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著走著,跟著我,去換衣裳!”
許獨清大搖大擺的走進宰相府邸內(nèi),右手還緊緊拉著許錢的左手臂,也不知為何突然不嫌棄他身上的臟臭。
許錢都沒來的及看這宰相府內(nèi)的景致,只知道入門就有個好大的假山,假山上還有流水的小瀑布,就被許獨清拉到一處長廊內(nèi),在這長廊內(nèi)七拐八轉(zhuǎn)的,把許錢的眼睛都轉(zhuǎn)花了,好半天才到了一處荷塘邊上的大院子。
只見這大院子內(nèi)聚集了不少仆人在院門口,一個個唯唯諾諾的,仿佛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許獨清帶著許錢到了院子前,眾人方才散去,一個個看到許獨清頓時驚嚇的給他行禮,仿佛看到了魔頭一般。
待到眾人散去,兩個穿著粗布的雜役一前一后,抬著個擔架從兩人身邊走過,擔架上躺著一個被染血的白布遮著的人,看輪廓感覺不是個大人,期間看到許獨清,兩人還驚慌失措的準備給他行禮,被他揮退。
“那是什么?”
許錢看到擔架上的情況,覺得不對,停住身子,疑惑道。
“小蚊子??!哎別管這個,一會兒,少爺讓你感受一下,什么叫做暖香環(huán)繞!別緊張??!哈哈!”
許獨清頭也沒回,就往院子里走去,手上力道更甚,死死的抓住許錢,瘦弱的許錢掙扎著想要離開卻辦不到,許獨清雖說力道相對大人來說弱小許多,一直練武的他,根本不是同齡人能反抗的了的。
“小蚊子不是你的伴讀書童嗎?你要干什么?”
許錢心中無名火起,但是又被腦中清涼壓下,不得不冷靜下來,心中總覺得沒有好事。
“奴婢見過孫少爺!”
“奴才見過孫少爺!”
一眾奴仆見到身穿仆役衣裳的許獨清,一個個連忙行禮。
但是許獨清根本不理會,而是死死的盯著院子中的大樹下那位妖嬈多姿的身影。
許錢也緊張的盯著院子里的情況,只見這大院內(nèi)聚集不少仆役和婢女,一個個分列兩邊,低頭頷首,而院子內(nèi),一棵兩人環(huán)抱的大樹生長在院子中間,蔽日的樹冠遮蔽陽光,樹腳下的石凳上,一位花信佳人正端坐在石凳上悠然的喝著茶,一旁一位面容清麗的大丫鬟正恭敬侍奉著。
“喲~獨清這是到哪里去嬉戲了?怎得變成了個小仆役了?”
喝茶的佳人放下手中的茶盞,對著許獨清和許錢露出她妖嬈絕麗的面龐,溫潤的丹唇露出淺淺的笑容,嬌柔的話音也是在這櫻桃朱唇之中傳遞在場眾人的耳朵內(nèi)。
許獨清身邊的許錢看的眼睛珠子都直了,但是腦中清涼又將他變得冷靜,心中生出的旖旎也化作虛無,剛想著這女人真漂亮,突然左手臂傳來一陣巨力,本就瘦弱的許錢頓時整個人都止不住的向那漂亮女人踉蹌的跑了起來。
許錢拼了命的想要止住步子,但是腳下卻絲毫不聽他腦子的指揮,突然腳下似乎被地上凸起的石子絆住,整個人下半身一軟,向前撲倒,那穿著淡黃色大丫鬟衣裳的女子立刻反應過來,一個側(cè)身,黃色花紋的繡花鞋從羅裙下露出,直接對著他的腦門猛地就是一腳。
許錢只來得及用手護著腦袋,手上傳來的力道直接將他整個人都踢得飛起,落地足足滾了四五圈,方才停下,整個人半天都爬不起來,但是他衣裳上騷臭的污水卻是在這一腳之下,甩了不少臭水滴飛濺在四周,就連那花言佳人鵝黃色的輕紗上也被沾上污水,頓時顯得極為刺眼。
隨著許錢身上的惡臭水滴被那大丫鬟踢出來,周圍較近的人都被沾上這些難聞的水滴,一個個都驚呼,趕緊拍打著身上的污漬,而小于衣裳上則是布滿了黑色難聞的斑點,尤其是那華貴的二夫人,嬌艷的俏臉都氣的扭曲了起來,顯得格外猙獰,她那鵝黃色的輕紗上一滴黑色的污漬清晰可見。
“小于!給我殺了這臟了我鵝紗的糟踐貨?。?!”
二夫人不再保持她那溫潤多姿的形象,整個人都開始抓狂,直接對身邊的小于下了殺了許錢的命令。
許錢聽到這句話,心中不由得有些絕望,但是腦中的清涼又將他的情緒壓下,他不想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強忍著手臂的疼痛,想要爬起來。
“我看誰敢?這可是我的伴讀書童!除了我,你們誰敢動他一下,少爺我就讓他躺著出去!不過二娘的人除外,少爺我給面子?!?p> 許獨清一臉悠然的走到準備動手卻被他一句話嚇住的小于身邊,伸出右手對著小于清麗的瓜子臉猛地就是一巴掌,看著小于怒瞪著的大眼睛,繼續(xù)道:“面子雖然給,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怎么你不服氣?二娘的人,就這么不懂家教嗎?”
