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著頭一直往前走著,就連走到何處了也不清楚,腦袋里空空如也,遁入了虛無之地。
“嘭”,腦門撞上了一物,頂在自己的額頭上,阻了我繼續(xù)前進的步子,我扛著那東西,抬著頭看去,兩眼間是寬大的衣袖,猝不及防的收了回去,我便穿過兩人之間的空氣,一個沖進了那個溫暖的懷抱。
他的手臂結實有力,緊緊環(huán)住我的雙肩,我的腦門撞上他的胸膛,生疼,直撞出了眼淚來。
淚珠子似不要錢的往外砸,引著開口說出的語句都斷斷續(xù)續(xù)起來,“我...又...闖禍了。”
眼前淹沒的光影,水汽彌漫,目光只能到珈蘭的肩膀處,可以清晰看見早已濕透的肩頭。
他從緊緊環(huán)抱我變?yōu)榱溯p拍,一下一下,將我的不安和愧疚拍散,任由我在他的懷里撕心裂肺、毫無形象的哀嚎,直到聽見抽泣聲漸漸停了,才慢慢開口:“回吧?!?p> 我從他懷里抬了頭出來,從下直望上看著,他緊貼著并低下頭回看我的一雙眉頭緊蹙在一塊,抽了一只手出來將其劃平了才好,被這突如其來一折騰,我的表情也不會太好,一雙淚眼配著哭紅了的鼻頭,他盯了我許久突得輕笑出了聲。
許是他輕松的狀態(tài)感染到了我,我反手就捶上了他的胸口,激得他向后蜷縮了一下,“你還有心思笑!這下好了,全景都的人都知道你有個妖怪準王妃!你本來就已如履薄冰,我卻在這里雪上加霜?!?p> 我恨急,一只手抬了起來就要向自己的臉上抽了過來,珈蘭手疾眼快一把攔了住,他將我雙手緊緊箍在了身后,即使我左右扭動也松開不得。
“石頭!”
他呵斥出聲,因著我這舉動而怒目圓睜,我自是知道剛剛自己的舉動有多么可怕,我早已在這是是非非里迷失了自我。
我雙臂卸了力氣,雙眸如死水,只覺得自己卻是妖物,何必害怕別人來說呢?
珈蘭嘆出一口氣,聲音玩轉悠長,只充斥著無盡的憂心。
“我記憶里的石頭,永遠朝氣蓬勃,永遠自信膽大,是我,沒有照顧好你?!?p> 我在他懷里狠狠搖了搖頭,雙目重新燃氣了斗志,我與珈蘭連戰(zhàn)場廝殺都挺了過來,難道還抵不住這小小的流言。
我反握住了他的手,鄭重說道:“這明顯就是蓄意而為,故意逼我露出破綻,引著我到本就和你不對付的梁永面前,就是借他的手完成這一切!”
珈蘭看著我重新恢復了理智,面色也緩和了許多,只是仍舊掩不住一臉疲憊,但我此刻沉浸于自己的想法里,只顧著說話,根本未曾注意,“引我過去的,是只狐妖,擅長附身凡人,當初我和齊國公主大打一架也是因為那時候她附身于上的原因?!?p> 我緊扣住自己的手指,細細回想那個狐妖身上的味道,總覺得自己除去在漓陽身上聞到過,還在別處也嗅到過類似氣味。
左思右想之間,腦子靈光一現(xiàn),一手握拳拍上了另一手掌道:“小年夜!那晚把我丟進河里的就是她!”
這一切都順了起來,這狐妖絕對不是主謀,她每每出面之事,件件波及珈蘭,她幕后之人的目標是珈蘭!
我扯過珈蘭的胳膊道:“有人想對你動手,你可有想到是誰?”
珈蘭看了看四周,對著我搖了搖頭,我這才反應了過來,自己又犯了迷糊了,怎隨便在街上分析起來,那人既然可以遣動妖怪,那四周便沒一個安全之處。
我點了點頭,隨著珈蘭往回走去。
二人并肩而行,走的都是小巷,很窄,二人的肩膀便是不是撞在一起,我趁著相碰的時機,在他身邊道:“海棠被他們擄走了,我要救她。”
珈蘭默默把我身子往前面推了一下,我整個人就跑到了他身前,他護在我身后,二人便不會左右撞得生疼。
“海棠被六子發(fā)現(xiàn)暈倒在花園里,所以六子才覺得有事發(fā)生,請示我過后便帶著人出門尋你了。”
“海棠無事?”
