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陽城,城南的官道上。
一隊黑甲精銳將一個豪華的馬車護住向城外走去,路人都自覺讓出寬敞的道路,有的甚至在路邊就地跪拜,如見恩人。
而這馬車上的族旗也的確當?shù)闷疬@些人的跪拜,因為族旗上面繡著的許字宣告著馬車內(nèi)之人來自宰相府!
豪華的馬車內(nèi),許錢穿著許獨清昨日穿過的錦衣,一臉淡漠的坐在主位,坐在側(cè)位的梅英背著個藍色素布包裹,此刻她的臉上卻有些局促不安。
“氣運會影響人對不對?”
許錢開口,聲音中也少了些情感,似乎是在問陌生人。
“對~”
聽到許錢這句話,梅英目中愧疚之色顯露,點了點頭回答道。
“你說過我今天氣運好,能心想事成~”
聽到梅英的話,許錢閉上眼睛,接著道。
“是~你的確今天會有好事發(fā)生,但~”
“你...把...這...叫...做...好...事?!”
許錢直接打斷梅英的話,睜開眼睛死死的盯著她一字一句道。
“對不起,但是我也不知道會發(fā)生這種事情!我也沒想到居然有人敢冒險涉足宰相府之事!”
梅英也不知道許錢到底猜到了多少,但是她并不想失去許錢這個朋友,她太需要一個幫手了。
因為就在三炷香之前,許錢的氣運與她的聯(lián)系慢慢開始變淺。
本以為一切都在掌握中的梅英頓時慌了神,立即使用祖?zhèn)鞯挠^氣法門,冒著被許獨清氣運囚籠反噬的危險看向二夫人府邸。
然而那二夫人府邸氣運,由深綠色的破運之像頓時變成血紅漫天,隨后又變成黑血之色消散,這可是已死之兆??!
而且不是一般的死亡征兆,是被加害而死的征兆,而且不只是一人加害產(chǎn)生的!
只有多人加害,才會產(chǎn)生黑紅氣運消散的情況。
也因為看到了囚籠外的情況,梅英被許獨清的氣運反噬的厲害。
原本被許獨清留在院內(nèi)等待許錢歸來的她,頓時一口血涌上喉嚨被她強忍住,也因此不得不跟他告假離開院內(nèi),過了半炷香的時間才有所緩和,可是回來后一切都成了定數(shù)。
怕是會有些變故在其中了。
“什么人?”
許錢聽到梅英的話瞪大了雙眼。
本來也只是懷疑梅英對他做了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欺騙他有好事發(fā)生。
導致被莫名力量掌控他的身體,誰知梅英居然說出了還有他人參與此事,頓時緊張的問道。
許錢的語氣雖說緊張但是從中聽不出什么情緒,梅英以為許錢什么都猜到了。
干脆就實話實說:“你今天早上額頭閃露紫光,這是大吉之兆,最起碼不會遇到壞事,但是在這氣運匯聚的許府,一切變故來的太快,你又是許獨清的新任伴讀,自然會被他派去做些他不好出手的事情,這紫光應(yīng)該替你擋災(zāi)的,但是我實在等不下去了,我想出去!我還有很多事情想要去做!
所以為了讓許獨清計劃好的事情執(zhí)行順利,我抹去了你額頭紫光的一部分,你今天才會出現(xiàn)在那二夫人府邸,本來你應(yīng)該會因此少些元陽損失一年壽元,然后就能回來。
但是我沒想到的是,居然有人從中操縱,竟讓那二夫人當場死在府邸之內(nèi),這一切來得太快了!我都有點慌神!我現(xiàn)在也不知道我們出了城會發(fā)生什么!”
“一年壽元,你倒是利用的順遂!我額頭的紫光是怎么回事?”
許錢再次平復(fù)了一下心情,冷笑一聲道。
“一年的壽元我會想辦法補償你,我不會白用你的,但是額頭紫光這件事我只能告訴你這么多,具體的事情涉及許多,氣運之爭的恐怖不是你我能想象得到的!我今天也是第一次感受到這種事情的棘手程度!
說實話,那二夫人死后,怕是會平生許多波折,這里面還有其他道觀之人在布局,你要做好心理準備。”
梅英抱歉的看了眼許錢,提醒道。
“波折?如果按照原來的計劃,這二夫人會如何?”
