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身癢得好像同時有上百只蟲子在爬一樣,林瑯忍不住蝕骨的癢意,全身都被她撓出了紅痕跡。
關(guān)節(jié)發(fā)出咔嚓咔嚓的聲音,平時穿著正好的汗衣變得松松垮垮起來,她驚訝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以一種肉眼可見的速度變矮。
“好神奇!”她目瞪口呆,看到了自己熟悉的那具身體,一截白皙的手臂從寬大的衣袖中露出來,林瑯忍不住活動了下身體,有種失而復(fù)得的身體,她倒是真怕當(dāng)男人當(dāng)習(xí)慣了那就麻煩了。
久未光顧的姨媽洶涌而至,瞬間染紅了地面。
林瑯又手忙腳亂地收拾,勉強遮蓋好自己的罪行,希望打掃清潔的大媽不要太生氣。
奈何茅房太小,她摔了一跤,叫了一聲,差點就掉到糞坑里了,她驚魂未定地扶住墻,仿佛看到了糞坑里的幾只白花花的蟲子,心里一萬匹草泥馬奔過,不住地喘氣。
外衫又在手忙腳亂中掉到地上,衣角剛剛好落在茅坑邊兒上,反正她是不會再穿了,林瑯氣得踢了墻壁一腳,不料鞋子太軟,倒把自己給踢痛了。
“哎喲!我的腳!”林瑯被這構(gòu)造奇特的茅廁氣得跳腳,她抱起一只腳呼呼嘴里不斷呼痛。
“砰砰砰!”茅廁的隔板傳來一陣拍打聲。
“喂!我說隔壁的!動靜小點!”
林瑯尷尬得不行,胡亂地套上男子汗衫,見外頭沒人就做賊似的逃之夭夭了。
隔壁茅坑里不時還有抱怨聲傳來。
“……真是世風(fēng)日下……”
“哎,傷風(fēng)敗俗啊!”
他想到哪去了?林瑯滿頭黑線,若無其事地混入人群中去。
上元,珍寶齋總部。
紅色的紅漆門頂部懸掛黑色金絲楠木水平鐫刻板,幾個金色的大字映入眼簾。
珍寶齋!千年老字號,南唐獨此一家!
店外的橫幅上寫著“青旗一展招客來,和氣廣生天下財?!?p> 大門外人來人往,摩肩擦踵,十分熱鬧,燈籠高高掛起,耳邊充斥著伙計們熱情似火的介紹聲。
只見一個約莫十七八歲的少女奮力擠到中間去,她有著一張圓圓的臉蛋,一雙大眼黑溜溜的,這時累得額頭見汗,左頰上一條汗水流了下來,直流到頸中,她伸左手衣袖擦了擦,臉上紅得象屋檐下掛著的一串串紅辣椒。
這人正是林瑯!
她來這兒是為了買易顏丹。
“那是……”林瑯蹙起眉頭,看見了一個熟人,李老頭,也就是玄天道那家珍寶軒的掌柜,林瑯只消看他那標(biāo)志性的圓腦袋圓眼睛,還有那副瘦巴巴干藤似的身材就認(rèn)出來了。
不行!林瑯立馬停下,轉(zhuǎn)過身去,把頭低下來,要是被他認(rèn)出來就麻煩了,要知道玄天道可是給出了五千中品靈石的懸賞呢!
林瑯借著人多,成功地溜了進去。
只見佳木蘢蔥,奇花閃灼,一帶清流,從花木深處曲折瀉于假山的石隙之下。
不愧是百里至此一家,豪氣!
是以金翠耀日,羅綺飄香,新聲巧笑于花衢,八荒爭湊。
珍寶齋是出了名的萬國咸通,集四海之珍奇,主樓坐西朝東,兩層展館,降低在青銅,上層是有色,色調(diào)高雅。
“這位道友,不知缺點兒什么?我們珍寶齋可是應(yīng)有盡有,沒有你買不到的,只有你想不到的。”一個年紀(jì)不大的店小二巴巴地湊上來問道。
林瑯轉(zhuǎn)過頭來,問道:“你們這兒有易顏丹賣嗎?”
