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九十一章 鐘鼎山林都是夢
長相思在長安
絡(luò)緯秋啼金井欄
微霜凄凄簟色寒
昔日橫波目
今成流淚泉
不信妾腸斷
歸來看取明鏡前
落日下的長安,散發(fā)著磅礴輝煌的金光,鄺珣一時也看得呆了,恍惚間,仿佛到了那個傳說中的璀璨盛世。
“大人,前面就是長安城了?!?p> 呼延通派去負(fù)責(zé)沿途護送的青龍軍統(tǒng)領(lǐng)許虎略帶驕傲地提醒道:“我已派人入城稟告相公。”
“嗯,好。”鄺珣壓下內(nèi)心的震撼,點頭問道:“有勞將軍了,咱家心切,可否加快些馬程?”
許虎點點頭,“沒問題。弟兄們,跟我走!”
說罷,許虎領(lǐng)著兩百多騎護著四輛大車在官道上卷起了一路風(fēng)塵。
興許馬兒也有些急,不大一會兒,高大巍峨的春明門就已近在眼前。
“吁……?!?p> 鄺珣發(fā)現(xiàn)車隊突然停了下來,掀開簾子一瞧,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和記憶中有些不同的春明門。
鄺珣終于松了口氣,喃喃道:“長安,終于到了?!?p> “大人,這位是相公派來迎接您的胡統(tǒng)制?!痹S虎帶著一個憨憨的年輕漢子策馬到了跟前。
“嘿嘿,大人一路辛苦了?!?p> 那漢子憨笑道:“我叫胡阿瓜,相公特意讓我來迎接您。相公說,您一路舟車勞頓,請先到驛館歇息,明日相公再來相見?!?p> 盡管鄺珣著急想見葉治,但聽這么一說,也只好按人家的規(guī)矩來,不是自家的地頭,耍牌子可不好使,便笑著答道:“好,那就有勞將軍了?!?p> 驛館就在內(nèi)城含光門外的太平坊,從春明門入城,沿著東西大道一直往前走,過六坊就到。
入了春明門,鄺珣滿心好奇,便讓貼身小黃門卷起了車廂的門簾,眼前寬闊如衢的大街上車來人往、熙熙攘攘、熱鬧非凡,著實讓他吃驚。
“嘿嘿,大人,熱鬧吧。”
跟在馬車旁邊的阿瓜似乎看出了鄺珣的心思,憨笑著問道:“長安和臨安相比,如何?”
“不差,不差?!?p> “嘿嘿,”阿瓜一臉驕傲地說道:“相公也說如今的長安城與臨安比絲毫不差,將來還要更勝臨安,大人,你覺著呢。”
鄺珣不知也不愿回答,便避開了這個問題,轉(zhuǎn)而問道:“你家相公可好?”
“好!我家相公好著哩?!?p> 阿瓜笑著回道:“相公聽說大人您來了,高興的一夜沒睡。相公本想今日就來相見,可惜公務(wù)繁忙,實在難以脫身,所以先委屈大人在驛館歇息一夜。相公特意囑咐我,一定要招待好大人,大人您有什么吩咐,盡管跟我說?!?p> 聽著阿瓜胡天黑地的滿嘴跑火車,鄺珣也沒了興致,笑了笑,道:“那就有勞了。”
說完,就讓小黃門放下了車簾子,閉上了眼睛。
阿瓜見鄺珣放下了車簾,頗為得意地笑了笑,也老實地閉上了那張讓人厭煩的臭嘴。
“小姐,你看你看,好熱鬧啊?!?p> 小琴偷偷掀著車窗的布簾不住地往大街上瞧,嘟囔道:“唉,要是能出去逛逛就好了?!?p> “小姐,你怎么不說話,是不是又在想…額…?!毙∏俚拇笞彀筒铧c又要說漏了,趕忙糾正了過來,“小姐,咱們是不是馬上就能見到他了?!?p> 炘兒沒答話,只是透過小琴掀起的簾縫癡癡地看著窗外,微微冒汗的手心里緊緊地握著那塊羊脂玉佩。
馬車嘚嘚,炘兒感覺走了無數(shù)的漫長,才終于停了下來。
“炘兒姑娘,我們到了?!避囃鈧鱽砹肃棲懙穆曇?。
小琴面露激動之色,緊緊握住了炘兒的手,欣喜卻又不敢發(fā)出半點聲響。
炘兒白皙無比的臉上微微一紅,緊張的玉手在發(fā)抖。
小琴對炘兒使勁地點了點頭,給她披上了連帽大裘,然后小心翼翼地扶著小姐下了馬車。
“公公,這是哪兒啊?”小琴下了馬車,左右打量張望了起來。
“呵呵,這是驛館。”
鄺珣在這個傻傻很天真的小琴前根本板不起臉來,“治哥兒想的周全,怕咱們一路舟車勞頓,先讓咱們在驛館好好歇息一晚?!?p> “啊!”小琴一聽,不由失望地叫了起來,“那今天豈不是見不到他了。”
裹在大裘里的炘兒一聽,心中也是失落至極,不由地又秋思滿懷,泫而欲泣。
“公公,他是不是不知道小姐來了長安?”小琴又忍不住問道。
“嗯。”鄺珣也不隱瞞,點點頭道:“咱家還沒跟治哥兒說,你們莫急,明日自能見到治哥兒了?!?p> “哎呀,我說呢?!毙∏倩腥淮笪虻溃骸霸瓉碇胃鐑哼€不知道小姐來了,他若是知道,一定會立馬趕來的?!?p> 小琴第一次如此體己地安慰起炘兒,“小姐,趕了大半個月的路,我都快累死了,今日咱們就先歇歇,明日再去找他理論。”
鄺珣微笑著對小琴點了點頭,道:“炘兒姑娘,這邊請?!?p> 在驛館里安頓好,炘兒就把自己關(guān)在了房內(nèi),晚飯也只喝了半碗小米粥。
小琴也破天荒地閉上了嘰嘰喳喳的嘴巴,埋著頭一遍一遍地整理著幾件衣物。
“炘兒姑娘,歇息了嗎?”
