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太浪費了

　　過了好大一會，二爹提著一大堆東西回來了，接了哥哥的班。

　　兜里有奶奶的二斤肉票打底，二爹今天也硬氣了很多，竟然割了一斤豬頭肉，藏在了籃子底部。那時候豬頭肉稀罕東西，有那錢都選擇了買生肉，多配點其他蔬菜，炒了吃面，或者剁了餡包餃子，能吃好幾頓，可舍不得買這又貴還不經(jīng)吃的東西。

　　二爹平時愛喝口小酒，也不炒什么菜，就上一小碟花生米，就能喝的有滋有味，這次估計是想開開葷了，抿上一口高粱白，就上一口美味的豬頭肉，想想都讓人流口水。

　　“老板，給我也來一份官嘗，多放點辣椒”，二爹往凳子上一坐，朝老板吆喝道。

　　說完，從包里掏出了一袋干餅，遞給了大爹一個，“哥，沒吃飽吧？吃了餅再去買東西吧，不著急?！薄?p>　　“我也要吃，我也要吃......”，孩子們看見七嘴八舌的都和二爹要干餅吃，記憶中那時候的孩子遇到好吃的好像永遠(yuǎn)都吃不夠。

　　二爹手巧，不僅粉坊的工作干的有聲有色，還打的一手好干餅。只是那時候白面不多，限制了他的量產(chǎn)。

　　村里好多人家娶媳婦嫁閨女的時候，通知親朋好友都要送去十個白面干餅，這時候他們都會提著白面來找二爹打干餅，那個年代，民風(fēng)淳樸，二爹不要錢，村民們也不好意思讓他白干，都會另外留出十個干餅給他。

　　干餅在當(dāng)?shù)赜置崭窭?，狀同燒餅，皮薄而脆，中空，?nèi)灑椒鹽，吃起來十分干脆，在加上烤熟后椒鹽的香味，也是小鎮(zhèn)的一道名吃。

　　手藝的好壞就在于干餅是否飽滿，二爹打出來的干餅就像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一樣，一般大小，都是鼓鼓的，像充了氣的氣球。

　　“好好，都有，都有。”，二爹急忙去翻用來裝年貨的竹籃子，這一翻不要緊，藏在籃子底部的豬頭肉卻不小心暴露了出來。

　　“爸，這是啥??？”，堂哥看見小眼睛發(fā)亮，盯著肉一動不動的問道。

　　“咳......沒啥，快吃干餅吧。”，二爹見豬頭肉暴露急忙用東西蓋住，顧左右而言他，想掩飾過去。

　　不是他舍不得給孩子們吃，說好的，明天村里幾個關(guān)系好的要來家里喝酒，沒有個像樣的下酒菜怎么能行？

　　“二爹，我看見好像是熟肉啊，能不能讓我們嘗嘗？就一小塊。”，堂弟把捧在手里的官嘗呼啦呼啦的一口氣吃了個精光，又瞄上了二爹籃子里的豬頭肉。

　　“哼，二爹真小氣，都舍不得給我們吃肉?！?，孩子們長這么大也沒吃過幾次豬頭肉，都盯著二爹的籃子，口水流了老長。

　　“二啊，孩子們來趟鎮(zhèn)上不容易，拿出來給他們吃些吧，哥一會兒再去買半斤給你?！?，大爹發(fā)話了。

　　二爹是個很好面子的人，竟然被一堆小屁孩說成是小氣鬼，那怎么能行，加之大哥又發(fā)話了，索性把籃子里的豬頭肉全部拿了出來。

　　肉已經(jīng)切好了，老板刀工很好，薄薄的一片一片，還撒上了蔥花，白中帶綠，看起來就十分誘人。豬頭肉香與不香，刀工很重要，切得太厚了容易發(fā)膩，太薄了又吃不出香味來，老板切的不薄不厚，恰到好處。

