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正武這次回馮家堡是為了追蹤曾數(shù)度騷擾馮家的黑衣人,柳儒雅感覺,他們與襲擊展雄的那些黑衣人應該有些干系。
父親來宜城時曾說起了此事的一些端倪。
第一次去吳郡途中遭劫后,馮天運便開始留心起來。那日返回馮家堡后他就感覺到,宅院附近有人在暗中監(jiān)視,出發(fā)前他準備驗證一下自己的感覺。
第二日,他早早便登上了正房的屋頂。這里的地勢是鎮(zhèn)內最高的,伏在上面往下看,前后左右一覽無余。
天未放亮時,從前村的小路上匆匆走來一個人,行至馮家附近便隱伏在一片蒿草中,不時向這邊張望。此人十分面生,絕不是鎮(zhèn)里的人。
從馮家堡一直到吳郡那座山前,這人就一直跟在后面,直到被困在深山之中。
這人應該是外來的,或許就住在前村,他在這里至少有四五天了,莫不是有落腳之地?
從吳郡回來后馮天運便去了前村,他在村里熟人多,只有幾十戶的村子打聽個人自然不是難事。
這人真的就住在前村,是一戶姓黃的人家,不過黃姓人家并不認識這人,只是臨時寄住。此人自稱姓王,來自會稽,來這里是收購特產(chǎn),但奇怪的是,這人只住了四天便不見了蹤影,答應的好處也沒給。
馮天運拿給馮正武一小塊泛黃的布塊,這是那人遺下的茶袋,見上面有字,黃家人沒有扔。
這是一只黑色的茶袋,上面隱約寫著字,細看之下,是“鄧記”兩個字。
“鄧記”是店名,可這家店生意做得很大,新安和晉安都有店鋪,還不止一家,馮天運也經(jīng)營茶葉生意,因此頗為了解。
晉安快到海邊了,馮正武認定了新安。
只在家中住了一夜,馮正武次日一早便匆匆奔了新安。
……
到了新安城,馮正武選好一家客棧便以“周?!敝×诉M去,他是借口來這里推銷茶葉的。
翌日朝食剛過,“周?!北闩c掌柜攀談起來。從掌柜口中得知,“鄧記”是老店,在新安城內至少有五個門面,不過現(xiàn)在不是當季,店家進貨數(shù)量極少。周睿顯得有些灰心,但仍想碰碰運氣,既來之則安之嘛。
走遍了“鄧記”的五個店面,他一無所獲。這人應該只是一個普通的茶客,任誰也不會幾日便買一次茶,期望已開始變得渺茫。
城內一共有兩處街市,分別在東西兩端。整整兩日,馮正武一直在兩處街市上細心查看,他以為,人不可能每日買茶,可飯是每時都要吃的。
這樣找下去無異于海里尋針,他本打算就此作罷,但他隨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有時候笨人就要用笨招,還是那句話,既來之則安之。
……
到了第七日過午,馮正武終于有了發(fā)現(xiàn),看來“逢七有變”這句古語還是頗有道理。
午后,一個在攤前買菜的漢子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雖然沒有親眼見過那跟蹤之人,但父親描述了一個明顯的特征,此人下巴上有顆指甲大的黑色痦子,眼前之人正有一顆這樣的痦子。
那人的住所距東街市只隔了兩條街,是一個很小的房舍。
蹲守了兩日,那人似乎只是自己住在這里,除非吃喝拉撒,根本就是足不出戶,也沒見有什么人與其接觸。不過馮正武心里有底,耐住性子,終不會白等的。
日子一天一天過去,轉眼又是七日,就在馮正武煩之又煩的時候,那個小院終于有了動靜。
這日上午,一個行色匆匆伙計模樣的后生敲響了那扇緊閉的院門。稍后,門開了,那人把后生讓了進去,隨后又關緊了院門。好警覺!馮正武自言自語道。
整整一天,那后生一直沒有露面,只是那人去街市買了些吃食,便再沒了聲息。
馮正武試圖聽一聽他們說些什么,可屋內明顯有個套間,連人影都看不到,沒辦法,他只好守在外面,緊緊盯著院門。
已經(jīng)是亥時了,院內突然傳來腳步聲,馮正武立刻緊張起來。
門開了,兩人一前一后走了出來。
那人拍拍后生的胳膊,悄聲道:“兄弟保重!”
后生點點頭,沒有言語,隨后便往后街匆匆而去。
馮正武循著后生離開了新安城。大概走了半個時辰,前面來到了一個小鎮(zhèn)。
馮正武來過這里,知道小鎮(zhèn)上只有一家客棧,便繞過后生先行來到了客棧。進了客房后,方見那后生匆匆而至,心里暗罵:“真是鬼祟,也不嫌費事!”
