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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春是一幕留不住的風(fēng)景

第九章 不從有不從的道理

  下午五點多,牧羊被鐘若若搖醒,他舒舒服服地伸了個懶腰,問道:“幾點了?”

  “快五點半了?!弊郎夏莻€藍色的時鐘指針正走過五點二十七分。

  “哦!”牧羊應(yīng)了一句,盯著天花板發(fā)呆。

  “喂,快起床,我們在外面洗碗你在屋里偷睡,還睡這么久,你臉皮越來越厚了?!辩娙羧粽{(diào)侃道。

  “嗯?”牧羊假裝沒聽清,將被子掀在一邊,踩著鞋,翻出牙刷到外面洗漱。

  “你睡傻了吧!”鐘若若朝他喊,“現(xiàn)在是下午?!?p>  “下午怎么了?”牧羊問,“你小聲點,不然待會兒房東太太來說你太吵。”

  “老寧你看看他?!辩娙羧艮D(zhuǎn)身對寧齊鴿說。

  “挺好的呀?!睂廄R鴿看著牧羊,臉頰帶著笑意,牧羊報之以一笑,然后出了門。

  “唉,你已經(jīng)沒救了。牧羊……咦,人呢?”她轉(zhuǎn)過身來卻發(fā)現(xiàn)牧羊已經(jīng)不在屋里了,“跑得比兔子還快。”說到這里不免想起起幾天龜兔賽跑的事來,暗自笑笑,坐在一邊等牧羊洗漱。

  三分鐘后牧羊進門,鐘若若問他去不去M小學(xué)打籃球,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鐘若若已經(jīng)換了一身藍色運動裝,籃球正趴在墻角里。想必在他睡著時她已經(jīng)回過住處了。他當(dāng)然是去的,寧齊鴿對籃球沒多大興趣,留下來看書,當(dāng)然還得做飯。

  “叫上蘇文川,班長,還有谷小天,再叫一個誰呢?”鐘若若自言自語地計算待會兒打球的人。

  “隔壁屋里不就有一個?”牧羊提醒道。

  “對哦,燕子,我去叫她。”鐘若若跑出去后寧齊鴿問牧羊道:“你們?nèi)ザ嗑???p>  “那得看你什么時候做好飯?!蹦裂蜻呍趽崤念^發(fā)邊回答道。

  “要是我現(xiàn)在就做你不是不用出去了?”

  “呃,這個……”牧羊一時答不上來,做不到的事情他不會保證。他知道寧齊鴿不太喜歡運動,頂多也就是打打羽毛球,那也得實在閑得發(fā)霉了她才樂意去,自從他們在一起之后,唯一的運動就是兩人嬉鬧時的你追我趕。哪怕這樣,她的運動量也比以前多了。

  “做幾個人的飯?”寧齊鴿突然問道,“你們打球的六個加上我一共七個人?!?p>  “五個人的,還是六個人的好了,天哥可能會來的,我也很久沒和他一起吃飯了。”

  去M小學(xué)的途中要從一座橋上經(jīng)過,橋下是一條小河,七八米寬。河兩岸歪歪斜斜臥著幾棵柳樹,簡單隨意,像是信筆涂鴉的作品。新春的柳絮飄揚,一如被風(fēng)吹起的雪。好在岸邊柳樹不多,不致柳絮飛得滿天都是,恰好讓人們能夠接受且樂于欣賞。

  河水東流去,順流而下二百余米就是M小學(xué),可是沿公路過去卻要走一公里左右。路程近半處馬路中央豎了一塊高高的廣告牌,廣告牌底端堆滿了盆栽的紅色和黃色的廉價鮮花。牧羊總是不明白這樣做的意義何在,城市綠化靠盆栽?廣告牌后不遠的地方是新修的教育局大樓。原教育局大樓在H中旁邊,想來內(nèi)部是腐朽不堪了,所以必須要新修大樓,以帶來新的好處!

  M小學(xué)的門常常是不關(guān)的。一棟教學(xué)樓兩個籃球場,除此再無其他,本來就是尺寸之地,已有狹隘之嫌,又何必把大門關(guān)上而去坐實狹隘之名呢?