珈蘭低沉的聲音在我背后傳來,“現(xiàn)在還不清楚,一直昏迷著,已請了大夫,你回去看看便知。”
我懸著的一顆心放了下,總歸只是昏迷,若是海棠有任何事...我握緊了拳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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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見海棠,她安靜的躺在床上,面色紅潤卻看不出一絲受傷的痕跡來,我在她床邊坐起,拉上她的胳膊,能感受到指尖脈搏有力的跳動。
剛剛進來前已問過大夫,卻只說毫發(fā)無損,可這人怎就一直不醒呢?
不知何時珈蘭退了出去,我一門心思撲在海棠身上也沒在意。
歪著頭靠上一旁的墻壁,這一靠就是一夜,不知是誰點了蠟燭,又不知什么時辰蠟燭熄滅,我只握著她的手腕,時刻看顧著她的脈搏,只怕自己一不留神就讓她在我指間溜走。
我眼睛瞪得老大,一晚上來也沒敢多眨幾下,第十個時辰看著海棠的面孔,呼吸平順通暢,一吸一呼,雙眼微睜,微睜!
我從床上一個翻滾就摔在了地上,可第一秒不是覺得自己身上有多痛,而是爬起來看自己剛剛是否看錯了,海棠醒了!
海棠緩緩睜開了眼就被一團影子嚇了一跳,雙目直接從一條小縫瞪成了銅鈴。
她噔得坐起,看著姑娘似看著珍惜動物一般的眼神在看著自己,就止不住的心里發(fā)慌。
“這是...發(fā)生什么了?姑娘這一大早跑到我屋子里來干嘛?有什么事你吩咐一聲就成?!?p> 海棠的聲音鏗鏘有力,顯然半點事情都沒有,我嘴角都要咧到耳后了,直接撲著就抱上了她。
只聽她“哎呦”一聲,手臂在我碰觸之事向后縮了回去,我連忙跳了開,緊張的拉著她的手:“怎么了?我碰疼你了?”
海棠此刻也很納悶,剛剛的刺痛是在自己的大臂處,可自己明明記得自己這里并沒有受傷??!
我小心翼翼把她的胳膊拉了過來,因她的袖子還比較寬大,很容易就可卷上去,如此便輕輕將她的衣袖掀了上去,入目便是一個長長帶有花紋的紅色烙印。
“咦?這是什么?”
海棠顯然不知道這東西是什么時候,又是怎么會出現(xiàn)在她的胳膊上,只是簡單的好奇,可我整個人卻已經愣在了原地,卷起她衣袖的手指顫抖著已握不住東西了,手一松,海棠的袖口就咕嚕滾回了原狀。
海棠發(fā)覺我有些不對勁,問道:“姑娘,怎么了?”
我眼神左右閃躲,輕不可見的微搖著自己的頭,隨便安慰了一句海棠便跌跌撞撞從她房內出來。
我一路狂奔,沖回屋內,直接關了門,緊扣住的那個瞬間,雙腿沒了力氣,順著門背就滑了下去,一手幾乎要塞進自己的嘴里似得堵住噴薄而出的抽泣。
回憶就像一條湍急的河流,席卷了我整個大腦,曾經受過的痛楚也隨著這些個記憶慢慢回來,重新鞭撻著我的身軀,讓我不自覺縮成了一團。
我咬著我的衣袖,扯開布料,同樣的位置,和海棠同樣的記號。
手指甲扣了上去,從上而下劃動,一下一下,通紅的顏色扎進我的眼里,讓我覺得這一塊皮膚令人惡心到作嘔。
不知過了多久,門被輕輕敲動,我趴在地上不知何時撓著胳膊昏了過去,被驚動的我從地上緩緩爬了起來,整個人重新恢復了正常。
聲音是許久壓著嗚咽后的沙啞,“等等?!?p> 撕扯著自己的全身,從一個位置移到了另一個,身上的衣服早被我扯爛了一只袖子,見不得人了,渾身酸痛,可還是快速換好了衣服。
再推門,見到的是背對著等待的六子。
六子回了身,也似是被我慘白面色嚇了一跳,平素從不關心別人的六子竟也問了一句,“姑娘,可還好吧?”
我扯了一個笑出來,“沒事,你來此是又發(fā)生了什么嗎?”
六子的眼神從我面上移開,“宮里來了旨意,指名要見你。”
“珈蘭?”
“王爺也應允了,是太后的懿旨,說是邀姑娘去一年一度的魁壽宴?!?p> 我點了點頭,只覺得此宴便如鴻門宴,定是舉步維艱,步步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