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月亮把她們的影子,越拉越長
“吱——彭”,厚重的后門緩緩地關(guān)上了。
門上朱紅色的漆早已褪色,剝落,像一個久經(jīng)風霜的老人在茍延殘喘。
離那些金發(fā)碧眼的強盜離開不足半月,原本繁華的天子腳下變成了一堆廢墟。
到處殘磚爛瓦,硝煙一片,破碎的尸體像一團團爛肉散落其中。
“呱——呱——”,死亡之鳥被這坐昔日的皇城今日的烈獄無盡的死氣所深深吸引。
細長的高跟鞋在這些瓦礫中碰撞出清脆的聲音,火紅色的團花旗袍緊緊地包裹著這具迷人的身體。
這顏色愈發(fā)凸顯的她,皮膚白皙。
白的,像是糊上了一層層宣紙。
“吱——”,站在門口的的女人玉手輕抬,厚重的大門恭順的緩緩開啟。
女人扶風若柳的走了進去,掉落在門口的牌匾瞬間化成粉末。
“噠——噠——噠”,高跟鞋跟敲擊著地面。
往日恢宏的庭院已滿面瘡痍,不負當日的豪華。
女人并沒有向前繼續(xù)走去。
她站立在院落當中。
此時,風伴隨著黑色的濃煙四散開來,老鴉在天空盤旋。
“呱——呱呱!”,那幾只老鴉在那一聲沒有叫完之前變成粉末隨風而逝。
女人捻了捻食指,用嘴輕輕地吹著:“真是太吵了,愚蠢的小東西”
“呵,沒想到你們居然沒死到我的手中,真不知道是你門的幸運還是不幸”,她自言自語道。
她看著枯樹,輕輕撫摸著,喃喃道:“我還要謝謝你們,沒有你們,我或許會跟你們一樣變成這黑乎乎丑陋的東西,霞,不知道你看到現(xiàn)在你的樣子會不會嚇一大跳呢,呵呵”。
“可是,可是你們?yōu)槭裁床坏任遥??等我來結(jié)束你們的生命?!為什么?。槭裁矗?!”,她的眼已經(jīng)流不出眼淚了,她癲狂起來。
如玉的手緊緊地攥著,泛著微紅,毫無預兆的淚水模糊了她漂亮的金色眼眸。
“呼——呼”,金色的長發(fā)在風中肆意的飛舞著,直挺的鼻子猛地一吸。
“快看看,這家還有黃金沒有?在昨天馬克那家伙在這家搶了好多黃金那,興許還剩點,快點走,不然就被別人搶光了!”,墻外有人在說話。
不一會,兩個長滿絡(luò)腮胡子的人快步跑了進來。
他們左右張望著,生怕別人搶先。
“看那!”,其中一個人指著樹下的女人。
“什么?”,另一個嘟囔著,回過頭來,呵呵笑道:“不錯嘛,嘿嘿······”。
那兩個人慢慢地向那女人靠近,不時地發(fā)出的笑聲。
女人轉(zhuǎn)過了身,眼神閃過金色的光芒。
他們嘿嘿笑著:“美麗的小姐,我們來······”
她抬起纖細的玉手,輕松地把這兩個大漢舉了起來。
“玩?是嗎?那就好好玩玩”,瞳孔完全變成了金色。
她嘶吼著:“啊······嗚嗚”。
像一個野獸,吸食著新鮮的血液。
“呱呱呱——”,殘磚破瓦間兩具干尸被老鴉團團圍住,等待著地獄的宣判。
“噠——噠——噠”,紅色的下擺被風吹起,潔白的雙腿在這遍地狼煙的地方突兀的穿行。
風依舊在吹,吹散了早已變成粉末的蘇家牌匾,卻吹不散這里歷史的記憶。
無論是喜,或是悲。
“這就是你的記憶么?”,程程站在蘇眉面前,問道。
蘇眉跪坐在程程面前,低著頭,點頭。
油光發(fā)亮的金發(fā)已經(jīng)變得干枯,泛著灰白的顏色。
“值得么?”,程程淡淡說著,“要知道,當你的記憶全部獻祭出來時,你會死”。
她用右手勾起蘇眉的下巴,盯著她,問道:“還要繼續(xù)么?”。
蘇眉點頭,沒有任何猶豫。
上元佳節(jié),花燈滿城。
“眉,咱們還是快點回去吧,阿瑪發(fā)現(xiàn)了就不好了”,青衫小人小聲說道。
“在玩一會嘛,霞~,看那!猜燈謎呢,我們快去吧!”,這個穿著紅衫的小人一把拽住了身后那個青衫的小人的手。
雖然她們編著小辮子,穿著男人的衣衫,可也遮擋不住她們少女的靈動。
“霞,快看!是什么呀,快!”,紅衫小人很是興奮。
青衫小人并不言語,只是低頭笑著,任紅衣小衫的搖晃著胳膊。
看著青衫小人只笑不答,紅衣小衫不情愿的嘟著嘴:“霞······”。
她軟著嗓子:“姐,你就快說嘛!燈謎后面可是那個會放聲的盒子呢!”。
青衫小人抿著嘴笑:“阿瑪叫你好好讀書你就是不聽,那個叫八音盒,你不是都有一個了嗎?”