　　“吃吧，咱不差這一斤肉，一會我再去買點。”，二爹除了種地還在大隊的粉坊干活，掙的工分不少，手里自然有點余錢。

　　“哇，吃肉了?！保⒆觽円姸饬?，嘩啦一聲都竄了過來，伸出手來就要抓肉。

　　“等等，來我給你們分，別再搶的掉地下了就浪費了?！?，二爹趕緊把裝豬頭肉的袋子往懷里一收。

　　“來小康，先給你”，二爹在老板的圍裙上擦了擦手，抓了一大把肉給小康遞了過來。

　　在張家有個不成文的規(guī)定，其實也不算規(guī)定，不管大人小孩下意識的有好吃的都要先給小康吃。

　　小康左看右看，這么一大把肉放哪呢？突然靈光一閃，把手中剛咬開的干餅缺口往大里撐了撐，讓二爹把肉塞了進(jìn)去。

　　孩子們一看這個辦法好，紛紛效仿。給孩子們分完也沒多少了，二爹索性把肉分成了兩份，都裝在干餅中，遞給了大哥一個。

　　“真好吃，比光吃肉香多了，我覺得二爹來鎮(zhèn)子上賣干餅夾豬頭肉肯定能掙了錢?！保】岛莺莸囊Я艘淮罂?，腮幫子撐的鼓鼓的，含糊不清的說道。

　　“嗯嗯嗯......真香。”，孩子們聽見頭都點的像小雞啄米一般。

　　“咦？還真是。”，大爹咬了一口細(xì)細(xì)品了品，豬頭肉一般都是要放上蒜泥吃的，否則多吃幾口就會膩，只是加了蒜泥之后，又大大掩蓋了肉香。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二爹將信將疑的嘗了一口，不禁的點了點頭。

　　這干餅的清脆爽口，在加上蔥花竟然化解了豬頭肉的油膩，又不減肉香，確是美味。

　　他本來頭腦就活泛，聽了小康這句話心中泛起陣陣漣漪，是啊，我這打干餅的手藝十里八鄉(xiāng)都是出了名的，若在配上這豬頭肉說不定真的能掙了錢。

　　“大哥，你等等，我再去一下?！保氲竭@里二爹嘴里嚼著干餅，剛剛端上來的官嘗也趕不及吃了，急匆匆的跑了出去。

　　“哎？你去哪啊？不是都買夠了嗎？”，大爹不解朝著他的背影喊道。

　　“馬上回來?！保h(yuǎn)處傳來了二爹一聲含糊不清的回答。

　　不大一會，他又風(fēng)風(fēng)火火的趕了回來，手里卻又多了一個袋子，裝滿了豬頭肉，看樣子少說也有二斤，那時候生肉不好買，熟肉買的人卻不多，倒是不會發(fā)愁買不到。

　　“買這么多肉干嘛？嘗嘗味就行了，太浪費了?！保蟮匆娙滩蛔〉膿u了搖頭。

　　“大哥，你快去買辦吧，買完早點回家?！?，二爹不接他話茬，催促大爹趕緊去置辦年貨。

　　大爹買的東西不多，扯了些藍(lán)色的紅色的粗布，買了兩斤肉，又置辦了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不大一會就完事了，沖著二爹和孩子們喊了聲出發(fā)，一行人又浩浩蕩蕩的開拔了。

　　村子和鎮(zhèn)子之間有一條大路還有條小路，他們來的時候順大路的方向滑冰而來，回的時候孩子們一致要求走小路。

　　小路比大路近了大概有兩三里地，多為山路，不大好走。

　　可是孩子多了熱鬧，在他們眼里，只要開心了走什么路都一樣，沒有什么好走難走之說。

　　小路要經(jīng)過一坐沙石山，小康最喜歡走這一段路，一路上都是黃澄澄的砂石，有的還泛著暗紅，在太陽的照射下金光閃閃，十分漂亮，遇到比較陡峭的地方，孩子們索性就往地上一蹲，哧溜一聲就滑了下去，留下陣陣歡聲笑語。

　　張衛(wèi)國后來在書本上看到鐵礦石時才知道，也許這座山應(yīng)該是一座鐵礦山，不過鐵含量應(yīng)該不高，否則不會一直沒有人開采。

　　他后來回老家的時候又專門走了一次黃沙坡，還和記憶中的樣子一模一樣，只是童年時候一起走過黃沙坡的哥哥姐姐弟弟們卻再也來不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