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已深,兵部尚書府里還燈火依舊,廊后頭的書房里正有人拍案叫絕?!斑B大人,可真有您的,這邊關的部署圖說到手就到手了”一個小將模樣的人恭敬地作了一揖。
書案上正坐著夜玄國兵部尚書連張啟,連大人笑著把手中的湖筆擱下:“這朱大人對此圖可是的保護可謂用心良苦啊,要不是我那小侄子厲害,還真不好說?!边B張啟接連嘆了兩口氣又道:“可憐我那朱大人,一生清廉啊?!?p> “大人,您那侄子在朱府做門客也好些年了,真沉得住氣,不虧是大人家的公子,到底了得。明日我將此圖送出城去,您與您家公子,可就是一城之主了啊”,小將接過了連張啟的賜字“末將愿為您效犬馬功勞”。
連張啟擺了擺手,無言飲下杯中酒。他這一生雖已過泰半,但老夫聊發(fā)少年狂,縱容奪不了一國之大,能守住一方城池,何不美哉。這敵國將領早已通稟西承皇帝,待此戰(zhàn)一勝,拿下夜玄三城,便助他連張啟奪下邊陲重鎮(zhèn)——夷陵,自成一主。
通敵賣國豈有后福,縱是一時半刻查不到這兒地界,這終究紙包不住火。與其留京坐以待斃,不如自擁一城,造福子孫。一旦夜玄戰(zhàn)敗,兩國交界處便會東移,到時夷陵就成了新的邊陲重鎮(zhèn),誰都虎視眈眈,但也只能覬覦,不敢下手,是天地間一方凈土。任誰要動動這天下,都得來拉攏他連張啟。況且夷陵物阜民豐,邊境貿(mào)易可是一筆大油水。杯中酒早涼了半個時辰了,連張啟還沉浸在臆想里,快活無限啊。
暗夜里,黑袍小將從后門出了連府便馬不停蹄地向家里趕去,他得換上一身裝束,待天一亮,趁早混出城去,平民百姓總是最安生的一招。只是在他從后門離去的時分,街口又閃過了一個黑影,輕功了得,直直地向京都深處去。
蒼珩看著面前站著的黑衣人,昂了昂頭:“事情辦妥了?”
此人正是方才同黑袍小將一起出府之人,乃是連張啟府里的武將門口,智勇雙全,名叫楊璇:“回皇上,今夜連張啟收到部署圖,就交給了王副將,命他明日一早出城送信。”
蒼珩點了點頭,笑了一聲:“不枉朕入府一趟,連張啟果真還是未起疑心。明日朕會派人暗中護送那個王副將,務必要他把東西送到西承手里。你且回去吧,小心行事。”
楊璇跪安告退,眨眼間便沒了蹤影,待連張啟尋他時,早已在房里床榻之上。
“本非?!鄙n珩喚了一個名,就見梁上躍下一人,穩(wěn)穩(wěn)當當站在了堂下連衣角都未隨風而起。
這人垂首行禮,滄厚有勁地喊了聲:“主子。”
“行了?!鄙n珩擺了擺手,示意本非前來三步,“明日一早你派人盯著部署圖,切不可出差錯。永茗樓那里,親自去一趟,還有李鶴的事。該打該罰的,下重手。”
“是,屬下知道?!北痉亲苑Q屬下,喚蒼珩為主子而非皇上,是有緣由的,他乃是蒼珩十二暗衛(wèi)之首,是其江湖心腹,不入朝堂。
十二暗衛(wèi),各可以一敵百,他們各司其職,有精通藥理的,有善用毒術的,有尋蹤秘法的,有劍法超群的……均是精良之將,素日分散隱匿于四處辦事,唯有本非是跟著蒼珩的,十二人唯蒼珩馬首是瞻,不聽二令,也不為他人所知,除了風離卿。
“護送部署圖,萬無一失,否提頭來見?!北痉菍懹凶謽拥男砒潚伋鰤θィ@是給回鸞安的老三的,讓他明日轉(zhuǎn)道西去,不必來報,若有差池,提頭來見。
趁月色正濃,不見五指時分,本非出了宮,朝永茗樓而去。此乃鸞安最大的茶樓,清風細語不見鶯燕花色,來著俱是達官貴人、江湖首領,不賣唱、不賣笑、連個唱小曲兒的都沒有,但賣的卻是人人爭相欲得的東西——信息。下到鸞安酒家,上到四洲皇室,沒有這永茗樓不賣的事兒,但價高還奇,鮮少有人能完滿而歸,如此,也日日繁鬧。
本非敲響了大門,給守夜之人亮了牌子便徑直上了五樓,推開第三間房門。
“本非大人,您怎么來了?!崩詈s忙起身,關了門替人斟茶,才回身披了件衣裳。
“主子命我前來交代點事?!北痉嵌似鸩柰脒攘艘豢?,略顯涼意的茶水使這夜更為寧謐。
“皇上有旨?大人您請直說?!崩詈直?,朝著東邊行了禮。
“李寒,你的胞弟,李鶴前些日子歿了?!北痉遣粠楦械卣f著,“主子讓我告訴你一聲,此乃白以傾所為,不可牽連他人,也無需忍氣吞聲,待到時候自然容你報仇?!?p> 李寒咬了咬牙,握緊了雙手,李鶴之死的消息他雖早已知道,但沒有命令是不可擅自搜尋皇家之事的,也只得作罷,如今蒼珩開了口乃是天恩:“是,大人代我謝過皇上,李寒明白?!本訄蟪鹗瓴煌?,況且他李寒坐鎮(zhèn)永茗樓,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西承的巽堯公主不日便會來京,下邊的人都盯緊點,等過了這事再換血?!北痉屈c了點桌面,“公主遠道而來,該送的禮,可千萬別忘了?!?p> “是,謹遵皇上旨意。該傳的信息,該辦的事,李寒一定以命相保。眼下,這樓里還有一半余孽,都在明處,只等皇上令下?!崩詈o人添了茶水,恭敬地說道。
“還有一事?!北痉寝D(zhuǎn)頭盯著李寒說道,“郡主之事,為何無人上報,徹查。所有相干之人,打罰分明,如有必要,一律滅口?!?p> 李寒一聽郡主二字便嚇得跪在了一旁,這事屬實是他的失誤,他上任之時便接到了這個找尋柒兒的命令,但皇上所給信息少之又少,又不允許大肆搜尋,一直無頭緒。才有了些眉目,竟被李鶴尋了去討太后恩典,此事事關重大,等到屬下確認來報之時,蒼珩已經(jīng)從太后那里得知了眉目,為時已晚。雖說皇上未曾怪罪,但這事也是逃不了的,李寒一直在等罪責下來,李鶴一死反而安心了,總比不知道會受什么折磨好,但仇依然是要報的,何況如今尋仇還是皇上的暗令。
“李寒知罪,請大人責罰。”連磕了三個響頭。
本非笑了笑:“李寒,主子讓你徹查,你若有罪,自己領罰便是,同我何干系?主子還讓你活一日,就在永茗樓盡心盡力,別節(jié)外生枝懂嗎?”
“是,謝大人提點?!崩詈濐澪∥∑鹆松恚隽撕沟暮蟊辰?jīng)風一吹涼的刺骨,叫他寒從心起。
“行了,我走了,別讓人發(fā)現(xiàn)我來過?!北痉欠魃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