“啊?”那小二似乎沒料到她會要這個,答道:“這個嘛……”
林瑯有些失望,難道連珍寶齋也沒有?她還是去丹藥鋪子看看吧,說完就要走。
店小二見她有去意,嗨了一聲,說道:“這位仙子,小的也沒說咱們這兒沒有啊,易顏丹自然是有的,不過這數(shù)量較少,這價格嘛……”
原來是要抬價,林瑯心有不滿,但沒表現(xiàn)出來,朝店小二催促道:“若是有的便快拿出來罷,我有急用?!?p> “當(dāng)然當(dāng)然?!毙《Σ坏馈?p> 卻見那小二朝樓間喊了一聲,一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噔噔噔地跑下來,動作倒是靈活。
“這是……”林瑯看向店小二。
“這是黃掌柜?!钡晷《榻B道。
“哈,這位仙子,鄙人姓黃。”只見那男子一身赤金長袍,長袍袖口處露出一條金晃晃的鐲子來,肥胖臃腫的腰間系著一條金色的玉帶,略有發(fā)黃的寥寥無幾的幾根兒頭發(fā)高高束起,頭上扎著一頭赤黃色的汗巾,一雙黃豆似的小眼睛看起來猥瑣不堪,肥胖的身子隨著走動搖搖欲墜,委實有幾分好笑。
林瑯腹誹道,還真是個名副其實的“黃”掌柜!
那店小二獻媚道:“黃掌柜,這位仙子要易顏丹。”
“易顏丹?”黃掌柜臉上的肥肉糾結(jié)起來,奇怪地問道:“這位仙子,你確定不是要易容丹或是駐顏丹?”
奇了怪了,在修真界中,頗受女修鐘愛的丹藥無外乎幾種,分別是可保持容顏數(shù)十年不變的駐顏丹,還有一次性的易容丹,易顏丹最少見,修士們用的也少,畢竟沒有哪個人愿意總是頂著一副不男不女的身軀到處晃蕩。
林瑯笑笑,堅定地說道:“就是易顏丹?!?p> “好吧,”黃掌柜收回了好奇的目光,把她買易顏丹的原因歸咎于某種癖好,嚴(yán)肅起來,說道:“跟我來。”
總算拿到了易顏丹,不過這個易顏丹的品級可沒有裴七仇給她的那顆品級高,外觀也粗糙不少,然而這也是形勢所迫,她逃出來時身無分文,還是小軒給她置辦的行囊,靈石也不多,加上童菁菁也沒給她靈石,這不就囊中羞澀了?
囫圇咽下,林瑯這次學(xué)乖了,就在珍寶齋的茅廁里變身。
忍受十幾分鐘的臭氣,我林瑯,出來又是一條好漢了!
這一來二去耽擱了不少時間,不過林瑯沒有直接回去,而是到處打聽一個叫顧無煙的人。
結(jié)果令她很意外,竟是查無此人,她轉(zhuǎn)了一圈得到的答案都是一樣。
怎么會這樣?林瑯按住生疼的眉心,眼里是挫敗和失望,難道她要一輩子頂著這雙殘廢而丑陋的手生活?!
最近童菁菁很忙,忙得腳不沾地,為了順利拜師,她做了許多功課,又準(zhǔn)備了好些日子,早就把林瑯置之腦后,一日聽到丫鬟冬兒的抱怨才恍然想起這個人。
“你剛才說什么?”童菁菁止住冬兒喋喋不休的抱怨,詢問道。
“小姐……”冬兒囔了一句,小姐都沒聽她在說什么,但還是乖乖道:“小姐,你是不知道那怪人吃得之多,咱們府上都快被他給吃窮了!”
童菁菁扶額,不知道冬兒為什么對他有這么大的偏見,“說重點。”
“哦,”冬兒的聲音變小說道:“聽說他房里常常有很奇怪的聲音,把幾個丫頭都嚇壞了!”
“這樣……”童菁菁聽完秀氣的眉毛蹙起,玉手輕提裙擺,蓮步輕移,“我去看看他?!彼鋵嵤怯洅焖呛币姷氖旨?。
入眼皆是可怖的紅色。
一片火海,凄厲的呼救聲,絕望的嘶吼聲被埋葬在滾滾煙火中……
那熊熊大火仿佛發(fā)了瘋似的,隨風(fēng)四處亂竄,肆無忌憚地吞噬著一切,那赤紅的火焰也仿佛一個狂妄的暴君,所到之處都成了死寂的黑色。
林瑯不斷地奔跑,卻無可奈何只能被火焰追上。
熊的火焰肆無忌憚地擴張著它的爪牙,企圖把所用的地方全覆蓋在它的統(tǒng)治之下。
風(fēng)威火猛,潑水成煙,那火舌愈來愈近,化作火的巨龍,瘋狂舞蹈,隨著風(fēng)勢旋轉(zhuǎn)方向,很快連成一片火海,整片天地似乎都燃燒了起來,只聽遠處傳來激烈的爆炸聲,火花滿天紛飛,林瑯只能親眼看見自己被滔天的火焰吞噬。
不要!
