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現(xiàn)實

流水十八章三部曲上部

第十二章

流水十八章三部曲上部 艾洸 6797 2020-03-21 17:29:13

  十二

  樂隆從學(xué)校東門出來,很快就等來了公交車。上車后,他發(fā)現(xiàn)售票員是一個中年女人,中年偏老年,胖胖的,不是那個年輕女孩,不禁有些失望,很久沒有碰到過她了。其實,如果真是那個女孩,他又會覺得尷尬,因為彼此都注意到了,卻又沒法說話。他能看出來,女孩每次見到他也十分尷尬。

  售票員喊道:“河西河西!上車往里走!”

  河西?樂隆疑惑著,難道這趟車改到河西了?那樣就方便多了,以往都是乘車到河?xùn)|,再轉(zhuǎn)車到河西的。他去看公交車上貼的路線圖,確實改到了河西。真不錯,越來越方便了。

  車上沒有座位,站的人倒不多。樂隆站的位置,離售票員不遠。他記起來,有一次,應(yīng)該是在上學(xué)期開學(xué)不久,也就是春節(jié)放假回來不久,那個女孩在售票員的位置的時候,自己也是站的這個位置,當(dāng)時離得可能比現(xiàn)在還近。當(dāng)時車上人不多,他打算鼓足勇氣跟她打招呼的,因為她看著他,似乎很希望他能主動打一聲招呼。他猶豫著。這時站在前門附近的幾個小青年見到了,沖這邊嘻嘻笑著。其中一個,身穿呢子短大衣,高個、方臉、五官很端正,走了過來,站在他和她之間,一會看看他,一會看看她,露出嘲笑的神情。樂隆低著頭,看著自己寒酸的棉襖,盡力裝著鎮(zhèn)定。女孩也低著頭。然后那小青年得勝地走了回去。樂隆感到無地自容,更不敢看她,一心希望早點到站。想到這里,他覺得還是不要碰到她的好。

  剛過南湖公園,從前門上來兩個中年男子,他們徑直走到樂隆旁邊,打量著他。兩人面貌衣著都很粗俗,靠著他很近,鼻孔里呼出一股煙草味,令人十分厭惡。

  樂隆感覺到有手伸進自己的上衣口袋,便下意識地用胳膊抵擋住,隨后看到那個伸手的男子將手縮了回去。另外一個男子竟然開始明目張膽地在樂隆的各個口袋里摸起來,那個伸手的男子見狀也上前摸索樂隆的口袋。樂隆從褲子口袋里將兩塊錢硬幣抓在手里,并用胳膊不停地抵擋著他們的手。他們繼續(xù)摸索著他的口袋,直到確認(rèn)他的口袋里空空如也才罷手。

  整個過程樂隆始終沒有喊叫,但內(nèi)心十分恐懼。周圍的人都埋著頭默不作聲,跟沒看見似的。直到兩個男子下了車,大家才抬頭憐憫地看著他。

  樂隆見有一個空位子,趕緊過去坐下,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他摸摸自己右腹部褲子里側(cè)的口袋,里面裝的十塊錢還在,頓覺十分安慰。這個口袋是母親縫的,幸虧自己將錢放在這個口袋里。以前他覺得父親將錢放在這個地方挺可笑的,這回才發(fā)現(xiàn)確實有必要。那肯定是父親的切身體會吧。

  這次外出注定是不吉利的嗎?樂隆思考著。

  前天收到王瑩的信,他深感意外。信封上寫著,科技大學(xué)數(shù)學(xué)系,85級,然后是括號,括號里寫著,保送來的,然后是,李樂隆收。落款是師范學(xué)校幼教專業(yè),沒有署名。樂隆覺得奇怪,信上寫的“數(shù)學(xué)系”,卻竟然收到了。他覺得有些可笑,“保送來的”,人很多啊,沒什么特別的。不過自己剛來的時候也以為很特別呢。他害怕別的同學(xué)見了笑話,趕緊拆開信后將信封藏了起來。他看著信,才發(fā)現(xiàn)是王瑩寄來的。王瑩在信中說,她第一年沒有考上學(xué),補習(xí)了一年,今年才考上的中專。在補習(xí)班的時候,朱健和她在一個班,說了很多關(guān)于他的事情。朱健今年還是沒考上,暑假期間出事了。她問樂隆這個周末是否有空,如果方便可以去找她,她在宿舍里等。在信的署名前她詳細地寫了地址和尋找的路線。

