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9 此君非良人
蘇儒豐盯著她的眼睛:“你失蹤的時日,到底住在哪里?”
“在東陽……”她咽了下口水,“一個商戶家里。”
“……”蘇儒豐將她的反應(yīng)盡收眼底,心中一半了然一半痛楚。
她是柳蓁最最疼愛的丫環(huán)哪!
遭逢巨變以來,柳蓁為她自責(zé)悔恨生不如死,到頭來卻換得竹柏異心主仆反目的下場,這簡直比勾引他更令她痛心疾首!
“姓名。住址?!碧K儒豐單手撐膝,蹲在她面前,冷漠地逼視。
“你要發(fā)誓,無極門中一切見聞爛于腹中,不對任何人提起。如違此誓,柳蓁和蘇極必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白修羅的話有如魔咒,猛地劈入腦中。
吃魚那晚,她為小姐高興,一時得意,不小心說漏了郭祥的秘密,已經(jīng)有有違誓言的嫌疑了。如果再說更多,那……那……
小燭不敢拿柳蓁的性命做賭注,想了想,反問道:“這些跟昨日之事有何干系?小燭已經(jīng)回答過一個問題了,能證明清白了嗎?”
蘇儒豐未答,柳仕元卻說:“小燭,老夫也想知道?!?p> 這橫插而來的一句,無疑是將她推向了對立面。
小燭驀然抬頭看向座首,不確定地問:“相爺,您是在……懷疑小燭?”
“你要能據(jù)實相告,那便不存在懷疑之說。”柳仕元從善如流地回答,“但若拒不吐露,又憑什么讓老夫信你?”
嗯?不是在審理家務(wù)事嗎?怎么越聽越不對味呢?
“夫人,你還是去蓁兒房中坐鎮(zhèn),免得底下那些偷懶耍奸的怠慢了對蓁兒的照看。”蘇彥列席半天,這會兒聽出深意,緊著打發(fā)蘇夫人回避。
他瞅瞅柳仕元高深莫測的神色和自家兒子沉重嚴(yán)肅的表情,會心訕笑:“那個……要不下官也……回避?”
“蘇大人請留步,你且聽聽也好?!绷嗽闷鹗诌叡K,掀開蓋子,對著漂浮在水面上的茶葉輕輕吹了幾下,一派閑適安逸狀。
蘇彥聞言,抬起的屁股又放下,集中精力觀察小燭。
初時還以為她是個普通狐貍精,想靠狐媚手段爭個名分地位;再審發(fā)覺她思路清晰、口齒伶俐,一點都沒有被當(dāng)場抓包的驚懼;等到左相大人親自出馬才堪堪得知此女竟是個人物呀!
接下來會審出什么?某國細(xì)作?隱匿的刺客?
蘇彥帶著莫名的興奮,靜待事情的發(fā)展。
小燭想不通柳仕元為什么會懷疑她。
回到南詔以來,她只在宰相府待了一個月,就入了中丞府。
在蘇家,她一心服侍小姐,所接觸的都是竹溪院中人,不論是言談還是舉止,都不曾有任何逾矩,為什么要懷疑她?懷疑她什么呢?
“小燭斗膽問一句,相爺?shù)降自趹岩墒裁???p> “懷疑你回來的目的。”蘇儒豐說。
“目的?小燭自幼在宰相府長大,說句僭越的話,早就把這里當(dāng)成了自己的家,人要回家會有什么目的?”
柳仕元撫掌道:“說得好!既然回了家,為什么要對家人有所隱瞞?”
“因為小燭曾發(fā)下重誓,不會將救命恩人的身份泄露給任何人?!睘榱瞬辉僖苏`會,她打算把除無極門以外能說的都說出來。
但是蘇儒豐卻認(rèn)為她想以退為進,企圖以一句“不能泄露救命恩人的身份”阻擋他們的盤問。
他言辭犀利地逼問:“如果你的救命恩人要殺害你全家,甚至顛覆整個南詔,你也要為他保守秘密?”
“不會的!”無極門只是個江湖幫派,干的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zāi)的買賣。無人雇傭,他們不會平白殺人放火!
“你怎知他不會?他要做什么之前還會特地知會你?”
他在套她的話!
小燭恨恨地看著蘇儒豐,字字控訴:“為什么要害我?為什么要冤枉我?”
“蘇某所作所為,只對事,不對人!”他坦然迎向她的怒視,反唇相譏道:“你若一身正氣,又何懼旁人猜忌!”
小燭對此無法反駁。
她終于明白,蘇儒豐叫她去書房,實則是擺了一場鴻門宴,她去了,進入圈套,給了他們審問她的絕佳借口。
這個自詡光明磊落的男人實在太卑劣了!
小姐當(dāng)初沒有看錯,此君非良人,真心悲錯付!
錯付了??!
天兒逐漸熱了。
晚飯后,待在屋里憋悶,夏荷和幾個丫環(huán)陪著柳蓁去花園散步。
柳蓁的身子日漸顯懷,蘇夫人老早就著人給她做了幾套寬松的換上,布料凈撿輕透素薄的,夏日穿著格外舒服。
走了一陣兒,柳蓁說腳疼,夏荷趕緊攙著她到附近一座涼亭休息。
蘇府的花園和宰相府的差不多大,園中也有一個小池塘,池塘上架了一座小石橋,剛剛?cè)莸孟聝蓚€人并肩走在上面。
柳蓁坐在亭中,正對著這幅小橋流水的畫面,心情頓時舒暢了許多。
夏荷安排其中兩個丫環(huán)去準(zhǔn)備茶點,另兩個站在亭外階下守候,自己則蹲在柳蓁腳邊,輕輕為她按摩酸痛的腿腳。
草叢中傳來斷斷續(xù)續(xù)的蟲鳴聲,不遠處還有淙淙瀧瀧的流水聲,美好的夏夜,寧靜而悠遠。
夏荷想到近兩日打聽來的消息,有點按耐不住心中焦灼。盡管秋菊一直警告她什么都不要對小姐說,但是小姐真的不想知道小燭的情況嗎?
她暗暗揣度柳蓁的心緒,忍不住試探地說:“小姐,聽說小燭被關(guān)在柴房里,已經(jīng)七日了?!?p> 柳蓁仿佛沒聽見一樣,依舊饒有興致地眺望池塘那邊。
夏荷看這反應(yīng),應(yīng)當(dāng)是不想多談,便住了嘴。
誰知,等了一會兒,柳蓁卻問:“怎么不說下去?”
夏荷心中大喜,立即說道:“其實,小燭和姑爺之間也沒發(fā)生什么,小姐您……還生她的氣嗎?”
柳蓁的目光頓在半空。
她,生小燭的氣嗎?
當(dāng)親眼看見他們兩個同處一床,那種感覺就像被雷擊中,一瞬間失去意識,根本來不及生氣。
待神智恢復(fù),擔(dān)心腹中胎兒的安危都來不及,哪還顧得上什么兒女情長恩怨情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