  牧羊、蘇文川和燕子分在一組,汪海、谷小天和燕子自然就是另一組。

  “我們發(fā)球。”鐘若若抱著球顛顛兒的出了三分線。

  “燕子待會兒多蓋她幾個大帽。”

  “你來試試?!辩娙羧籼翎吥裂?。

  “你最好不要在我跟前投球?!蹦裂蛏埔獾靥嵝阉?。

  “切,你看著?!辩娙羧舭l(fā)球給汪海,汪海和谷小天一個簡單的擋拆就上籃得手。

  “怎么樣?”鐘若若說,“這個就叫實力?!?p>  “不小心被他們進了一球,咱得專注點兒,不然被鐘若若看扁了!”牧羊拍著手說道。

  “沒問題,剛才就是熱熱身。”蘇文川回復(fù)他,燕子則一言不發(fā)。

  “開始了哦,拿出男人的硬氣來,好好防?!辩娙羧舭l(fā)球給汪海,他帶球向籃下突,谷小天向左側(cè)前插,鐘若若則迅速靠近罰球線,那里在她的射程之內(nèi)。汪海起身投球,牧羊躍起蓋他,燕子協(xié)防,不料他突然背傳給反跑的鐘若若,鐘若若接球后輕輕松松出手命中。

  “怎么樣,姐不是你想防就能防住的?!彼ь^得意的看了牧羊一眼,帶著一點頗為調(diào)皮的傲氣。

  牧羊沒有回答,球權(quán)都還沒拿到,說再多都沒什么用。他面對汪海,站在3秒?yún)^(qū)隨時準備協(xié)防。

  鐘若若帶球恍開燕子,直奔籃下,準備上籃。燕子緊跟著,蘇文川貼住谷小天。牧羊見她過來,不慌不忙,將手舉起蓋了她一個帽。他倆有一個不知何時形成的約定,牧羊絕不可以跳起封蓋鐘若若,不過結(jié)果其實沒多大不同。燕子趁機接管球權(quán)。蘇文川要球后牧羊突然轉(zhuǎn)身甩開汪海提速朝底線跑動,蘇文川適時傳球,牧羊接住,運球至籃板另一側(cè),輕松地背身勾手……

  “好的好的,馬上回來?!辩娙羧魭炝穗娫?,“老寧叫我們回去吃飯了。”

  “走吧,時間也不早了。”牧羊說道,今天打得不是很盡興,但是電話已經(jīng)來了,寧齊鴿煮好了飯菜等他們回去。

  出了校門汪海跟他們告別,說是有朋友找他,已經(jīng)約好了晚上一起耍。

  “不一起去玩玩嗎?”牧羊問他。

  “不去了,我們改天再切磋一下?!?p>  “好。”牧羊他們幾個簡單地說了再見就往回走,他早知道汪海是不會同去的,畢竟那是寧齊鴿的地方,不是他的。班里與寧齊鴿要好的男生也就他和蘇文川,便是谷小天,也是因為和他是兄弟才收到了寧齊鴿的優(yōu)待。

  燕子和鐘若若耳語幾句后對他們說:“我也有事,先走了?!闭f完頭也不回的朝反方向離開了。

  夕陽已經(jīng)枕在西邊山頭,夜色像一張黑色的被子從東邊蓋下來。被子已經(jīng)破得不成樣子,隱約見得幾個破洞,星星點點的光從洞里漏出來。太陽為著這不能蔽體的被子而害羞,余熱染紅了枕邊的云朵。陽光漸漸收斂,不一會兒就全藏在了山后頭。

  “你們看新修的教育局大樓怎么樣?”牧羊問他們。

  “看起來不錯,簡單干凈,那個圓頂還有點西式風(fēng)格?!碧K文川回答道。

  “簡單倒是簡單,”谷小天說,“不過可能不太干凈?!?p>  “不太干凈!”牧羊笑著重復(fù)了一遍。

  “你們覺得,這個教育局大樓像不像泰姬陵?”鐘若若突然開口道。

  牧羊上下掃兩眼,本來不覺得像,但經(jīng)她這么一說,突然覺得有幾分神韻在里面。

  蘇文川接了一句,“你是指里面的都是死人?”