  樂隆想,肯定是朱健告訴了她當(dāng)時自己是因為父親的原因才給她寫了那樣一封信的,所以她就原諒了他,否則不會再理他的。朱健會出什么事呢?難道是生病死了?樂隆最近一次見到他,是在高考結(jié)束后,在“五七干校”,也就是農(nóng)業(yè)中學(xué)。他見到朱健用手捏成拳頭,用指關(guān)節(jié)使勁頂著右胸部和腹部交接的地方,很痛苦的樣子。

  本來周末班里計劃到城北那邊去野炊的,樂隆只好找張偉說自己有急事去不了。張偉有些生氣,說這么好的活動都不參加,全班包括所有女生都去的。樂隆深感遺憾,這樣的機會確實難得,自從這個學(xué)期開始分小班上課,就很少見到吳芳了。付蓉跟自己一個小班,雖然上課時能見到,但說話不多。

  一旁的趙建武說,如果是去會女朋友,就情有可原,否則是不能缺席的。樂隆笑了笑,沒說是也沒說不是。他想,野炊的時候他們肯定會說他是去會女朋友去了。

  樂隆沒有給王瑩寫回信,而是打算周末直接去找她,心想寫回信周末之前也是收不到的。

  他想,假如不去,王瑩應(yīng)該會特別失望的吧。

  他在河西下了車,在轉(zhuǎn)車的途中,一伙男子擁擠過來,大概有七八個,全是衣著簡陋,臉黑黑的男子。這些人只是擁擠著他,沒做別的。樂隆甚是疑惑,明明路旁邊有很大的空隙,為什么一定要擠他。他大聲喊著:“擠什么擠什么?”

  隨后這些人一哄而散,往樂隆身后而去。

  樂隆正疑惑中,習(xí)慣性地用手拍了拍藏錢的褲袋,褲袋里竟然空了!他想這也太奇怪了吧,怎么可能呢?偷錢的那人必須從他的褲腰帶插到里面去才能夠到藏在里面的錢,不久前在公交車上兩個男子明目張膽地搜他的全身都沒有搜到。他回想起來,下了車自己也許習(xí)慣性地拍了拍藏錢的地方,還自鳴得意自己藏得安全呢,卻被這些人看到了。

  樂隆回頭看,那幫人都不見蹤影了。真是可恨啊,夠用一個星期的生活費就這樣被人摸走了!

  他心情十分沮喪。到了師范學(xué)校,他拼命平復(fù)著自己的心情。雖然王瑩在信里說了路線,他還是問了路上的一些同學(xué),才好不容易找到了王瑩的宿舍。

  門是關(guān)著的。樂隆敲門,里面一個女聲問到:

  “誰啊?”

  樂隆問:“王瑩在嗎?”

  里面的聲音說:“不在!”

  樂隆聽了,心情極度沮喪,看來今天真是挺倒霉的。

  他轉(zhuǎn)身打算離開,心想在這門口附近轉(zhuǎn)轉(zhuǎn),看能不能碰到王瑩,如果碰不到,只好去工業(yè)大學(xué)找吳輝了。這里離工業(yè)大學(xué)很近,走路就可以過去。

  這時門開了,他回頭一看,正是王瑩。她留著時下女生流行的短發(fā),臉瘦了些,身體卻成熟多了。

  “李樂???”王瑩驚訝地說,“你真的來了!”

  “王瑩,好久不見了!”

  “是啊是??!”