許錢沉下心。
梅英雖然在算計他,但是說的話可信度很高。
聽到許錢的語氣恢復(fù)正常,梅英嘴角露出一絲微笑,總算他還對自己存留了些信任。
當即也不打馬虎眼,直言道:“依照二夫人那多疑的性子,一定不會喝云香醉,頂多打開看看,就會讓小于扔掉。
畢竟在宰相府這么多年,怎么可能隨便使用陌生人送的東西,但是打開了云香醉,就會聞到云香醉的氣味,半個月后自然會心梗而亡?!?p> “半個月以后死,和現(xiàn)在死有何區(qū)別,不都是死嗎?哪里來這么多的門門道道?”
許錢搖了搖頭,嘆息道。
“區(qū)別大了!心梗而死,而且是半個月后,就算二夫人的娘家想要鬧,那也得找到證據(jù),而那時候二夫人尸骨早就涼了。
整個南巴國能發(fā)現(xiàn)她死于云香醉的神醫(yī)寥寥可數(shù),而其中一位便是那老神醫(yī),以老神醫(yī)的個性,自然不會插手此事,那么二夫人就會無聲無息的死去,沒有人能找到理由對付宰相府。
而宰相府的氣運也不會因此而減弱,相反會氣運延綿,至少能在十年內(nèi)安然無虞!這也算是我報答了宰相府的庇護之恩了!”
梅英悶聲道,顯然這件事情對她的信心打擊還比較大。
“既然如此,那為何我將此事告知許獨清后,許獨清會如此開心?我的要求他都答應(yīng)?他也不是個傻子??!”
聽到梅英的話,許錢皺了皺眉頭。
許獨清在他映像中應(yīng)該不會讓他做對自己不利的事情。
“昨夜刺客出現(xiàn)宰執(zhí)府內(nèi),殺聲四起,而宰執(zhí)府卻毫無反應(yīng),極不尋常,怕是宰執(zhí)利用青原國的身份殺些不聽話的人,而這一點正好將二夫人的死掩蓋。
我估計宰執(zhí)與這件事情也有不少關(guān)聯(lián),二夫人死于云香醉,這件事對他現(xiàn)在來說是一件大好事,因為他完全可以將二夫人的死算在你的頭上,你就是殺死二夫人的兇手。
到時候柳家找來,那也與他沒有太大關(guān)系,我猜他此刻應(yīng)該在屋內(nèi)假裝昏迷,過不了多久,你就會被滿城通緝,而他則坐收漁利。
最后,還是那一句,一會兒跟我走嗎?去那仙陽道觀怕是會卷入其中紛亂,到時候會死的!”
梅英認真的看著許錢。
想從許錢淡漠的表情中看到些許情緒,這樣自己也好順勢將他拉到自己這一方,也免得自己孤身面對許多事情。
經(jīng)過這次極小的氣運之爭,她是見識到其中的兇險了。
強行破開囚籠觀察氣運受到反噬,導致梅英到現(xiàn)在還氣血翻涌,內(nèi)勁都有些散亂。
而且她能感覺到自己的氣運,此刻一定因此受到了打擊,雖說她有著大氣運加身,但是接下來的路途之中怕是會徒生許多未知的波折。
這還是對方給她的一個小小的警告而已,要是真的爭起來,怕是會朝生夕死。
許錢認真的聽完梅英說的話,隨后便將身子靠后,閉著眼睛沒有言語,他在考慮。
僅僅兩天的時間,就從乞丐變成伴讀。
一夜的時間,他學會了內(nèi)勁,而且在梅英的語氣中聽得出來,他資質(zhì)不錯。
又是一上午的時間過去,他得到了進入那神異道觀的入場券,條件便是殺了,昨天就想殺了自己的二夫人。
又在莫名力量的操控之下將這件事情完成,依照梅英的說法,如今的他即將多了一個身份,那便是殺人犯!
這么多的事情都在一個時間段內(nèi)發(fā)生,到現(xiàn)在許錢都不知道自己當初進來仙陽城的目的到底達沒達成。
白面饅頭是沒能吃成,倒是吃到了燒豬蹄,現(xiàn)在想想,這燒豬蹄也不是那么好吃的,因為知道許多事情后的他。
都不知道后面的日子,自己會不會因為受到那氣運的影響而死于非命,這種感覺真的非常不好!