聽到這句話,小于閉上了眼睛,不敢直視許獨清。
掙扎的許錢也松了口氣,干脆趴在地上,看了眼左臂心中郁悶,自己這被踢的左手臂,怕是已經(jīng)折了,從剛剛許獨清的行為來看,這二夫人怕是與許獨清有挺多矛盾的,不然也不會讓自己去惡心她了。
心中雖然想的明白,但是許獨清為了惡心那二夫人,居然將他這個救命恩人毫不猶豫的扔過去的行為,讓許錢心中很不痛快,剛剛要是許獨清不說話,他可能就因為此事死在這里,那大丫鬟的腳力可不下于一位大漢。
清脆的巴掌聲讓二夫人都愣神了幾秒,隨后那抓狂的二夫人突然微微一笑,面容重新恢復嬌艷,重新端坐在石凳上,隨手將價值不菲的鵝黃色輕紗扔在地上,如棄敝履。
如同一位慈母一般對著許獨清念叨道:“咯咯,我家獨清還真是孩子氣,既然是你的伴讀,那就算了吧!畢竟啊~活不長久,既然獨清回來了,還如此生龍活虎的,二娘也就放心了,你的兩個弟弟從先生那里回來了。
二娘得給他們準備些羹湯,補補腦子~~畢竟宰執(zhí)最喜歡聰明懂事又會讀書的孩子,而不是……咯咯,不用送了,你跟你這...小乞兒,啊不!跟你的伴讀...去玩吧!好好玩啊~”
說完,二夫人就帶著臉上有個清晰巴掌印的小于,扭動著腰肢離開院內(nèi),一眾仆役也一聲不吭的離開,許獨清聽著二夫人的話面色沉寂的可怕。
沒去管離開的二夫人,許獨清走到大樹下,一腳將二夫人坐過的石凳踢翻,沉寂的面色方才好些。
轉(zhuǎn)過身子對著掙扎著想要站起來的許錢,抓了抓腦袋一臉不好意思道:“剛剛那是一時氣憤,沒忍住哈哈,你別生氣了,等我換一身衣裳,就讓府內(nèi)的醫(yī)者給你把手臂接好,先這樣躺著吧,這里可比你露宿街頭強得多了!少爺我可從來不虧待自己人的!放心!哈哈哈!”
說完許獨清就沒理會許錢的反應,轉(zhuǎn)過身子就進了院內(nèi)的廂房,守在廂房外的兩個丫鬟趕緊跟著進了房內(nèi)。
躺在地上的許錢聽到許獨清的話,暗中冷笑一聲。
我這是救了個白眼狼??!
也不知道他說的還我救命之恩算不算數(shù)!找機會試探一下,如果算數(shù),就趕緊領(lǐng)點賞賜趕緊離開這個鬼地方,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過了一盞茶的功夫,換了一身華貴錦衣的許獨清走出了廂房,身上的貴氣與這一身衣裳極為貼合,本就面相好的他,此刻更是如同儒雅的貴公子,與剛剛教訓小于時的模樣區(qū)別極大。
許獨清看了眼還躺在地上的許錢,似乎才想起他來,對著身邊的一個面容秀美的丫鬟吩咐道:“本少爺?shù)萌ソ訝敔斄?,你給我的伴讀書童換身衣裳,并且給他找個醫(yī)者看一看,他可是本少爺?shù)镁让魅?,回來少爺我要看到他身體完好無損,要是還有一點傷勢,我要那個醫(yī)者的命,知道了嗎?”
“是,奴婢這就去辦?!?p> 接到命令的婢女趕緊應下,隨后就走到許錢身邊,捂著鼻子走到他身邊,伸出纖細的手臂將他抱起,走向廂房最角落的小房子。
許錢也第一次被女子抱起,那婢女雖說屏著氣臉上有點嫌棄,但是模樣卻是極為清秀,因為第一次被女子抱著,他整個人都僵直在半空中,大口吞咽著唾沫。
那婢女也能感覺到許錢的異樣,但是許錢身上實在太難聞,加上他也只是個跟孫少爺差不多大的小破孩,心中羞澀也去了大半,她只想趕緊將他扔在一處,讓他自己洗個澡,回自己的房內(nèi)梳洗一番。
吱呀的一聲,那小房子被婢女打開,里面空間卻是不小,筆墨紙硯,各種家具一應俱全,還有個專門洗漱的隔間。
進了房間內(nèi),婢女將許錢放在地上,小心的將他扶起,似乎習慣了點他身上的氣味,加上她自己身上的體香壓了不少臭味下去,方才重重的吐了口氣,小臉憋氣都憋紅了。
蹲下身子,小心的將許錢扶起來,黑白分明的大眼睛同情的看著低著頭,表面一臉淡漠的許錢,輕聲說道:“小乞兒,聽說你救了孫少爺一命?”