  “剛才為什么說不在?。俊睒仿⊙哉Z中有一絲責(zé)怪,心想你是不會知道我當(dāng)時聽了后失望的心情的。

  “對不起啊,我還以為是陳斌那家伙呢。”

  “陳斌?”

  “是啊,他經(jīng)常提起你,說和你是小學(xué)同學(xué),很崇拜你的?!?p>  “哦,我和他是向前小學(xué)的同學(xué)?!?p>  “是啊,聽他說過,后來你跳級了,他才比你低一年級?!?p>  “他也在這里啊?!?p>  “他在師范大學(xué),就在我們隔壁。”

  “他考上了師范大學(xué)?很厲害??!”

  “是啊,超水平發(fā)揮了。都說是因為他家的祖墳開了縫。”

  “朱健怎么樣啦?”樂隆急切地問。

  “他死了?!蓖醅擄@得心情沉重起來。

  王瑩將他引到房間里。房間里有四張床,四張桌子。王瑩讓他坐在她的桌子旁的椅子上,自己坐在床邊。

  他雖然收到王瑩的信后就預(yù)感到,“出事了”可能就是死了,但依然不敢相信。他尋思著,說道:

  “我知道他一直病得很痛苦?!?p>  “也許是忍受不了痛苦吧,也許還有別的原因,他在樂業(yè)河里游泳時淹死了?!?p>  樂隆聽了,心情十分沉重。他想起來高考結(jié)束后朱健去他家找過他。樂隆當(dāng)時心情不好,不全是因為保送的事,也有因為被大家所誤解。父親將問題看得特別嚴(yán)重,左分析右分析,認(rèn)為是因為高考之后放松了監(jiān)管,允許他看《紅樓夢》的原因,并不由分說地將他還沒有看完的書沒收。樂隆痛苦于父親對自己的極其不理解,心想《紅樓夢》實在沒有什么出格的描述,賈寶玉和襲人那一小段,算是懵懂少年所為,比起《水滸傳》里的那些描述,西門慶和潘金蓮,裴如海和潘巧云,都差遠了。他真想早點到學(xué)校去,那樣父親就管不著了,想看什么書就看什么書。

  當(dāng)時樂隆由于心情很差,對朱健的到來沒有多大的熱情。他甚至這樣想過:怎么這個時候來啊,來看我的笑話的嗎?因此甚至對朱健用握緊拳頭的指關(guān)節(jié)使勁頂住他的右胸和腹部的交界處,并露出痛苦的表情都無動于衷。

  朱健感覺到了他的冷淡,卻并不理會。朱健猶豫了很久,還是對他說:

  “能請你父母幫我插班到縣一中的高三年級嗎?我不想去上復(fù)讀班,據(jù)說那里學(xué)習(xí)氛圍很差,老師也不怎么樣。”

  樂隆驚訝地看著朱健,心想,我的天?。≡趺磿岢鲞@樣的要求?我自己當(dāng)時轉(zhuǎn)學(xué)到一中,都費了那么大的勁,并且還是因為自己中考時考上的一中,加上入??荚嚁?shù)學(xué)考得特別好才勉強進去的,進去的時候還被班主任馬老師奚落過一頓的。

  “這不可能吧?!睒仿≌f。

  朱健說:“旁聽也行,又不占一中的名額。到時還在復(fù)習(xí)班報名考試?!?p>  樂隆沒法再一口拒絕,說道:“我到時問問他們吧?!?p>  “現(xiàn)在能問嗎?”朱健急切地問他。

  樂隆只好壓低嗓音說:“這兩天在氣頭上,等緩緩氣吧。”

  朱健很失望,眼神暗淡了很多,卻并沒有詢問到底是什么事,是誰在氣頭上。

  朱健起身要走,樂隆沒有多留。母親在一旁說:“到吃飯點了,吃完飯再走吧。”

  朱健說:“向校長不用了,我還有些急事?!?p>  母親對樂隆說:“你也真是的,同學(xué)來了也不留下吃飯?!?p>  朱健笑笑說:“向校長真的不用了。我跟樂隆那么好的朋友還講什么客氣啊,我要沒事肯定會留下吃飯的。”