“來啦!”小琴一聽到熟悉的聲音,立馬蹦了起來,跑過去開了房門。
炘兒收拾起心緒,對鄺珣作了個福,婉聲道:“公公請坐?!?p> “不坐了,家說兩句話就走。”
鄺珣止住了要搬凳子的小琴,道:“今日順利抵達(dá)長安,咱家也算完成了秦相的托付,至于后面的事情,咱家已幫不上忙,得靠姑娘自己了?!?p> 炘兒對鄺珣深深施了一福,“多謝公公一路來的照顧。”
“無需客氣?!编棲憞@道:“拋開世間的恩怨對錯不說,我這個老頭子衷心祝愿你和治哥兒有情人終成眷屬。”
炘兒臉色微紅,默然不語。
“小琴姑娘?!?p> “??!公公叫我?”
“嗯,”鄺珣笑了笑,道:“我也有幾句話想跟你說?!?p> “公公您有什么吩咐,就盡管開口吧?!?p> “呵呵,不是什么吩咐?!?p> 鄺珣目露柔光,問道:“我鄺珣打小入宮,膝下無兒無女,如今看著風(fēng)光,實則凄苦自知。這一路來,我覺與小琴姑娘頗為投契,我特別喜歡你的率直天真。如果小琴姑娘不嫌棄我是個內(nèi)侍,我想認(rèn)你做義女,不知小琴姑娘意下如何?”
“?。 ?p> 小琴震驚地看著鄺珣,一時間不知該如何回答。
“小琴姑娘不愿也不打緊,”鄺珣有點失落地說道:“是咱家唐突了。”
“不,…不是的?!毙∏倏聪蛄藶詢?。
這件事情小琴確實自己做不得主,雖然她和炘兒自小情同姐妹一般,可畢竟兩人是主仆關(guān)系,說白了她的人身自由自己說了不算。
其實小琴看眼前這個老頭兒也挺順眼,而小琴打小被賣入秦府為仆,和無父無母的孤兒一般。
適才鄺珣這么一說,她的心中已是愿意,但卻不好張嘴。
炘兒自然是通情達(dá)理,她目露鼓勵地對小琴笑了笑,道:“公公,我和小琴雖名為主仆,可實同姐妹。公公肯屈尊認(rèn)她為義女,是小琴修來的福分,一切聽?wèi){小琴自己做主?!?p> “好,”鄺珣眼中流露出感激之色,“我雖是內(nèi)侍,身份卑賤,不過入內(nèi)內(nèi)侍省都都知的身份還不至于辱沒了你?!?p> 鄺珣說的沒錯,雖然內(nèi)侍身份卑賤,為世人所不齒,可他們手中的權(quán)力卻不卑賤。
和鄺珣這樣的大太監(jiān)結(jié)親,不知是多少人夢寐以求而不可得的事情。
鄺珣何許人?
或許趙構(gòu)真正能信任的人就他一個!
激動無比的小琴已是淚流滿面,她深深對鄺珣一拜,哽咽道:“女兒拜見爹爹!”
“好!好!好!”眼中閃爍淚光的鄺珣連叫了三個好,上前扶起了小琴,道:“乖女兒快快起來?!?p> 他又從懷中摸出一塊羊脂玉佩,塞到了小琴手里,道:“爹爹來的倉促,身邊也無什么好東西,這塊玉佩跟了我大半輩子,今天送與女兒,愿女兒如玉如璞,福壽綿長?!?p> “謝謝爹爹?!?p> “好好,我鄺珣有福啊,哈哈……?!编棲懤蠎汛笪?,“時候不早了,你和炘兒姑娘早點歇息,明日爹爹來接你們?!?p> 小琴緊緊攥著溫暖的玉佩,對鄺珣又施了一福,低聲道:“爹爹慢走?!?p> 鄺珣眼中滿是柔光,點了點頭,大笑出門而去,寂寥而略顯沙啞的聲音在夜空里吟唱道:
鐘鼎山林都是夢,人間寵辱休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