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冉俯下身,搬開一些雜物,而后輕輕敲擊這塊石板的周邊,很快便找到玄機(jī)。
他在石板兩邊分別用勁按了一下,原本嚴(yán)絲合縫的石板有一拳大小的部分翻轉(zhuǎn)立起,出現(xiàn)的空槽里有著兩個連接石板整體的鐵環(huán)。
這石板整體看來寬三尺許,長約四尺,不知有多厚。
看樣子,應(yīng)該要找一根足夠結(jié)實的木棍,木棍纏上帶鐵鏈的鉤子,再用鉤子勾上兩邊的鐵環(huán),然后讓幾個大漢合力才能擔(dān)起。
想象著地道進(jìn)出的辦法,孟冉心中一動:
這防護(hù)做得不錯??!雖然不甚精巧,但是光這重量就足以擋住一般梁上君子。而任發(fā)想要出入只需帶上幾個心腹。不過么...對我沒用??!
他先像之前一樣貼上起隔音作用的道符,隨后伸展雙臂,握住兩個鐵環(huán),發(fā)力抬起石板,接著慢慢放到一邊,動作還挺輕巧。
孟冉估摸著石板有一千七八百斤重,厚約一尺。
順著梯子下到底,他往四周望去,空間有幾十平米的樣子,大概一丈高。
這處地下密室不比上面的雜物間,光線微弱到孟冉都只能看個輪廓,他只好又往身上拍了一張增強(qiáng)五官敏銳度的道符。
地室里的氣流隱隱有流動感,并不沉悶,想來是有換氣孔??諝庵懈又葡?,周邊整齊擺放著木桶、酒壇,以及一些玻璃瓶裝的酒,這應(yīng)該是針對自己人做的又一重偽裝。
不過孟冉有些納悶:
深度似乎還有些不夠啊,該如何通向秘境空間呢?
左右查探,還是沒發(fā)現(xiàn)端倪,他無奈又聚攏體內(nèi)元氣,施展望氣之術(shù)。霎時,隨著眼前的世界換了一重面目,周遭靈氣不斷流轉(zhuǎn)結(jié)合,亂中有序。好嘛,這里原來是被一處古舊陣法所影響。
若有信物,陣法可以將人送至另一個空間。
孟冉可以嘗試引動元氣激發(fā),不過大概率有不好的事會發(fā)生。
實在沒辦法了,他取出兩張同心符,以體內(nèi)元氣激發(fā)。其中一張亮起微光,一寸寸化作灰燼,勾連著陣法與另一張同心符。
如果陣法激發(fā)運轉(zhuǎn),孟冉身上的同心符便會有所反應(yīng)。
將來過的一切痕跡均撫平,孟冉才離開任宅,不過香火銅錢他倒是沒動。
說起來,他這次敢肆意使用一張張道符而不擔(dān)憂在道法層面被人覷得破綻,還是依仗自己所學(xué)較此界更為高明,以后到了別處可就不一定有這般爽利。
清晨,孟冉又造訪義莊。可以看出,今天的九叔面色不好,怕是昨夜沒有休息。
兩人到了內(nèi)屋坐下,孟冉談起了種種發(fā)現(xiàn):
“我夜至任家探得一些消息,尸禍應(yīng)是任發(fā)與其父之謀劃,他們希望萃取尸煞來達(dá)成某些目的?!?p> “哦?”九叔有些詫異,“任老太爺還沒死嗎?可是今天下午要起棺,莫非,這館里的尸身并非他本人?”
“或許棺材中的尸體并不是任老太爺,此前不過假死。又或者——任老太爺是死了,但他還沒死全,魂魄仍滯留陽間?!泵先窖a充一句。
九叔聽了,心中思緒紛呈:
任發(fā)之父若能殘留人間如此長久,其想必也是修行中人。就是不知這任發(fā)有沒有接觸修行??磥磉€要準(zhǔn)備針對陰神、魂魄的符箓法器。
看著九叔正思索些什么,孟冉凝重地說:
“我聽得任發(fā)曾言要用其父之身來擊殺道兄,此或代指棺中之尸。對鎮(zhèn)子里的保安團(tuán)道兄也要做些防備,他們聽任家差遣。還有任家的一些家丁護(hù)院,我觀其訓(xùn)練有素,可能還配有火器,不得不防?!?p> “任老太爺?shù)氖w嗎?我會注意的!”九叔若有所思,點頭應(yīng)和。
忽然想到些什么,孟冉略帶期待地問道:“道長的師門和友人有消息嗎,需多少時日才能來援?”
“算上消息傳遞和他們趕路的時間,來得最快的恐怕也得兩三天。”九叔搖搖頭,又道:“暫時是指望不上了?!?p> “這樣啊——”孟冉暗自忖度,九叔這邊的助力此次應(yīng)該趕不上了。
......