現(xiàn)在許錢又要面臨一個選擇,一個事關(guān)他未來的選擇,雖然梅英看起來十分真誠,但是許錢總覺得跟她在一起。
總覺得隨時會被算計,因為昨晚梅英的一句話他記得很清楚,她說的那個小女孩已經(jīng)變得狠心起來了,而且面對了死亡!
突然周圍的嘈雜聲消失不見,路途變得顛簸,馬車也因此搖晃起來,將車內(nèi)的兩人顛得左搖右晃,但是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車內(nèi)的氣氛顯得十分沉寂。
過了一個時辰,馬車突然停下,車外傳來秦言武的聲音。
“小伴讀大人,仙陽山登山處到了!”
聽到秦言武的聲音,許錢第一時間從馬車內(nèi)鉆出,梅英也跟著走出馬車。
秦言武看到許錢和梅英出來,露出熱絡(luò)的笑容,走上前對著許錢拱了拱手客氣道:“小伴讀此番可是去仙陽道觀為孫少爺祈福?”
看了眼秦言武,許錢突然笑了幾聲,心中有萬千言語鯁在喉嚨,就是說不出口,說不定過了今日之后,這對他熱絡(luò)非常的漢子就要對自己刀劍相向了!
許錢嘆了口氣,沒有說話,只是點了點頭,面無表情,算是回應(yīng)了秦言武的問話。
秦言武看到許錢淡漠的樣子,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臉。
他還是第一次與這冷面的伴讀打交道,還真是有點為難,也不知道他喜歡什么,畢竟是孫少爺?shù)挠H信,怎么說也得打點一下不是?
這樣也便于與他打好關(guān)系,但是隨后想到昨夜收到不少的好東西,頓時反應(yīng)過來。
小心的從鎧甲縫隙之中拿出幾顆金豆子塞到許錢的手上。
直言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還望伴讀在孫少爺面前多說些兄弟們的好話,我等都是些粗人,不通禮數(shù),但是孫少爺?shù)亩髑槲业炔桓彝鼞眩€望伴讀幫扶一二!”
許錢看了眼手中的金豆子,臉上第一次扯出笑容。
對著秦言武點了點頭,道:“送到這里就行了,你們早些回去吧!對了,有機會的話,我希望你我都活的好好的!到時候,我請你吃白面饅頭!”
秦言武看到許錢的笑容,頓時咧開厚厚的嘴唇,大笑出聲:“哈哈哈!活著這個詞,老秦我不是吹啊!邊軍作戰(zhàn)數(shù)十載,我可從來沒慫過!什么刀槍棍棒沒見過?閻王爺都要不了我的命!既然小伴讀大人承了我等的情分,白面饅頭那也是極好的!到時候可別怪我等粗人吃的多啊!哈哈哈!”
聽到秦言武爽朗的笑聲,許錢點了點頭,對著他拱了拱手算是作別,環(huán)視了一下四周,發(fā)現(xiàn)附近有一處池塘,眼睛一亮,當即徑直的向池塘走去。
也不知道在這里能不能看到早上的那群蟲子。
秦言武也對著屬下一招手,便領(lǐng)著眾人離開。
看著許錢走到池塘邊,梅英跟了上去。
“你與他說這些,你可知并無用處,況且,你也只是知道些許神異之事,也不怕沾染了因果,你這是要入道觀的,如此行徑頗為不智!”
許錢沒有回答梅英的話,而是仔細的在池塘中尋找著什么,不一會兒便在一處岸邊枯木旁看到了一團蜉蝣,走上前去。
梅英看到許錢突然變得有些奇怪,好奇的跟了上去。
“這是什么蟲子?”
許錢沒有回頭,指著那團自顧自飛舞的蜉蝣問道。
“這蟲子叫蜉蝣,水中存三年,陸上活一天,怎么突然對它這么感興趣了?你還沒有回答我呢!是上山還是跟著我?”
梅英順著許錢手指之處看去,發(fā)現(xiàn)那團蜉蝣,隨口回答道。
“蜉蝣~水中存三年,陸上活一天?它自己知道它只能活一天嗎?”
許錢喃喃自語道。
“怎么可能知道?!它只是個蟲子誒!”
梅英看著突然說話有點奇怪的許錢,皺了皺眉頭道。
“是??!它怎么可能知道呢?我也不知道,我的未來該怎么辦!”
