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0 深宮拜會
這可有意思了，拼死拼活，只為兄妹之情，多么耐人尋味……
狡猾如他當即決定看破不說破，只管叫年輕人隨意折騰去，等折騰累了自然也就踏實了。
唱禮官收聲，小燭磕完頭直起身，板板正正地跪在殿中。
錦安殿偏殿面積并不大，勝在裝飾溫馨布局舒適，皇帝平時最喜在此處接見親族及近臣。
擦得錚亮的木質(zhì)地面上隱隱約約映出一個華麗的人影，雖然單薄了些，但衣袖寬大，裙倨交疊，粉面桃花，珠圓玉翠，漸漸逶迤成一副新晉貴女的模樣。
姜鼎面露暖意，笑著說：“給端敏縣主賜座吧?！?p> 話落，幾個宮婢迅速搬來矮幾軟墊，放置在林沐濯下手。
小燭再次謝恩，碎步輕移，走到指定的位置。
與鎮(zhèn)國將軍平起平坐，無論放在以前還是擱在當下，都有種生生折壽好幾年的感覺。
小燭拘謹?shù)芈渥喙鈷叩搅帚邋咳幻C穆的身姿，立刻眼觀鼻鼻觀心，不敢再亂瞄。
皇帝賜酒，飲下。
皇帝賜宴，食下。
席間，皇帝身邊的皇后娘娘很少說話，偶爾插言，大多是關(guān)心皇帝身子骨之類的話語，全程下來只同她只講了一句：“端敏縣主好福氣。”
小燭聽在耳里，心中苦笑：好不好福氣以后真的很難說呀！
謝恩宴完畢，依禮她還需拜見宮中幾位得臉的妃嬪。
領(lǐng)路宮女按等級先將她引至申貴妃的景福宮。
正當過晌，景福宮里熱鬧非凡。
皇九子姜辛矮矮胖胖的身影被一群宮女們團在當間，歡聲笑語夾雜著奶聲奶氣的童音飄蕩在圍墻內(nèi)的每一寸角落。
申貴妃坐在涼亭中，笑盈盈地看著親兒與眾人嬉戲，臉上凈是掩也掩不住的慈母顏色。
宮人老早就通傳過了。
小燭走近時，母慈子樂的氛圍依然很濃烈。
她忍不住朝人群中投去一撇，再轉(zhuǎn)回時，只見貴妃娘娘正抬眼打量她，也是笑著，卻笑的意味深長。
小燭上前叩首，申嵐虛扶了下，便由著她跪，停了片刻才嬌笑著說：“端敏縣主快快起身，本宮可受不得鎮(zhèn)國將軍府的大禮。”
說來說去，千般客套，還是看在林沐濯的面子。
小燭答謝，在掌事嬤嬤的攙扶下起身，
“縣主不必拘束，坐到本宮身邊來，讓本宮好生瞧瞧?！鄙陯棺谱频捻诓卦诖猴L和煦的笑容里，她向小燭伸出手，那只手纖纖柔荑，精如白玉，就連曲指的弧度都那么恰到好處，“說起來咱們景福宮與鎮(zhèn)國將軍府可是頗有淵源呢！家兄申明義與林將軍交于微時，手足相待兄弟相稱，不知縣主可曾見過家兄？”
“回貴妃娘娘的話，臣女蒙幸，曾與申將軍有過數(shù)面之緣。不僅如此，臣女還曾拜在申大人門下，日日受大人品節(jié)感化提點指正，總算靈智初開學得皮毛，不至貽笑大方?！?p> 離得近，小燭很容易看清申嵐的長相。若跟她見過的所有宮廷佳麗們比，申貴妃倒也算不上掐尖冒頭的一批。但是女子之美并非全在容貌，身形啊、氣質(zhì)啊、教養(yǎng)啊……種種因素綜合在一起，便可構(gòu)成各具特色的美。
要說申嵐的魅力，大約在于在她的笑容。
與申明義的粗獷和申菱的英氣不同，這位申二小姐眉目彎彎，笑的溫柔，笑的純粹，笑的深入人心，會令人在初見之始便忍不住對她心生親近之意。
這么一比，小燭頓時有所體悟：皇后娘娘有多矜重高潔，貴妃娘娘就有多親切典雅，真是一對互補的冤家??！
“縣主過謙了！縣主的聰慧便是本宮這等久居深闈不問世事的寡聞之人也聽說過的?！鄙陯孤犃诵T的話，表現(xiàn)得更加親近：“先不說舍妹不止一次地提起過縣主勤勉致知學業(yè)精進，便是眼高于頂?shù)逆?zhèn)國將軍也多次在皇上面前奏秉縣主英武不凡果敢堅毅，可謂女中豪杰巾幗英雄。世間竟有如此出類拔萃的女子，本宮聽了實在羨煞不已?！?p> 申貴妃舌燦蓮花，隨便幾句就把成串成串的高帽扣下來，直扣的小燭膽寒心虛無言以對。
“多謝貴妃娘娘夸獎?！彼蛔栽诘卮瓜卵?。
事到如今，所有功勞她必須攬下，只有這樣才不會讓林沐濯起疑，才能保住自己一條小命。
玩中偷閑的姜辛總算注意到有生人來訪，邁著小短腿跑進涼亭，脆聲脆語地問：“母妃，這人是誰？”
“休得無禮。這位是你父皇新晉冊封的端敏縣主，也是你舅舅的好友林素將軍的義妹，你可稱呼為……端敏姨母?！?p> 給皇子當姨母？小燭險些嚇癱了去。正要推辭，那小兒已朝她行禮道：“辛兒給端敏姨母請安，端敏姨母萬福?！?p> “……”小燭擠出笑臉，口齒生硬地躬身道：“九皇子請免禮。應是臣女給殿下問安才對?！?p> “欸，辛兒才多大，輩分可不能亂?！鄙陯鼓门磷硬寥ソ令~角的汗，柔聲叮囑道，“別老這么跑了，去寢殿里休息休息，吃些點心?！?p> “母妃不陪辛兒一起吃嗎？”
“母妃還要與端敏姨母說說話，你先進去?！?p> “那好吧，母妃要快些說完才行?！毙〖一飪撼蛄顺蛐T，眼含好奇地跑開了。
小燭見狀，忙說：“貴妃娘娘陪伴九皇子要緊。臣女叨擾多時，這便告退了?！?p> “也好，想必縣主下面還有安排，若他日有空，不妨再來景福宮小坐?！鄙陯刮⑽⒁恍?，可轉(zhuǎn)眼間倏地面目肅整言之切切，“端敏縣主，本宮真的很感謝你的出現(xiàn)，希望你能牢牢攥住林將軍的目光，莫讓他看向別處?！?p> 小燭一下子傻了眼，這話是什么意思？
后來的拜會中，心里始終揣著這個問題，以至于錯過了很多深宮女子們投射來的或艷羨，或不屑，或淡然，或妒忌……的目光。
又見八月，陽光燦爛，碧空如洗。
日頭有點大，可路上的行人卻很享受這份驕陽普照的熱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