街道邊的胭脂鋪里,秋生坐在柜臺后,打了一個又一個哈欠。
店里的客人不是很多,畢竟胭脂水粉的價錢并不便宜,且買一次也能用上好些時日。
任婷婷穿著米色長裙,向胭脂鋪款款走來。
雖然秋生昨日對她有所冒犯,可任家鎮(zhèn)里最好的胭脂鋪也就是這家了,她要買些胭脂教人化妝,不想買次品,只能又來這里了。
孟冉感應(yīng)著任婷婷心口的血符,也走向此處,希望制造偶遇,把那塊槐陰納魄令給送出去。
這可是最后最后的手段了,要是任婷婷被殺,令牌還能保存她的魂魄。孟冉有機(jī)會讓任婷婷在其他人身上重活幾天,不過么,也不知道這能不能算完成任務(wù)二。
待孟冉走到店鋪前,任婷婷已經(jīng)和秋生交談起來。
起初她并不想理秋生,昨日的冒犯她可沒忘。奈何秋生逗弄小姑娘,討人歡心的本事實在不錯
兩人聊著,起初只是秋生一人在說,漸漸地,任婷婷也參與其中,把胭脂的事倒忘在一邊。
孟冉跨入店中,看到閑談中的兩人注意到他,便裝作驚異,言道:“任小姐今天又來買胭脂了嗎?真巧啊!”
任婷婷儀態(tài)矜持幾分,隨后曼聲道:“你是——”
“在下孟冉,是九叔友人。”
隨后兩人都止聲,一會兒,尷尬的氣氛彌漫開來。
好在秋生看氣氛不對,摻和進(jìn)來,
“道長,您今天怎么又來了!”
言語之間有些敬畏。
“我來看看昨日你有沒有遇上狀況?!闭f罷伸手?jǐn)傞_,“木牌拿來?!?p> “啊,不是說送我了嗎?”
“廢什么話,拿來!”
“哦~”秋生有些想反駁,但之前的慘痛教訓(xùn)還沒褪去,只好乖乖從懷中取出正陽驅(qū)邪木,遞給了孟冉。
孟冉翻翻木牌,感覺其中陽和之氣消融不少,便問道:“你昨晚又遇到些什么狀況嗎?”
“沒有啊,等等——,我晚上騎車回家,碰上一個更夫在調(diào)戲女子。我那時不顧個人安危啊,仗義出手,救下那位姑娘。她本來還說要好好謝謝我呢,沒曾想,剛貼上來又把我推開了,隨后話也不說一句便走了?!?p> “那是女子?那是女鬼!課業(yè)不精啊。”孟冉搖搖頭,嘲笑秋生。
“不會吧!”秋生雖然還是嘴硬,但臉上顯出后怕,明顯是信了幾分。
“噗嗤——”任婷婷捂嘴輕笑,看這幾人煞有介事地說著夜撞女鬼,演得像真的一樣。
“世上哪有什么鬼魂呀?別說,你倆裝得還挺像?!?p> 她把孟冉和秋生當(dāng)成想要通過一些奇聞異事來吸引她注意的家伙了。
“那是你見識短~哦,不對,是常人見不得鬼魂,這也怪不得你?!鼻锷仁茄勐恫恍嫉胤瘩g,隨后意識到自己這張嘴又得罪人家了,趕緊挽回一下。
任婷婷抿著嘴,輕輕搖頭。她雖然不信鬼神之說,但又不想再與二人爭辯。
“有機(jī)會我找?guī)煾狄c咒法加持過的牛眼淚,到時候你就知道真假了!”雖然任婷婷確實養(yǎng)眼,秋生對她也有那么點兒非分之想,不過涉及鬼神有無之論,秋生仍然不讓半點。
如果世上沒有鬼神,那捉鬼降妖的九叔豈不是成了騙子?何況鬼物、僵尸等異類是秋生親眼見識過的,斷不會有丁點虛假。
孟冉腦中靈光一閃,出聲道:“何須等來日,恰巧我隨身帶著幾張道符,可令任小姐領(lǐng)會一番道法玄奇。”
旋即,他從袖中取出一張底為黃紙,其上布滿赤紅扭曲筆畫的道符,交予任小姐
任婷婷有些意動,她想看看孟冉能玩什么把戲。
“此符如何運用呢,莫非能讓我白日見鬼不成?”