“這個送給姐姐,咱倆一人一個”,紅衫小人一拍胸脯,說著便拉起了青衫小人的手。
“好了,你看著那個謎面,‘新過萬重出蠻地’,重點在這個‘蠻’字上,萬重出地,萬‘蟲’而出‘心’又過”,青衫小人說著還在手掌畫著。
“無心之——”
“我知道——”,不等青衫小人說完,紅衫小人早已叫了起來。
不等她說出來,穿著黑衣的少年說道:“戀,蠻字去心,無心之戀”。
“恭喜這位公子,這個你拿好”,老板笑呵呵把盒子遞給他。
“喂,那是我的!”,紅衫小人急匆匆叫道。
人群逐漸擁擠了起來,黑衣男人漸漸沒入人群。
“喂,還我!”,紅衫小人迅速向前擠去。
青衫小人焦急道:“眉,——”。
人群把兩個小人,分開來去。
“喂,站??!”,紅衣小人大叫著。
空當?shù)南镒涌谥挥辛懔闵⑸⒌膸讉€人,都去城隍廟看熱鬧了。
黑衣男子停了下來。
他,沒有回頭。
那個小人見那男子停下,就馬上大口的喘著氣,過了好大的一會都沒緩過勁來。
黑衣男子并沒有離開,似乎在等著她,把氣喘完。
他定定的站在那里,聽著身后紅衫小人的呼吸。
不一會,他猛地笑出了聲:“嗤嗤······沒見過你這樣的女孩子”。
紅衫小人皺著眉:“喂!你怎么這么沒禮貌?!你——”。
她臉色一變:“你怎知道······我,我······”。
“難道不是很明顯么?”,男子輕笑。
“你——”,她虎著的臉紅了起來。
男子咳嗽一聲:“還有,我不叫‘喂’,也不叫‘你’。小姐,以后要有禮貌”。
“你——”,紅衫小人急的眼里都包起了眼淚。
青衫小人的聲音從遠處傳來:“眉——,眉——”。
“我在這,霞,這——”,紅衫小人回頭大叫道。
青衫小人發(fā)現(xiàn)了他們,快步向他們跑去。
待她進入小巷,看到了背著身子的黑衣男子。
她拉著妹妹后退兩步,小聲道:“眉,他是?”。
“一個無理的家伙”,紅衫小人回頭瞪了那男子一眼。
青衫小人安慰道:“好了,有一個就夠了,姐姐不要了”
“那怎么行?!那本來就是我們的,怎么能便宜這個小子?!”,紅衫小人跺著腳道。
“小子?”,男子笑道:“你才多大點呀”。
他緩緩轉(zhuǎn)過了身。
他身上穿的黑色衣服是件傳教士的袍子。胸前的銀色十字架在月光的照耀下散發(fā)著神圣的味道。
月光之下,他的五官輪廓分明,皮膚白皙。眼中像是漆黑的夜色,看不到底。
“切······,不就是個洋和尚嗎,有什么了不起,你識相點,不然我就告訴我阿瑪去······”,紅衫小人滿不在乎。
青衫小人低下了頭,緊緊抓住了紅衫小人的衣袖,緋紅染滿兩頰。
她小聲勸道:“眉——”。
“姐······”,紅衫小人拉長著聲音。
黑衣男子笑道:“嗤嗤,果然是小孩子”。
他隨手一揚,一個精巧的檀木盒子就落在了紅衫小人的手中。
“送給你了,小孩”,他轉(zhuǎn)過身,朝著她們擺著手,就消失在了黑暗盡頭。
呆愣了半晌的紅衫小人這時才反應(yīng)了過來,沖著小巷喊道:“你給我等著!遲早掀了你的洋和尚廟!”。
她心里奇怪:我追了他那么久他都不給,怎么現(xiàn)在又扔給了我,奇怪~,不想了,奇怪的黑衣男人。
“姐——,給你!”,她把盒子塞進青衫小人懷中。
青衫小人抱著盒子,輕輕撫摸:“我們快回去吧,不然阿瑪就發(fā)現(xiàn)了”。
“還不是怪那個洋和尚,要不然我們早拿這東西離開了”
“眉——”
“好啦!知道啦,我們回去吧”
兩個小人就歡快的跑了起來。
月亮把她們的影子越拉越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