在婢女的扶持下許錢搖晃的站著,剛剛那一下,讓他腦袋有點輕微震蕩,許久控制不好自己的身體,又用右手試探的摸了下左手臂骨折處,那里原本瘦的只剩皮包骨,現(xiàn)在已經(jīng)腫脹的胖了一圈。
聽到婢女的問詢,許錢抬起了頭,看了眼她那純凈的眼睛,沉思了些許,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他現(xiàn)在面對這種處境,心中對所有人都有所防范。
“我叫梅英,我知道你不痛快,你也不用防著我,我不會亂說話的,雖然孫少爺行事乖張,但是說話還是算話的,一會兒醫(yī)者過來跟你治好傷后,你得好好想想你想要什么?!?p> 梅英低聲提醒了幾句,就準備站起來。
“你是不是需要我?guī)兔???p> 許錢突然說道,一個突然對他好的人一般都是有需求的,這一點他也是在宰相府門前看到許獨清突然跟秦言武說的話突然明白的,雖然那秦言武沒有主動明說,但是奉承之意卻是極為明顯。
梅英愣神了一會兒,似乎沒想到一個乞兒居然還能明白她的意思,原本她準備多接近幾日,讓這個乞兒與她親近再提出來的,現(xiàn)在看來沒那個必要了。
想到這里梅英露出明媚的微笑,重新低下身子,伸出右手那修長的食指,在許錢的鼻頭上輕輕的刮了一下,說道:“你這小乞兒倒是挺聰慧的!難怪少爺要把你帶進府內(nèi)!既然你如此直白,那我就直說咯?!?p> “你說吧!”
許錢心中卻是放心不少,頓時覺得許獨清當時在宰相府前說的話十分在理,人與人之間很多時候真的就是利于利的關(guān)系,這樣誰都會安心不少。
“我想離開這里,我不想做婢女,這就是我的條件。”
梅英一字一句認真的對著眼前比她小一倍的許錢說道。
“外面如此亂,你居然想出去?”
許錢有點不明白,在他看來,這些高門大院里邊的人應該很安全才是。
“安全?你沒看到那抬出去的擔架嗎?”
梅英噗嗤一笑,笑容中卻是牽強居多。
“小蚊子?”
許錢才想起來,這小蚊子的身份,不就是那許獨清的伴讀書童嗎?
“對!就是孫少爺之前的伴讀書童,伴讀書童在府內(nèi)地位,已經(jīng)算是孫少爺這一邊最高的身份了,這不,孫少爺溜出去玩耍了,回來還不是被二夫人找了個由頭打死了,到了外頭最起碼生死是自己掌控著的,在里頭生死那可由不得自己說的算了,都是主子一句話的事?!?p> 梅英慘然的說道。
“剛剛那一下,我也保不準你家的孫少爺會承我這個救命的恩情,看那小蚊子的下場,說實話,你不說我還沒感覺到,你一說我頓時覺得自己落入了虎坑,早知道就不來這里了,還是乞討逍遙自在?!痹S錢沒有表情的將心中的擔憂說出口。
梅英看著一臉淡然,嘴上說著擔憂的許錢,不由得笑著搖了搖頭道:“你下次說這種話的時候最好把表情也做出來,不然,是個人都不會信你說的話,好了,那里頭的隔間有衣物,看你這個樣子,自己洗澡應該沒問題了,我得去換一身衣裳,給你請醫(yī)者來醫(yī)治你的手臂了,待會兒再跟你說,一天的時間長著呢~”
梅英說完便直接起身,向門外走去。
“我?guī)湍汶x開這里,你用什么換?”
許錢出聲將梅英叫住。
“咯咯,等姐姐我回來,你會知道的,怎得?還擔心我會誆騙你不成?記住,一天的時間長著呢~利益交換這種東西,得好好想想才是喲~小乞兒~”
梅英回眸一笑,提醒了幾句便走出房間。
許錢低頭回想了一下梅英說的話,向前走了幾步,用右手將房門關(guān)閉,方才喃喃自語道:“她的話也不是沒有道理,反正光腳不怕穿鞋的,大不了一死了之,也就那么回事,先待著,看看情況再說吧!”
說完,許錢看了眼身上臟兮兮的破衣,轉(zhuǎn)過身子走進房內(nèi)的隔間,里頭有個木質(zhì)浴桶,浴桶中早就放好了清水,而浴桶旁的木質(zhì)衣架上,干凈整潔的書童衣裳正掛在上頭,想到自己能穿這么好的衣裳,用這么清澈的水洗澡,住著這么好的房子,心中的郁悶頓時少了不少,雖然有生命危險,但是自己已經(jīng)做到了乞丐爺爺一輩子做不到的事情了,他還是很自豪的,哪怕是死了,見到乞丐爺爺自己也能吹噓一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