孟冉笑著搖搖頭,言道:“任小姐先到門口,試一試自身目力?!?p> 聽孟冉還在賣關(guān)子,她也不惱,依言行事,看自己最遠(yuǎn)能看清哪兒。
“而后要如何?!?p> 孟冉裝模作樣地念咒掐訣,好一會兒才并成劍指,輕點任婷婷手中黃符。
霎時,任婷婷只覺有一股異力沿著手臂攀升,直入腦海?;秀遍g她大腦分外清明,眼前的世界也無比清澈明晰。
“請再試目力。”孟冉言語突兀浮現(xiàn),打斷了任婷婷的沉浸。
她扭頭遠(yuǎn)望,竟真能看到更遠(yuǎn)許多的人與景。再看店鋪之內(nèi),木椅上的紋路,架子上一些未被擦拭到的塵埃在她眼中清清楚楚。
目光轉(zhuǎn)至秋生的臉龐,原本還算英挺的面容被她看出不少瑕疵。
而后她有些不忍地看向旁邊的鏡子,鏡中女子的容顏的些微不協(xié)調(diào)之處在她眼中無限放大,弄得她一陣心灰意冷。
雖然見識到道符妙用,也相信了道法鬼神之說,但任婷婷心中惻惻,無有先前的喜悅新奇。
她帶些心事看向孟冉,想問問怎樣解除道符的效用。
未曾想,在這般道符加持的視野下,孟冉的皮膚依然光潔,五官仍舊協(xié)調(diào)。
前一個疑問頓時被拋之腦后,任婷婷問了一個眾多女子都會感興趣的問題,
“敢問道長,修道可以養(yǎng)顏嗎?”
“可,然道途難入,尋常之人即便花上二三十年功夫,不一定能小有所成,滋養(yǎng)容顏?!?p> 聽得此言,又聯(lián)想到之前孟冉曾說與九叔交友,任婷婷的表情愈發(fā)怪異,欲言又止。
“哦,別這樣看我,我天賦異稟,真實年齡比你還小呢?!?p> “那道長看我天資如何,能否修習(xí)道法?!比捂面貌蛔杂X地揉搓衣角,略帶些期待和忐忑。
孟冉仔細(xì)看了看,言道:“雖未經(jīng)周詳測定,不過依我來看,任小姐略超中人之姿,但不入上流,何況又無名師資糧,想要借修道來養(yǎng)顏,難!”
這回孟冉倒是未說虛言,她資質(zhì)確實較一般,甚至比不過旁邊的秋生。
修行哪里是那般容易,光是資質(zhì)一說,便包含了根骨、心性、靈慧,甚至有些天地還要講求命格氣數(shù)。
根骨上佳者天然親近靈機(jī),打坐吐納也好,施展術(shù)法也罷,都有別樣的優(yōu)勢。
天資靈慧者易于領(lǐng)會道門經(jīng)典、修行要旨,修習(xí)術(shù)法神通更加順暢,甚至能在前人的道路上有所創(chuàng)新。
一般根骨上佳者靈慧也不會差,畢竟其親近靈機(jī),能感天地韻律。許多經(jīng)典、道藏中用晦澀難明的言語來描述天地與法理,根骨佳者能直接感受,而根骨差者要幾番揣度想象。
仿佛前者是正常人,后者目盲耳聾。故而根骨差而靈慧極佳者比根骨上佳而愚鈍者要多上許多。
心性嘛比較復(fù)雜難言,更是難測。若是順風(fēng)順?biāo)?,可能其重要性難以體現(xiàn),可如果被卷入劫數(shù),心性堅毅者是愈打磨愈光彩,而單是根骨靈慧上佳之人,遇到一些坎坷,或會一蹶不振。
命格氣數(shù)暫且不言,在神道治世、人道昌盛的天地它非常重要。在仙道為主流的天地,若非大能者布局落子,這二者卻是與道途干系不大。
不過資質(zhì)其實并非終身不變,根骨可易,靈慧可添,心性亦能蛻變。
孟冉說任婷婷資質(zhì)一般,只談根骨,不言其他。畢竟方才條件時間均有限,他也沒辦法測心性與靈慧??!
正好,任婷婷資質(zhì)不足,可以承接孟冉接下來的打算。
他拉一張椅子坐下,十指相扣置于腿上,上身微微前傾,
“相見即使有緣,我有一清靈木雕成的聚靈木牌,本是用于助益修行。現(xiàn)在功行漸長,卻是無甚用處。不過對你而言,倒有幾分養(yǎng)顏之效,貨予你如何?”
任婷婷聽了十分欣喜,問道:“我要花多少錢才能買下此物?”
“取隨身錢財半數(shù),不論多少,均可換得木牌?!泵先铰曇羟辶?,與任婷婷對視。
其實所謂聚靈木牌就是先前所做的槐陰納魄令,上刻道紋以聚陰,原本材質(zhì)又屬陽,陰陽交泰以益魂魄。
孟冉所說的話基本是忽悠任婷婷,這塊木牌對養(yǎng)顏的作用微乎其微,本身是用來保存魂魄的,不過上面的道紋并非此界體系,量他人也看不出。
至于收錢么,主要是平白送一個女子?xùn)|西,容易惹人懷疑,說收其身上半數(shù)錢財,不僅能打消懷疑,還能裝裝高人風(fēng)度!嗯,裝嗶是次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