許錢就地蹲下身子,死死的盯著那群蜉蝣。
在等那些掠食者的到來,他想看看這群小蟲子會不會再全軍覆沒。
梅英看到許錢這幅樣子,焦急的跺了跺小腳,急聲道:“你說呀!再過一會兒城內(nèi)就有追兵過來了!以你現(xiàn)在的身手,到時候你跑都跑不掉!”
“噓!別說話!”
許錢不疾不徐道。
說完后,池塘之中躍出幾只青蛙,遠處飛來幾只蜻蜓,它們的目標都是這團蜉蝣,許錢頓時來了精神,仔細的觀察。
只見這團蜉蝣依然我行我素,在半空中無憂無慮的飛舞著,全然不懼即將要面對的危險,隨著青蛙和蜻蜓到來并同時開始掠食。
蜉蝣的數(shù)量不斷減少,而蜉蝣減少到一定數(shù)量的時候,青蛙卻對空中同樣掠食的蜻蜓吐出了舌頭,不一會兒,青蛙就將蜻蜓也吃的差不多了,目標再次轉(zhuǎn)向蜉蝣。
許錢卻沒有再看下去,起了身向著仙陽山走去,用行動告訴梅英他的選擇。
梅英緊皺著眉頭看了眼那蜉蝣飛舞之處,那里的蜉蝣已經(jīng)被吞食完了,就連青蛙都退了場,她不明白為什么許錢依然選擇了仙陽道觀。
到了那里,他面臨的危險一點也不小,如今宰相府氣運已經(jīng)被高人引導到另一個方向,入觀三年怕是學不到什么東西,為什么就不愿意跟著自己,難道自己的誠意還是不夠嗎?
梅英低頭沉思些許,又有點不死心的抬頭,雙目之中一絲紫色閃爍,死死的盯著許錢的身影。
卻發(fā)現(xiàn)他身上的氣運顏色依然是淡淡的黑色,但是已經(jīng)比之前要黑了些許,而與她的氣運因果聯(lián)系卻慢慢的變淡,但奇怪的是他們之間的聯(lián)系并沒有消失。
梅英也不明白這到底預(yù)示著什么,但他們之間的因果聯(lián)系沒斷也是件好事。
如今許錢已經(jīng)離開,她也不得不開始自己的旅程,在宰相府被困了這么多年,她為了這一天準備了許久,雖然出來的方式不盡人意,但終歸是出來了!
轉(zhuǎn)頭看了眼不算高大的仙陽山,她總有種感覺,宰相府的事情與這里脫不了干系。
但是自己如今實力弱小,也不敢隨意窺探一個道觀的氣運,深吸一口氣,嬌柔的身子化作一道黑影消失在原地。
她不知道的是,許錢站起身的時候,一只蜉蝣悄然飛到了他的肩前,扒著他的衣領(lǐng),直到青蛙入水,它才飛回水面繼續(xù)自由飛舞,這次它飛得高了許多。
半個時辰后,許錢走在一處綿延入山的石梯上,周圍不斷有行人來來回回,手中都捧著不少檀香和供奉給神明的紙錢。
看來這仙陽道觀的名氣的確是挺大的,距離城里這么遠,居然還有這么多的人到此,入山后還有一大片地方因此形成了一座小鎮(zhèn),里頭許多客棧在運作,人氣非凡,仙陽城剛剛經(jīng)歷大戰(zhàn)這里居然沒有受到任何影響。
許錢整理了一下心情,從懷中拿出一個小瓷瓶。
原本的計劃全部大亂,也沒能學會識字,只知道這是許獨清給他進入仙陽道觀的信物。
到了山下石梯之處拿出這個瓷瓶就能進仙陽道觀。
突然附近的草叢一陣沙沙聲傳來,許錢轉(zhuǎn)過身子,向草叢看去。
一位身穿普通黑色道衣,頭上盤著圓形發(fā)髻的長臉中年道士躲在草叢中,如同一個在躲迷藏被發(fā)現(xiàn)的人。
不好意思的抓了抓腦袋,從中站直了身子,對著他淳樸的笑了笑,看了眼他手中的瓷瓶出聲道:“靜心丹?小哥便是要入我仙陽觀修行三年的宰相府伴讀吧?”
仙陽山一個得以俯瞰整座城的懸崖上,仙陽真人俯瞰城內(nèi),右手掐指,古樸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一切回歸正軌,雖說有些波折,但是也只是個過路的小家伙不小心出手試探一番而已,已經(jīng)被他嚇走了,他只需靜待八年,許獨清與他的師徒緣分就會出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