  “我還是覺得老教育樓比較好。”鐘若若不回答,自顧自地發(fā)表意見。

  “為什么?”谷小天問,“新樓倒不如舊樓。”

  “舊樓有WiFi,這里沒有?!辩娙羧粼趯W(xué)校的時候經(jīng)常蹭教育局的無線網(wǎng)。

  “笨蛋?!碧K文川毫不客氣地罵了她一句,“凡是舊的地方有的一點享受性質(zhì)的東西,新的地方也必然會有,而且更多更好?!?p>  鐘若若雖然挨了罵,卻仍舊是一臉無所謂的神色,況且蘇文川也并不為罵她而說笨蛋,只是為后一句話而說?!斑@話倒是不錯?!彼釉挼?,“以后可以來蹭網(wǎng)?!?p>  “你來守墓差不多?!碧K文川調(diào)侃她。

  “又沒人付我工錢,我才不守?!辩娙羧羝沧煺f道,“再說了,教育是為活人辦的,你還真以為里面是死人??!”

  ……

  吹開了百花又急不可耐地吹落,而今的春風(fēng)正是得意的時候。一縷一縷奔襲而來,撫過肌膚,揚起莫名的愉快的感覺,暮春時節(jié)起的一點暑熱被這風(fēng)卷得全然沒了蹤影。狹窄的雙行道上已經(jīng)沒什么車輛,偶爾能看到一輛載客的出租,人行道上倒是有些來來往往的剪影。華燈初上,別處也許已是一派繁華,而這條街卻不復(fù)往日的風(fēng)采。小樹林消失還不到一年,這里已經(jīng)成了小城景色最貧瘠的角落。除了些許樓頂可見得花草的影子,目光觸及之處,儼然一派凄涼。牧羊上高二的時候這里還有幾塊空地,栽些樹苗種些莊稼,不想過了一年,長出來的卻是林立的樓群。

  走到路口,谷小天說要回去洗澡,和他們告別。牧羊開口相邀道:“一起去吃飯吧!我和齊鴿說了你去的,文川也去,我們?nèi)值芎芫脹]一起吃飯了?!?p>  “那也好,省的我自己做飯了。”沒有做作的推脫,谷小天答應(yīng)得很干脆。

  走近了樓,暮色已經(jīng)垂下來,寧齊鴿窗前像流蘇一樣擺動的薔薇花在燈光下依稀可見,莫名的聞到了花的香味和著飯菜的香一齊從紗窗里流出來。上了三樓,鐘若若站在樓前空地喊道:“老寧我們回來了!”

  寧齊鴿圍著圍裙從屋里出來,看著牧羊,一如一位等待丈夫下班回家的妻子。

  “不好意思,我也來蹭飯了。”谷小天說。

  “歡迎啊,很久沒來了!”寧齊鴿回答道,然后問牧羊晚飯是在屋里吃還是在外面吃。

  “你們覺得呢?”牧羊征求另幾個人的意見。

  “外面吃吧!剛打完球,坐屋里太熱,外面涼快。”蘇文川說。

  “那就在外面吃吧!”牧羊說著把桌子提出來擺好,洗手,上菜,聽他們聊一聊新近發(fā)生的事,偶爾被問及才發(fā)表一兩句意見。

  ……

  晚餐之后,牧羊與蘇文川谷小天到樓頂納涼。

  下弦月日漸消瘦,不似滿月豐腴,不似新月妖嬈,粉黛不施,妝容不飾,卻仍自有它的韻味。屋頂?shù)睦婊ㄖx了多時,桃花也已經(jīng)殘缺不全,牡丹只打個幾個骨朵兒,幾片花瓣將展未展的半蜷著,恰似含羞的少女。牧羊坐在玉蘭下面,悠游自在地和谷小天蘇文川談話。

  “若是有一天我做了這一畝三分地的主,我要把原來當(dāng)官的全部革職查辦?!碧K文川說,“我到要讓他們嘗嘗牢獄的味道,體會一下勞作的苦?!?p>  凡是為官者,必要給人罵,尤其是這樣小縣城的父母官。

  “要是讓你做主這H城豈不是要亂成一鍋粥!”谷小天反駁道,“平日里糖吃多了難免長幾個蛀蟲,但不能因此把牙全拔了吧!”