林瑯忽然驚醒,沉重的氣息鋪天蓋地的襲來,林瑯回憶起脫離夢境前的恐怖一幕。
她被火舌包圍,抬頭時卻看見一只血紅色的眼睛突然出現(xiàn)在火海上空,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就這樣靜靜的看著她,在那只眼睛里她仿佛看到了一段無法逃脫的夢魘的過去……
真相在盡頭。
屋子還是那間屋子,破敗的小柴房,她只感覺渾身冰冷,不受控制的哆嗦起來,從床上坐了起來,茫然的看著床頂,任由冷汗混著輕微內(nèi)的喘息蕩漾在空氣中……
摸摸滿頭的汗水,她做噩夢了。
不過這個夢非常真實,真實得她都要懷疑這是自己親身經(jīng)歷過的了。
擦干被冷汗浸濕的頭發(fā),林瑯翻身下床,拿起桌上的金剛訣修煉起來。
傳統(tǒng)修士是拓展經(jīng)脈和丹田,而體修則是開發(fā)肉身,通過靈氣從內(nèi)到外洗練一邊軀體。
金剛訣:第一重訣!
午卯酉四正時,歸氣丹田掌前推,面北背南朝天盤,意隨兩掌行當(dāng)中!玄機在于目,神氣乾鼎聚!
林瑯抱守元神,氣沉丹田,一道氣勁在靜脈各處穴位中運轉(zhuǎn)了一個小周天。
還需得有藥浴才行,林瑯嘆息道。
又翻開武技練起拳法來,這金剛訣里的拳法每每剛勁至極,一招一式舞起來呼呼生風(fēng),非常費力,林瑯練了一小會兒便有些力不從心起來。
每當(dāng)需要竭盡全力使出拳法時總能感到后頸一陣刺痛,越是用力就越痛。
越來越難忍了!冷汗滑下,在地上滴出一小灘陰影來。
好痛苦!仿佛有無數(shù)雙手在她的經(jīng)脈里不住地攪動。
忽然!她的視線落到一邊的手臂上,那處怪異地鼓起一個包,血管里似乎有什么在爬!來了感覺奇癢無比,再也忍受不了那癢意,拿過一把鋒利的小刀,割開皮肉的聲音聽起來是那么的毛骨悚然,林瑯?biāo)坪醺杏X不到多么劇烈的疼痛。
她輕輕拉開兩側(cè)的皮肉,駭然地發(fā)現(xiàn)里面全是灰褐色的小蟲子,附著在她的血肉之間,不時還發(fā)出嗡嗡的聲音。
怎么會這么大多?她想控制蟲子把他們驅(qū)趕出去卻失敗了。
“咚咚!”
“林瑯,你在嗎?”童菁菁敲門問道。
林瑯一驚,突然胸口一陣血氣上涌,她一個沒忍住,‘噗’地吐出口鮮血,染紅一片前襟,就連面前也揚起一片血霧。
這一刻,她感到自己的世界天旋地轉(zhuǎn),她想要用手撐起來,卻只能無力地滑倒,竟是再也站不起來了,接下來,她再也不知道怎么撐下去了,緩緩的倒了下去。
“林瑯?”眼前是童菁菁倒著的臉,林瑯咧嘴一笑,華麗地暈倒過去。
雙手傳來深刻的痛楚,痛就如一根毒藤將她渾身捆綁讓她無法動彈。
灰色的窗簾一直阻擋著陽光,潮濕陰暗的角落里,流瀉的海藻似乎在低語。
林瑯慢慢睜開眼睛,看到了坐在她床邊的童菁菁。
她低著頭,專注地清理著她的傷口,潰爛處襲來一陣涼意。
卻見她又取出些瓶瓶罐罐來,展開一疊皮卷,上面扎滿了大大小小的銀針。
“你要做什么?”林瑯驚得半坐起來,牽引到傷口處痛得一陣吸氣。
“別動!”童菁菁收斂了神色,嚴(yán)肅地說道,“我在幫你修復(fù)經(jīng)脈?!?p> 原來是替我修復(fù)經(jīng)脈,林瑯心里滑過一絲愧意,她誤會她了。
林瑯?biāo)吏~似的躺好,不再鬧騰,覺得時間過得實在太慢。
捱了好久,林瑯都睡過去好幾次了童菁菁才開始收拾醫(yī)箱。
童菁菁看到被修復(fù)了一小半的經(jīng)脈,嘴角一彎,涌上滿足感,她果真是醫(yī)道的小天才呢!
