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過得很快。
陸明驕自從醒來后,便一直在院子里修養(yǎng),每天都湯藥都不曾斷。
鎮(zhèn)國公一回府,就徑直來了院子。見到陸明驕當(dāng)真已經(jīng)神智清明,心下才定。于是特意關(guān)照一番,著人送來了許多私庫里的東西才有些不舍地走了。
臨走前陸明驕忽的提醒他老太太回府。老公爺腳底下驀地一頓,匆匆點個頭疾步離去
她瞧著祖父背影,面色淡淡。
多年夫妻,心結(jié)繁重。
旁人卻插不上手,只得自己開解。
轉(zhuǎn)眼就過去了三四天。陸明驕躺在家中,身體恢復(fù)地還算不錯。
因著她醒來乃是大喜事一件,雷厲風(fēng)行的老太太又回來了,府里頓時不再敢怠慢。一個個地都恭敬無比。
遞帖子的人家越發(fā)多了,偌大的江南都想試探一二這陸四郎神智清明一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陸明驕長指在印著各色花樣的一堆拜貼里來回?fù)軇訋紫?,最終挑了一封暗紅色祥瑞金紋的拿起來看了看。
落款是定國公府常彥,如今的定國公。
在這一群或是邀請或是求見的人里,定國公的位子不可小覷。
偌大的金陵城,陸家若是一把手,那常家便是萬年老二。
常彥的一兄一弟如今都在京城為官扎根,不像定國公府的幾個子孫世代盤亙金陵。
在京中,他們要比鎮(zhèn)國公府有些勢頭地多。
陸明驕本一直在追查當(dāng)年聯(lián)合算計陸家的幕后黑手,幾年下來早也明白,這黑手,不止一家,也不止一個地。
上到京城下到金陵,有的是人希望瞧見他們死。
可這一世她重生改命,已經(jīng)變了不少東西。陸家在她多次暗中警醒下,沒有倒。那些人也沒有完全浮出水面。
她不能保證未來,況且自己的一睡已經(jīng)影響了許多事,流言需要她出面澄清,不能再緩。
這些天她雖也時常頭痛,卻比初醒要有精力地多,應(yīng)付一二還算不得什么問題。她提筆一通行云小楷,折好擺在桌前。
“若云,將帖子送回,明日啟程定國公府?!?p> 京城的五月景,與江南大不相同。
中原之上,難有江南的大片綠林花草。多數(shù)的是一棟棟院子,四四方方地排列布局,天幕湛藍(lán)無云,處處彰顯著皇城腳下的肅穆。
楚定瀾本要入宮,卻被工門口一內(nèi)侍攔下,要他等皇上口諭。
“還需多久?!?p> 內(nèi)侍低眉順目:
“還請將軍莫要見怪,小人實在不知?!?p> 他深深看眼一直弓著背的內(nèi)侍,轉(zhuǎn)身打馬回了王府。
守門的小廝一見他回來了,登時縮著脖子上前接過他的馬鞭,殷勤地看著他入府。
還沒去到自己住處,后院里便傳來一陣歡聲笑語。
楚定瀾步子不停,徑直走過。
楚慶陽正蒙著眼來回抓幾個笑得歡暢的妾室,卻忽然都沒了聲音反而一陣死寂。他一怔,遲疑地取下蒙在眼睛上的錦帶,睜眼卻嚇了一跳。
他的妾室俱都瑟瑟縮縮地跪在一旁,眼前站的不是別人,正是他嫡兄楚定瀾。
楚慶陽渾身一凜,結(jié)結(jié)巴巴半晌:
“大,大哥…,大哥晚好!”
楚定瀾高他大半頭,對比之下楚慶陽如同一只拔了毛的白斬雞,毫無氣勢可言。
他看草芥似的撇眼庶弟,薄唇輕啟:
“皇上最近到底如何?!?p> 楚慶陽慌亂眨眼,低頭惶惶:
“皇上……近日身體已然好轉(zhuǎn)了。父王和叔伯幾個都在宮里侍奉呢。”
一時無言。
楚定瀾駭人的目光如若千針萬刺,扎地楚慶陽滿身血洞。
良久,他冷笑:
“回你的院子待著,若無我命令私自外出,鞭刑三百?!彼蟛阶哌h(yuǎn),步履里皆是冷冽。
周遭妾室將頭埋得更低,楚慶陽緊緊咬嘴,站在原地不語。
鬼一般的單天雙幽幽地從影子里冒出一個頭,慘白的臉對著楚慶陽強(qiáng)扯出一個詭異的笑:
“三爺,請吧?小人早提醒過,知情不報,莫怪將軍發(fā)怒。”
楚慶陽身體微微哆嗦,狠狠瞪他一眼,從嗓子里掙出低吼:
“你是他的狗,你們?nèi)紟椭?,都想他即位,我偏不!?p> 單天雙呵呵地陰笑出聲:
“您真是說笑。哪有地下蚯蚓與天上真龍爭的道理?”
楚慶陽已頓,面色漲紅:
“你!”