  樂隆送朱健出門,打算送到校門口的。朱健說:“不用送了,你進屋吧?!?p>  樂隆猶豫著。忽然朱健傷感地說:“這一別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再見。”

  樂隆回想起這些,懊悔不已,沒想到那一次就成了最后一次見面,自己卻連將他送到校門口都沒有做到,心想他一定會怨恨自己吧。自己后來也沒有去問父母親他的要求,只是輕描淡寫地問了一聲姐姐。姐姐說,“不可能的事情,不光是借讀的問題,插班生會影響整個教學(xué)的進度,哪個老師敢收???校長都沒法開這個口的?!?p>  從朱健最后告別的話語中,也能聽出來他根本沒打算樂隆會有什么回復(fù)的,也許他只是這么把內(nèi)心的希望向自己認(rèn)為的好朋友訴說一下而已,就像即將被淹沒的人想抓住最后一根稻草似的。

  王瑩打破了樂隆長時間的沉默,說道:

  “朱健很崇拜你。復(fù)讀的時候,他經(jīng)常跟同學(xué)說,去年縣一中那個很厲害的同學(xué)李樂隆,是他的好朋友。同學(xué)笑話他騙人,讓他拿出證據(jù),他就后悔當(dāng)時沒有留下什么紀(jì)念的東西。他給你寫過信,地址卻不太清楚,又后悔當(dāng)時到你家沒問詳細,只知道科技大學(xué)。他說你數(shù)學(xué)成績那么好肯定學(xué)數(shù)學(xué),所以寫的數(shù)學(xué)系。卻沒有你的回信。他等了很久,總是說沒準(zhǔn)今天就能收到李樂隆的信的。”

  樂隆想著,這怎么有點像魯迅的小說《范愛農(nóng)》里面的情節(jié)呢?沒準(zhǔn)朱健也是看了《范愛農(nóng)》這篇文章才產(chǎn)生這種想法的?他說道:“我沒收到過他的信,否則一定會回的?!?p>  他想,朱健并沒有因為我的怠慢而責(zé)怪我,比其他人對自己都要好?。?p>  他想起初中的時候有一次上課,大冬天天氣十分寒冷,腳趾頭都凍得發(fā)癢。朱健坐在他前面,他脫了鞋偷偷將腳伸到朱健的棉衣里,希望不碰到他而又能夠利用他的體溫取暖。朱健發(fā)現(xiàn)了,竟然將雙手托住他的兩只腳,讓他的腳接觸到自己的內(nèi)衣!樂隆感覺到一股暖流從腳趾頭傳導(dǎo)到他的全身。他雖然覺得暖和,但又十分過意不去,心想我值得他那么對我好嗎?

  想到這里,他的眼睛濕潤了。

  王瑩見了,急忙遞給他紙巾,說道:“沒想到你還挺重感情的?!?p>  也許王瑩是無意說的,但這句話卻令他一陣思量。沒想到嗎?是因為小時候她叫他去她家玩而他卻不去,還偷偷地跑掉了?是因為高一時給她回了一封絕情的信?是說父親因為沒有幫忙將她轉(zhuǎn)學(xué)到玉閣中學(xué)去所以絕情,而樂隆本身“沒想到還挺重感情的”?是因為從來沒有幫助過朱健,所以才“沒想到”的?

  他胡思亂想著,臉上不自覺地流露出不高興的表情。王瑩見了,露出詫異和疑惑的神情。

  王瑩說道:“我們早點去食堂吃飯。沒準(zhǔn)能遇到陳斌呢,我們學(xué)校是共用的他們的食堂?!?p>  食堂里吃飯的人還不多,樂隆遠遠地見到了陳斌。陳斌邊抬手打招呼邊走過來,走到面前,才露出驚訝的表情,說道:“李樂隆!好幾年沒見了!”說完,雙手使勁地搓著。