……
數(shù)日后,那后生把馮正武引到了歷陽。
馮正武對歷陽并不陌生,兩年前他曾與大師兄來過這里。
到了歷陽,那后生沒再找客棧,而是拐彎抹角走進一個院子。馮正武找了一個隱秘的位置,死死盯住院門。
這是一個極普通的市井小院,在一片住戶之中,絕不顯眼。
后生進入宅院后便沒有再出來,整整一個過午也沒有人進出。馮正武既不能離開,也無法近前觀望,只得耐著性子守在那里。
天色將晚時,有兩人來到門前。等待開門之際,其中一人偶一回頭,馮正武一怔,竟然是個眉清目秀的美貌女子,目送之下,二人走進了院落。
天色終于暗了下來,馮正武往宅院前湊了湊,院墻內的房舍很小,只有兩個房間的樣子。
正觀望間,“啪”的一聲輕響從院內傳出。從前至后,馮正武仔細分辨著聲音的方位。少頃,竟有個人從房后轉了出來,一身青衣,黑巾蒙面,行止鬼祟,看來是找對地方了。
馮正武飛快的思索著,他覺得應該進去看看,這里像是只有這幾個人。
主意已定,馮正武悄悄地潛入后院,他想弄明白,那個蒙面人究竟是從哪里出來的。
他仔細地搜尋著每個角落,眼前一片浮土引起他的注意。那上面赫然留著幾個腳印,順著腳印的大致方向,那里是一個馬廄。馬廄內沒有馬,一個寬大的馬槽孤兀地立在那里。馮正武試著搬動一下,似乎有些松動,他擔心出現(xiàn)剛才的響動,身體貼緊馬槽,用力但緩慢地搬動馬槽,一個洞口漸漸露了出來。
他屏息傾聽,確信沒有異常,便輕輕地順著里面的梯子下到洞底。
這是一條通道,但通道的方向卻讓他疑惑,難道是通向房內?不假思索,他試探著往通道內走。
通道并不長,只四五丈便到了盡頭,一個梯子立在眼前。他輕輕地爬上梯子,只上了三個梯節(jié),頭上便是一個擋板,按距離推算,上面是室內無疑。貼近擋板,此起彼伏的呼嚕聲清晰地傳了過來,這間房里至少有三個人,按常理,另一間房內定是那個女人。
今天的收益還真不小,馮正武滿意的離開了小院。
……
第二日清晨,那一男一女離開了小院。這次看清了,女的自不必說,那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年紀,個頭較高,面容清癯,只是臉色陰沉,與長相極不協(xié)調。眼神……馮正武努力回憶著,他不能確定是不是那個人,但有一點可以肯定,這人身具武功,且很高深。
一路跟來,那男子竟沒有說一句話,一個路人問路他也沒有搭理,倒是那個女子卻極爽快,一路嘻嘻哈哈笑個不停。
這一男一女并肩來到一座宅院前,一個中年人剛好出門,女子一見馬上撲了過去:“爹,想死女兒了!”中年人笑道:“那怎么才回來,就是嘴甜!”又沖那男子點點頭:“回來就好,回來就好?!?p> 馮正武見那中年人濃眉大眼,身材健碩,似乎也是練武之人。
此時,馮正武能做的就是馬上趕去落雁島,柳盟主交待的很明確,他的活計就是追蹤,絕不可打草驚蛇。
……
黑衣人數(shù)次驚擾馮家一定與當年的舊事有關,而伸向歃血盟的黑手卻猶在霧里。兩撥黑衣人是不是同伙還不能確定,但這個發(fā)現(xiàn)似乎已經(jīng)揭開了謎底的一角,柳儒雅決定,就從這里開始。
……
五日后,馮正武又來到了歷陽那個小院前,只不過這次卻不是他一個人。
天近戌時,小院內寂靜無聲。夜色中,一條黑影如風般飄到馬廄內,并無一絲聲息,他小心翼翼的移開馬槽,敏捷的遁入洞中。
院墻外,馮正武和劉睿真、方亭作三人謹慎的盯著四周。
進入洞中的是武震,他輕身功夫最好,這活自然由他來干。
摸索著來到馮正武所說的梯子處,已到了通道的盡頭。他剛剛扶住梯子,卻突然發(fā)覺不對,幾下若有若無的響動傳入耳際,他猛然轉身,快步回到洞口,外面卻已鬧成一團。
墻外的三人早就發(fā)現(xiàn)了從墻角處鉆出的兩條黑影。馮正武不覺一怔,這兩個人的打扮再熟悉不過了,一身黑衣,黑巾蒙面,像極了夜闖馮家堡的黑衣人,他下意識的裹緊了面上的黑巾。
三人飛身越過院墻,齊齊地擋在黑衣人身前。
又是那個陰冷的聲音:“哪里來的孽障,我們可有恩怨?”沒錯,正是這人。
馮正武心道,你才是孽障!哪有興趣與你廢話?當下也不搭話,單掌一振,迎胸便打。黑衣人見狀微側身形,手臂泥鰍般滑過來掌,并指戳向對手腋下,動作刁鉆犀利。馮正武一見之下身子連旋躲過一擊,身法亦是妙至瞠目。馮家的“移形換位”可謂迅捷,但馮正武不敢顯露,他這招卻是周先生傳授的保命招數(shù)--“陀螺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