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瑞一百一十八年,建明帝二十年
錦城安府
祖母大病,思念父兄成狂,一封家書從京城日夜兼程來到了千里之外的錦城。
廳堂之中,坐著母親以及她,靜靜的看著父親手里的書信。
父親長身玉立,一邊展開書信研讀,一邊眉頭緊皺,沉思不語。
一旁母親看不下去,笑問道:“信中所言何事,讓你如此憂慮?”
父親嘆了一口氣,道:“信中所言不過二事,一來母親年事已高,近來身體時常有疾,加之思念你我等人,欲要你我?guī)е麄冃置枚艘黄鹚偎倩鼐?,名為伺疾,實為共享天倫”?p> “這是應該的,咱們三房離開京城已有十年之久,多年不在父母膝下伺候,實乃不孝,多虧母親仁厚,否則又哪里會有你我二人的逍遙”,母親滿含愧疚之意的道,又帶著對祖母的不甚感激之情。
父親道:“確實你我二人不孝,父母在家不遠游,也該是回去的時候了,一來謹言是該入太學,二來錦年近來身體康健許多,再說…”
父親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母有親問道:“可是與那第二件事有關?”
父親點頭。
“父親信中說陛下今年又要選秀,上至貴族世家,下至官宦小吏,所有家中符合條件的少女都要報名以備待選”。
母親愣了一下,攢眉沉思,過了好一會才道:“選秀?兩年前不是剛選了一批秀女充入了后宮,如今怎么又選?”
坐下位的錦年也是驚訝異常,安靜的看向她的父親等著他解惑。
父親又深嘆一口氣道:“自從皇貴妃逝世后,陛下每日都獨自到棲梧宮,一呆就是半日,既不理會朝政,也不許任何人前去打擾,就連皇后都拒之門外,嘉靜公主也不讓靠近半步”。
“太后就不加以阻攔”,母親眉心蹙的更緊,心生憂慮的問道。
父親俊顏微沉,道:“阻攔又能如何!
父親說陛下如此不過是聽了那相國寺方丈之言,說皇貴妃神魂并未離開,而是再世為人,如此荒謬之論,陛下居然深信不疑,想通過選秀從天下的女子中得以再次重得貴妃”。
錦年雙眸一瞇,聽的心里只覺惡心想吐。
呵呵……
只是相國方丈?
難道相國寺的方丈真有那通天的本事知道她神魂未死,而是重生活在了另一個人的身上?
看來以后若遇到這位方丈,她得躲著點了。
自來溫柔和善的母親難得的冷笑道:“這又是何必,早知今日又何必當初,也該是…”
父親衣袖輕抬,阻止母親繼續(xù)說下去。
“阮兒,慎言,京城不比錦城,回到京城后定要謹言慎行,以免給家族惹來禍端”。
“夫君,妾身謹記,如今也不過是覺得這府中只你我一家人,是妾身說話有失妥當”,說著朝安之澄歉然道。
安之澄并未有責備之意,安撫愛妻道:“我知阮兒自來有分寸”。
二人相視一笑,柔情蜜意,過了一會,他才后知后覺的想起女兒還堂下坐著。
收起滿臉柔意,擺起嚴父的嘴臉,道:“為父剛才所說珠兒可是謹記于心”。
錦年也不言語,只是乖巧的朝他點了點頭。
安之澄無奈搖頭。
說來,自從四年前珠兒從那場厲害至極的風寒中清醒過來,就像是變了一個人,懂事的既讓他憂慮又讓他欣慰。
一改之前的膽小怯弱,反倒一言一行端莊有禮,進退有度。
唯獨是性格更是安靜乖巧,不愛笑鬧。
清冷的好像是跳出紅塵,超脫凡世,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高貴冷艷,不得近身。
他剛說完,就感覺身后有一只纖細的手朝他的腰側緊緊的一擰,他痛的差點大叫出聲。
一雙狹長的雙眼不解的看向他的嬌妻,實在是不懂他哪里又說錯了話!
謝阮無奈搖頭,朝著下手的錦年慈愛道:“珠兒,你可是對回京有什么看法?”
男子的心到底比不上女子的細膩,從一開始她就發(fā)現(xiàn)珠兒有些心不在焉,就連他們討論選秀之事都沒引起她的關注。
錦年抬頭,清淺一笑道:“母親,我們回京后還會再回來嗎?”
謝阮轉頭看向她的夫君,道:“這得聽你爹的安排”。
錦年也隨著她的視線一起移向父親,靜待著他的回答。
安之澄被母女倆緊緊的盯著,說實話他也是不確定的,回到京中以后的事都將由不得他做主了。
但仍舊溫和的道:“珠兒,父親也不確定,你應該知道,回京后的一切事情都由你的祖父安排,父親也不能擅作主張”。
錦年點頭,她其實心中早已了然,不過是隨意一問而已,也就不期待答案。
安之澄又道:“只是回京后,陛下選秀,你的年齡正好也在待選范圍之列,父親并不愿你進了那身不由己的深宮內院,從此過上夫不夫,妻不妻,子不子,又毫無人情味的日子,我定與你祖父商議,也是該將你之前的婚約提前,正好絕了進宮的路?!?p> 錦年開始一聽,臉色甚是淡然,眉頭深鎖,有濃濃的厭惡神情顯露。
聽到之后的婚約一事,雖仍舊不喜,但到底神色輕松了許多,說道:”祖父不一定會同意!”
安之澄自信笑道:“這你放心,咱們安家雖然也是簪纓世族,但到底不同于其他的世家,安家書香門第,自來以詩書禮儀立家傳世,并不會依靠女子來維系家族的榮耀,我想你的祖父定也不會”。
錦年道:“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將我院中的所有東西都搬回京中”。
安之澄笑道:“當然,你的東西自是由你說了算”。
謝阮也跟著寵溺而又慈愛的笑道:“咱們珠兒雖然懂事,到底還是個孩子”。
“母親,你知道的,我院中的東西大多是你們還有哥哥為我掏來的稀罕物件,自來珍重,自是要一起帶走的的,還有一部分是珍藏的一些錦城特色小東西,正好回京將它們分給府里眾人,也好賣個好”,錦年說的隨意,可謝阮卻聽出了她心里的安排以及對家人的愛重,頓生驕傲。
四年了,她終于從那個身體贏弱膽小的女孩成長為如今讓她也不得不刮目相看的大家閨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