  “是啊,有四年多了吧?!睒仿≌f。

  陳斌長高了不少,臉色也黑了不少。

  王瑩笑著對陳斌說:“見到偶像了這么緊張,畏畏縮縮的干什么?。 ?p>  樂隆說:“什么偶像?陳斌成績很不錯的。”

  陳斌尷尬地笑笑,對樂隆說:“你就是我的偶像,王瑩知道的?,F(xiàn)在戴上眼鏡了,更是學(xué)者模樣了?!?p>  樂隆聽著這話,心里覺得有些怪,不就是說我近視眼嘛,還有人說近視眼是四眼田雞呢。

  吃完飯,王瑩說:“到麓山上去玩。”

  陳斌說:“叫上劉華一起去。李樂隆應(yīng)該也很久沒見過他了吧?”

  “劉華?畢業(yè)后就沒見過,一年多了,他在哪個學(xué)校啊?”

  陳斌說:“他在工業(yè)大學(xué)?!?p>  于是三人一起去工業(yè)大學(xué)。

  樂隆在劉華的宿舍里見到他時,他正在對著圍棋書擺棋譜。劉華見到他們,臉上堆滿了笑容。

  樂隆問:“圍棋水平很高了嗎?”

  劉華說:“哪里,剛開始學(xué)?!辈枠仿?,“你平時喜歡做什么?”

  “我?看小說比較多?!?p>  王瑩說:“你們這些人,好不容易上了大學(xué),都不好好學(xué)了?都不務(wù)正業(yè)了?”

  劉華說:“學(xué)習(xí)還是學(xué)的,這只是業(yè)余愛好而已?!?p>  “是啊是啊?!睒仿≌f著,心里疑惑王瑩和陳斌平時喜歡什么,就問他們,“你們呢?平時喜歡什么?”

  陳斌說:“我沒有什么業(yè)余愛好,沒事就睡覺?!?p>  王瑩說:“他最愛玩牌,經(jīng)常打到深夜。我練琴,也看看書?!?p>  樂隆想,吳輝就在前面的宿舍,既然到了這兒,就去見個面,然后再回來跟他們一起去爬山。于是對他們說:“我去找我們班的同學(xué)說兩句話,然后再去爬山吧?!?p>  大家都說好。

  樂隆匆忙去見吳輝。吳輝情緒很高漲,找他談?wù)搮欠肌?p>  “你和她關(guān)系怎么樣了?”吳輝問。

  “還那樣啊,什么也沒有啊?!?p>  “你沒跟她表示過?”

  “沒有?!?p>  “為什么不?”

  “沒必要吧,順其自然吧?!?p>  “寫個紙條也好?!?p>  “沒有?!?p>  “這樣下去很不妙。她那么優(yōu)秀,盯上她的人肯定很多,很快就會被別人搶走的?!?p>  “本來又不是誰的?!?p>  吳輝笑了,說道:“你是看書腦子看壞了吧!”

  樂隆問:“你在看什么書???”

  “什么也沒看!你這樣會失去她的,太可惜了?!?p>  “嗯?”

  吳輝見樂隆無動于衷,反倒露出高興的神情,似乎覺得,自己得不到,別人也沒得到,算是扯平了。

  吳輝說:“她確實要求很高,眼界很高。張宏偉那樣的大才子她都看不上?!?p>  “所以啊,她也看不上我的?!?p>  “你不要太自卑了,也說不上的,兩個人對上眼了別的條件也都是次要的。我一直羨慕你,‘近水樓臺先得月’!要是我,一定把她追到手?!?p>  樂隆想,“近水樓臺先得月”,怎么又是這一句,還有說法是距離產(chǎn)生美呢。

  “那你追過她嗎?”樂隆問道。

  “我追過她。趁別人不在的間隙,我對她表示過,她聽了立馬臉色陰沉下來,不再理我了?!眳禽x說道,“我后來寫了信給她,心想信也許能表達得更清楚,她也會有更多的時間考慮?!?p>  “她沒回信?”

