人來形容她,顯然不能在她身上抱太多希望。
事實上,江厭對這個幾乎算得上臆想的猜測并不自信,甚至十分悲觀。
因為古德和先知的決裂至少發(fā)生在十幾年前,而新知識是最近才誕生的。這遙遠(yuǎn)的時間差幾乎又把阿列克謝是烏夷母親的可能性一刀斬斷了。如果阿列克謝的確掌握著新知識,那她就不可能是烏夷的母親。相反,如果她是烏夷的母親,就不可能掌握著新知識。
正當(dāng)江厭思緒百轉(zhuǎn)的時候,烏夷恰好看到一只食肉恐龍將一位持槍掃射的士兵撕成兩半,另一位士兵落荒而逃。刺耳的哭喊伴隨著空間站的警報和廣播顯得尤為諷刺,叫人心情沉重。
“他們是天使嗎?”烏夷突然說,“原來天使也會死。路上我看到很多天使死了,如果人死了會進(jìn)入神殿,那天使死了能去哪?在神殿的上面,是不是還有更大的神殿?如果有更大的神殿,是不是有更強(qiáng)大的神?”
江厭收回思緒,搖搖頭說,“他們不是天使,沒有天使。他們也是人,和我們一樣?!?p> “我們能去救他們嗎?”
“我們無能為力?!苯瓍捲俅螕u了搖頭,“除了神,沒人能救得了他們,可神也死了。所以能救他們的只剩下他們自己。即使神活著的時候,它也不會一味的救濟(jì)。即使救了他們又能怎樣,他們還是會在別的地方被別的東西撕成碎片?;蛟S是另一只恐龍,或許是他們的同類。你需要考慮的是如何在救下他們后,讓他們不會再以同樣的方式死去。你是要成為神的人,在那之前,你必須明白這一點,也必須能做到這一點?!?p> 江厭話音落下后,烏夷便沉默不語。
管道中樞透明墻壁外的空間站景色在她眼前飛快的掠過,但僅僅只是作為單純的,沒有任何象征意義的影像一閃既逝。她陷入了深深的思索,呼吸異常平穩(wěn),露在椰子殼面具外的單獨一只眉毛緊緊皺起。
到達(dá)集合監(jiān)獄時,那里的混亂不堪的,仿佛被混亂摧毀的狼藉場面讓江厭深吸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