  牧羊雖同意谷小天的看法,卻也欣賞蘇文川的“魄力”,年少哪能不輕狂?

  “你是在為這幫貪官辯護。”蘇文川說,“你看王胖(H中學(xué)生給以前校長起得外號)上任不到半年,功績?nèi)珶o,憑什么就升遷去做教育局任副局長?他雖然落水了,可當(dāng)初把他拉上高臺的人在哪里?再說剛走的覃校長,全校無人不尊敬他,為什么憤然離開?內(nèi)里乾坤你們不是不知道,如今在任這幫人,全都該下放勞改,甚至槍斃也是活該?!?p>  “你知道機器用久了總會有磨損的,只要核心組件完好,一兩個零件壞掉不影響整體。就比如說售貨機,吞幣不也是常有的事嗎?”

  “哈哈,好一個售貨機?!甭牭矫钐?,牧羊不禁拍手稱贊。

  “你也要與他同流合污?”蘇文川問。

  “不叫同流合污,不在其位不謀其政,我們只不過是評論著玩的人,說的也不過是些胡話。”牧羊答道,“況且我一向不關(guān)心國事,不會偏袒任何一方的。我只是覺得剛才那個比喻用得不錯?!?p>  蘇文川追問道:“你不關(guān)心國事不就是因為你失望嗎?”

  “是,我失望的是若是有朝一日我坐上官位,你的革職名單里恐怕要多一個人。”

  “不可能?!碧K文川不假思索地說。

  “怎么不可能?”牧羊說道,“每個人都有個價的?!?p>  “你不是立志不從政嗎?”蘇文川如是說,完全忘記了之前的假設(shè)。

  “你干嘛立志三不從呢?”谷小天開口問他。“不從政還能理解,為什么不從醫(yī)不從教呢?醫(yī)生教師這樣的職業(yè)應(yīng)該正適合你才對。”

  牧羊答道:“如今的醫(yī)生見死不救,等同于害人,老師多懂收錢不懂教學(xué),不見良師,只聞名師,我是真的不能同流合污了?!?p>  “正因為庸醫(yī)誤人性命你才更應(yīng)該從醫(yī),不懂教學(xué)的老師不也誤了你的子弟嗎?”蘇文川說道。

  “古人云‘蓬生麻中,不扶而直,白沙在涅,與之俱黑',我一怕自己改變,從此要去誤人;二怕自己不改變,卻整日與這類人為伍,沒有志同道合的朋友。如此豈不是自找不快?”沉默片刻,牧羊接著說,“至于我的子弟,這天下人都誤得,他有什么誤不得的!他若有本事,自己去拼,若沒本事,我也只能盡力讓他半生不愁?!?p>  “有道理,我若為醫(yī),恐怕也是給錢看病。我若從教,也是為錢熱心?!惫刃√旄胶偷溃笆赖廊绱?,你我奈何!算了,談些輕松的事情吧,咱們聚在一起的時候可不多,這么好的夜色不要浪費了?!?p>  “男人在一起,話題無非是女人?!碧K文川接話道,“羊子你怎么看?”

  “女人嗎?我不太懂?!蹦裂虼鸬?,他的心里忽而蹦出很多人來,霸道的李一凡,溫柔的寧齊鴿,最知心的鐘若若,最單純的陳玉玲,每一個都是極好的女孩子。

  “不懂?”谷小天問道,“真不懂還是假不懂?”

  “肯定是假的,住都住一起了還說不懂?!毕啾裙刃√斓暮睿K文川的話總是直接很多。

  “應(yīng)該是真的?!蹦裂驌u頭,他不知道何謂懂何謂不懂,以此算是不懂,況且女人哪里是簡簡單單就能看得清楚的呢?

  聽罷谷小天語重心長地說:“那你就有麻煩了!”

  “是很麻煩!”牧羊感嘆道。

  “是很多麻煩!”蘇文川不忘加上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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