“這就好了?”林瑯一臉不信。
“怎么可能?”童菁菁叫道,活生生一個練手的人就在眼前,她怎么可能不多聯(lián)系聯(lián)系,不過她也沒說錯,受損的經(jīng)脈不是那么容易修復(fù)的,尤其是對于她這種還未真正踏上醫(yī)修之路的人來說。
“我都沒收你診費……”童菁菁不滿地瞪了她一眼。
也是。林瑯有些不好意思地轉(zhuǎn)過頭去,假裝自己不存在,她知道自己這樣做很沒品,但她實在是兜里沒錢啊。
童菁菁哼了一聲,到底是大家閨秀,不愛把錢錢錢的提在嘴邊,又說道:“診費的事先不談,你要是答應(yīng)我讓我治你的手,我便不收你的診費了?!?p> 林瑯驚了,這世上竟還有這樣的好事?!
不收錢還免費給你治?。?p> “好?。 绷脂樅敛华q豫地答應(yīng),這樣的大好事哪里有往外推的道理。
然而接下來的林瑯很快就明白了一句話,這世上沒有免費的午餐。
童菁菁完全把她當(dāng)成一個實驗品了,除了研究她的手疾外,還經(jīng)常給她送來一些亂七八糟的藥,美其名曰要她拋磚引玉,造福百姓。
林瑯也了解到這童菁菁根本不是醫(yī)修!來上元便是為了拜皇室的顧先生為師。
“今天又要試什么藥?”林瑯愁眉苦臉地問道,耳朵都聳拉下來,她現(xiàn)在是見到童菁菁就掉頭逃走。
“不試藥了。”童菁菁倚靠在門口,一身黃衣,笑吟吟的,膚光勝雪,雙目猶似一泓清水,帶著顯而易見的欣喜,容貌秀麗之極,當(dāng)真如明珠生暈,美玉瑩光。
“今后你要稱我為童大夫了?!鄙倥合律下N的嘴角,眼里都是自豪。
大夫啊……
林瑯有些恍然,在南唐國,“大夫”兩個字可不是什么人都擔(dān)得起的,尋常人只能自稱醫(yī)者,萬萬不敢自稱大夫。
大夫才是真正的醫(yī)修!是受一方人景仰的存在。
“那我叫你童醫(yī)仙好了?”林瑯戲謔道。
“你說什么呢?我哪里擔(dān)得上醫(yī)仙?”話是這么說,她卻是小臉微紅,面上不見惱怒,眉宇間有向往之色。
“師傅那樣的人才能當(dāng)?shù)蒙厢t(yī)仙二字吧……”
林瑯一怔,問道:“童小姐,不知你師傅的名諱是什么?”
她拜的師傅被稱為顧先生,也許與顧無煙有些關(guān)系也不一定。
“你問這個干嘛?”童菁菁警惕地看著她。
林瑯擺擺手,解釋道:“我只是單純的好奇,想知道這位大名鼎鼎的醫(yī)仙的真名,也沒什么問題吧?”
童菁菁側(cè)著身體,眼睛注視著窗外某個方向,她的耳輪白皙而優(yōu)美,仿佛是溫潤的玉做成的,聲音低沉:“師傅單名一個玥字,玥玥百神珠光芒耀,玥琮之貌三花艷,是不是很美?”
林瑯點點頭,還想問其他,童菁菁卻懷疑地看了她幾眼,什么也不肯說了。
童菁菁拜師成功,且是拜了南唐國有名的醫(yī)修顧先生為師,整個童府上下都是一片喜氣洋洋,連帶著菜里的肉都比平常多了幾塊。
“張哥,柴放那兒了。”林瑯跟黑臉漢子打了招呼,放下手中的柴,又跑到后院去,鉆進小樹林里,尋了塊空地,見四下無人又練起拳法來。
她一拳過去,把一顆小樹連根撞倒。
“哈哈!”
“誰?”林瑯看向四周,卻見皮膚黝黑的張巍走了過來,只聽他爽朗地大笑了兩聲,走近林瑯,在她肩上拍了兩掌,拍得她的胸膛好一陣震動。
林瑯略顯局促道:“張哥,你怎么來了?”她沒想到會有人來這兒。
張巍朗聲說道:“我見你小子老是神出鬼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