……
翌日,楚定瀾打馬去了京郊大營。
他不再細(xì)問宮中之事。幾個王爺既然都在宮里,那勢必不是什么好情況。
甚至皇上的病,他心里也有了異樣。
如今,干脆由著他們在里頭斗罷了,外頭,他需得早早把控好。
一早操練完將士,他冷冷去了外頭樹林里緩氣。
碧草幽幽,乍一看平和。卻不見底下蟲鼠殘殺。
天上遠(yuǎn)闊,楚定瀾心思繁復(fù),心中略有煩悶。
草中忽然動了一動。
他眼睫一飄,隨意抬手,飛出兩枚利刃。
草叢聲頓住,一男子有些蒼老的嗓音悠悠然飄起:
“將軍如此煩悶,可需解決之法?”
腳步輕重不定,卻并不完全不會武功。楚定瀾細(xì)細(xì)聽在耳里,眼中已經(jīng)全是警惕。他起身,果真身后是一青箬笠的灰色道袍男子。
他手上繞一圈不規(guī)則的桃核串子,對他行了一禮。
這道士,來的詭異。
他冷冷審視:
“你是何人。”
那道士早有預(yù)料地一笑,搖搖頭:
“一介云游散修罷了。將軍不必在意。我不過算出天下有大劫將至,正巧與將軍的煩擾有些重合?!?p> 有些意思。
楚定瀾從前佛寺修行一年,于禮佛修道之人,有三分敬重。
他非世俗眼光,看得出這一身素凈的道士身上有些不同的氣息流轉(zhuǎn)。
與空覺師傅,有五分類似。
雖不懂底細(xì),卻并不一般。
他微微瞇眼,擒一抹似笑非笑:
“什么事,能算得上大劫?!蹦浯笃湓~。
道士不語,向前兩步,遞上一枚平安符:
“此方位東南部兩千七百里,七殺妖星醒來禍?zhǔn)?。妖氣澎湃,直上九天。將軍乃是司?zhàn)破軍,唯有您斬殺這妖星,皇城方可再度平安?!?p> 楚定瀾一雙眼比墨還要濃。
“所謂妖魔鬼神,不過人心臆想所化。危言聳聽,枉為修道之人?!?p> 他沒有接過那道符紙,了無興趣轉(zhuǎn)身欲走。
道士一嘆,急急叫住他:
“昔日將軍為殺魔心養(yǎng)性一年,是為大義。為何如今卻要置天下蒼生于不顧?!賊首吳自闖未死,將軍如何能夠安心???!”
他步子一頓。
天地間好像眨眼間都變了色。
楚定瀾寬闊的肩緊繃,渾身戾氣一瞬鋪天蓋地席卷而來,道士一窒,只覺身上寒氣重重。
那陰惻低沉的嗓音字字如刀,好似若他敢有半句虛言,便會頃刻間被碎尸萬段:
“你說什么!”
定國公府的春日宴,來了許多人。
其中最為眾人矚目的,便是鎮(zhèn)國公家的幾位公子小姐。
陸明驕頂著一眾探究的目光堪堪出場,面上雖有病容,舉手投足間卻哪有半點傻子的模樣。
眾人看在眼底,心里都有了決斷。
這國公府,還是照常屹立著,倒不成。
定國公常彥坐在主位,一臉美髯,是個清俊的中年男子。
今日宴會的目的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他同樣也只為試探陸明驕一二。
未想這人當(dāng)真是好好的,心里有些微妙,面上卻還是親親和和地笑瞇瞇請他落座吃茶閑聊。
陸明月坐在一邊,拿著團(tuán)扇擋住臉,忙擠開二哥坐到陸明驕身旁給她拿塊糕點。
她不耐煩淡笑,陸明月卻心滿意足。
她眼風(fēng)頗驕傲得意地在這一圈席案上轉(zhuǎn)了兩轉(zhuǎn),見不少女兒家看直了眼,其中更不乏她的對頭,便更往陸明驕身邊靠了一靠,好氣死她們。
她的這位四哥哥,可大晉四大名公子,江南第一公子哥。
哼,她們都沒有,只有陸家的姐妹才有。
人頭多矣,常彥趁無人注意,悄悄給個眼風(fēng)到侍立的小廝。
小廝會意,不動聲色地走了。
行至一處僻靜清雅的院子里,他連忙小聲跪在院門外:
“公子,公爺讓小的傳話。鎮(zhèn)國公府的陸四郎如今確實好了,只是身子好似還有些虛。小的走時他剛出去了,許是放風(fēng)散心?!?p> 院子里傳來玉杯落下的溫潤,里頭的人一把清雅冷玉的嗓子,淡淡:
“我知曉了。”
四季竹被風(fēng)吹著,沙沙交響。
吵鬧的宴會讓她有些心煩意亂。借口身子不適先行退下了,陸明驕走過這四季常青的竹林,吹一吹風(fēng),醒一醒微痛的腦子。
一身墨青色的簡單衣衫,袖子寬闊。她今日只讓若云簡單束發(fā),額前發(fā)絲留了幾縷下來,被風(fēng)一吹拂,遠(yuǎn)看背影如同墜落凡世的上神。
陸明驕靠樹坐著,沉沉欲睡。
身前不知何時已經(jīng)出現(xiàn)了一雙靛藍(lán)色的短靴。
她面色不動,順著那靴子往上看去,是一身靛藍(lán)色道袍,再往上,一張陌生又熟悉的再清俊不過的臉。
她皺眉,良久才記起這人是誰:
“常榭?”
已經(jīng)長成高挺青年的常榭,一雙淡雅桃花眼無悲無喜。他輕輕扯一扯嘴角,看向這五年未見的昔日同窗。
“好久不見,陸明驕?!?p>
喲西不禿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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