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3 樂于護短
足見這一箭的力道,是下了必死的狠手。
命是勘勘保住了,可頭上圓髻遭了殃,綁繩斷裂,滿頭青絲紛紛擾擾綴滿肩頭,披落腰際。
小燭大驚失色,以為斷的是自己的頭發(fā),當即扔掉韁繩,在發(fā)間一頓亂摸。
“抓穩(wěn)……!”
韁繩兩個字還沒等文淵喊出口,失去桎梏的小馬徹底放飛自我,前蹄一抬,向前奔去。
“啊啊——”慘叫聲聲不絕于耳。
小燭找不到可以抓靠的東西,整個人懸在馬上,好像下一刻就能摔斷脖子。
一人一馬在不算寬敞的山路中央橫沖直撞,很快就迫近隊伍前端。
林沐濯讓底下人拆掉繩子上的獵物,手持一頭,注力于腕,振臂一抖,那繩子便像有了生命般,筆直射出,牢牢纏住目標的腰身。
然后快速扭臂、回拉,至此,小燭的屁股底下終于太平了。
林沐濯的坐騎同它的主人一樣榮辱不驚,就算背上忽然多出一個人也沒怎么驚詫。
鼻子里噴噴氣,原地踱兩步,就算對她不請自來的疑問了。
林沐濯顯然十分喜愛它,拍拍馬兒的頭臉,捋捋馬兒的鬃毛,修長的指節(jié)微微屈起,刷過馬兒光滑的皮毛。
人好看,手也好看。
她都想當那匹馬了!
哦,不,這實在不是一個剛剛經(jīng)歷了死里逃生的人該想的事情。
她現(xiàn)在最該想的是,小馬它娘究竟發(fā)什么瘋呢?
“都出來吧!還要本將軍一個一個請不成?”
話音剛落,赤羽衛(wèi)迅速打馬排陣,將林沐濯和小燭團團護在中央。
周圍霎時陷入一片詭譎的安靜中。
不多時,斜前方不遠處的林子里,綠樹陰陰,草木稠稠,幾道人影穿梭其中。
為首那個是名衣飾華麗舉止典雅的少女,臉上擒著嬌嬈的笑意,小燭定睛看去,不是朝陽公主是誰?
“林將軍,真巧,咱們又見面了!”她站在馬下,抬頭仰望他倆,面容明麗,寒意卻遍布眼底。
“公主殿下?!绷帚邋钠桨朔€(wěn)地端坐馬上,淡淡打個招呼,視線掃過她的右手。
朝陽公主看到他的目光投注過來也不躲避,反而把手上弓弩拎起來端詳一會兒,再送到他面前:“將軍喜歡這把弩?朝陽可以送你?!?p> 林沐濯點了下頭,身邊一名赤羽衛(wèi)一躍而下,從她手里接過弩,仔細查驗后,露出確認的眼神。
小燭看的一清二楚,那赤羽衛(wèi)意思分明是說剛才的利箭是公主射的。
看來,文淵的烏鴉嘴一語成讖了,公主殿下的眼里果然容不得她這顆小沙子。
小燭窩在林沐濯身前忐忑不安,苦著臉,塌著肩,往后一躬,正好碰到將軍大人前胸,嚇得她一個機靈坐的溜直。
不好!共乘一騎,還被抓個正著,她現(xiàn)在在朝陽公主眼里恐怕已經(jīng)變身大石頭了!
“公主,請你解釋一下,為什么要用弓弩射本將軍的奴婢?”林沐濯冷著臉問。
“天大的誤會!”朝陽嬌滴滴地撅起小嘴,“本宮新得了這只弩,使的還不熟練,本來是瞄準了畜生去的,不知怎的就偏了,這才差點誤傷到她?!?p> 提到小燭,她嬌俏的面孔有點繃不住,陰測測地挑著眉說:“不過嘛,一個奴婢而已,就算真的傷到了,想必將軍也不會怪罪本宮的,對嗎?”
奴婢的命就不是命了?小燭恨的牙根兒癢癢,暗暗咒罵道:像你這般蛇蝎心腸,活該將軍不喜歡!
林沐濯仿佛聽見了她的心聲,抓起部下呈上來的小巧弓弩,在中指瀟灑地打個旋兒,弩尖立刻掉轉(zhuǎn)方向沖著朝陽公主瞄去。
粗短的箭頭泛著青瀝瀝的森意,像只伺機而動的野獸。
“本將軍生平酷愛兩件事,一是殺敵,二是護短,敢問公主殿下,你現(xiàn)在希望本將軍選哪一個?”
朝陽猛地后退一步,那小玩意兒的厲害她是知道的,如今落到武功高強的林沐濯手里,威力只會更大。
雖然她不相信林沐濯會對她出手,但就這么被大剌剌地瞄著還是挺瘆人的。
她這么一退,身旁一個高瘦護衛(wèi)立時上前擋住森森箭氣。
林沐濯認得他,此人曾是江湖上轟動一時的玉面劍客柴忌。
聽說他的仇家當年為了報復(fù)奸殺他的娘子,柴忌一怒之下屠殺對方闔家上下三十七口,官府聞訊趕到時,柴忌毫無反抗束手就擒,后來在獄中自盡。
幾年后再次出現(xiàn),柴忌玉面盡毀,化名趙安成了朝陽公主手下的一條忠犬,著實替他的主子干了不少傷天害理的事。
林沐濯自然不會閑的無聊跑去揭發(fā)一個死刑犯,可也絕不能容忍一個該死之人站在他的對立面還敢理直氣壯!
“鎮(zhèn)國將軍府不是公主平日那些可以肆意搓圓捏扁的小門小戶,本將軍的人更不是公主可以任意處置的。今日,你必須選一樣,做敵人咱們就手底下見真章,要么乖乖向本將軍的婢女道歉。”
有柴忌在前面擋著,朝陽公主硬氣幾分,一來她篤定林沐濯不敢傷她,再來柴忌的武功也不弱,真打起來誰勝誰負還說不定呢!
這么一想,她揚起驕傲的脖子,不屑道:“堂堂鎮(zhèn)國將軍為了個小賤婢頂撞公主,傳揚出去也不怕丟人!本宮倒想看看將軍能為她做到什么程度?”
“公主敢選,本將軍就敢做!不妨一試?!绷帚邋罩蟮氖种妇o了緊,一副蓄勢待發(fā)的架勢。
朝陽惱羞成怒:“你敢威脅我!”
“不是威脅,是警告!”他氣定神閑道。
“本宮絕不會向一個賤婢道歉!”朝陽橫行霸道慣了,何曾受過這種屈辱,看向小燭的眼神簡直想要生吞了她。
這廂斬釘截鐵的話語剛剛落下,只聽“啊”的一聲慘呼,柴忌一手捂肩半跪在地,肩頭赫然插著一尾短箭。
箭頭已全部沒入皮肉之中,汩汩的鮮血從傷口處彌漫開來。
林沐濯晃了晃手里的弓弩,箭槽里空空如也。
他示意下屬把剛才從地上拔出來的箭頭遞過來,幾下子入槽上弦,再次瞄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