  “信是回了,那個嚴(yán)詞拒絕啊,說再這樣就連同學(xué)也沒得做了。我才不是那種知難而退的人,又寫了一次信。就再沒有回音了?!?p>  “知難而退是個褒義詞吧?”樂隆隨意說道。

  “哦?反正就那個意思吧。反正我沒有像你那樣的機會,我要是你,怎么也要把她弄到手。”

  “她要是死活不愿意,你也是沒有辦法的吧?!?p>  “我給她生米煮成熟飯,也要弄到手。我就是后悔高中的時候沒有把她給辦了!那時候是有機會的?!?p>  樂隆笑起來,知道吳輝也是因為得不到才說這樣的狠話的。

  他想時間也差不多了,對吳輝說道:“我約了初中的幾個同學(xué)去爬麓山,下次再見吧?!?p>  他匆匆回到劉華的宿舍,推門進去,見他們?nèi)齻€人在那里有說有笑的。

  從工業(yè)大學(xué)后門上麓山,不一會竟然就上到了山頂上。樂隆很是驚奇,如果從景區(qū)的大門上山,要走不短的距離爬很多級臺階的。他問劉華怎么回事。劉華說:

  “我們學(xué)校就建在山坡上。你進校門后,不覺得一直在爬坡嗎?”

  樂隆想也是啊。他來找過吳輝好幾次,吳輝倒沒帶他走過這個后門,也許吳輝根本不知道這個后門吧??慈思覄⑷A,比吳輝晚一年來校竟然都知道,可見是個很細心的人。

  在山頂上,樂隆看見周圍的山坡上一大片一大片的紅色,很是壯觀。他想起小時候父親讓他背誦的詩詞:看萬山紅遍,層林盡染。

  劉華說:“上周更多更紅。”

  樂隆看著附近的樹上的樹葉,上面斑斑點點的,并沒有多好看,心想是只可遠看,不可近觀吧。

  分別的時候,陳斌冷不丁說了一句:“科技大學(xué)別的都挺好的,就是聽說分配不大好?!?p>  在回學(xué)校的公交車上,樂隆又陷入了胡思亂想之中。

  他想,小時候自己還看不起劉華和陳斌他們,現(xiàn)在他們也跟自己一樣在上大學(xué),將來沒準(zhǔn)比自己強多了呢。自己現(xiàn)在什么也不是,別說吳芳,即使是王瑩,也都不一定能看上自己吧。王瑩雖然把陳斌當(dāng)成朱健一樣隨意使喚,也許不會將他放在心上,但是總是會把劉華放在心上的。也許劉華比自己更適合她吧。陳斌可不比朱健,朱健實誠,可是陳斌滑頭,小心思很多,不知道她能不能意識到?

  他看完了《約翰?克利斯朵夫》,雖然竭力要一字一句地看完,卻還是跳過了大段的有關(guān)政論的敘述。當(dāng)他看到最后,“當(dāng)你見到克利斯朵夫的面容之日,是你將死而不死于惡死之時?!彼麑@句話極其不理解。他雖然經(jīng)歷過生死一刻,但并不理解死,或者還沒到思考死的時候吧。“將死”不就是快要死了嗎?無論怎么個死法不都是個死嗎?他知道,克利斯朵夫最后歸于平靜和寬容,這句話的意思大概是指一個人能夠平靜地死去。但是任何人都不愿意死,哪怕是安靜地死,或者是老死吧。也就是說,沒有任何人能見到克利斯朵夫的面容吧。

  他在看《約翰?克利斯朵夫》的過程中,內(nèi)心是覺得充實的,有意義的,可是看完之后,不僅不覺得充實,而是覺得更加空虛。他內(nèi)心覺得需要不斷地閱讀才能彌補自己的空虛,但是對接下來該閱讀什么樣的書籍卻茫然無知。

按 “鍵盤左鍵←” 返回上一章  按 “鍵盤右鍵→” 進入下一章  按 “空格鍵” 向下滾動
目錄
目錄
設(shè)置
設(shè)置
書架
加入書架
書頁
返回書頁
指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