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風刃碰到鐘詡的皮膚,滄月才發(fā)現(xiàn)那不過也是幻影。鐘詡站在不遠處,玩味的看著他。
“省省吧,南城門依舊完好無損,落落如今還在苦戰(zhàn),夏知秋還在我的手里,你們的計劃早已經(jīng)失敗了。那些曾經(jīng)趾高氣揚站在我面前的精靈,那些我不得不卑躬屈膝臣服的精靈,如今,都正被我踩在腳下?!?p> 滄月看著面前氣息逐漸變成藍黑色的鐘詡,握緊了手中的風刃,問道:“原來你也練了禁術(shù)?!?p> “是啊,有這樣獲取力量的好東西,為什么不練。”
“那不如今天我們賭一局,看你能不能用殺我父親的法術(shù)殺了我?”
滄月閉上眼睛,金色的氣息繞在他身周,等他再睜開眼,黑色和黃色的異色瞳看到面前的鐘詡,正在發(fā)動法陣。
鐘詡周身的風呼啦啦的向他吹來,吹亂了他黑色的短發(fā),他看著面前的鐘詡念著咒,法陣逐漸結(jié)成了數(shù)縷風線,急急向他飛來。
滄月收起風刃,此刻抬起手,召喚出一把弓。
伴隨著劇烈的狂風,滄月努力的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平復自己的心情,但是感覺到自己的情緒正在被影響,他沒辦法忍住自己不想起來曾經(jīng)的事。
熟悉的法咒,熟悉的手結(jié)印,此刻鐘詡發(fā)動的那個法術(shù),是他到死也沒辦法忘記的咒術(shù),那個曾經(jīng)殺死他父親的咒術(shù)。
他抬起手,搭上一支光箭,瞄準面前的精靈。
看著眼前的這張臉和這個法陣,他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黑暗的夜晚。
那是西塞那大陸233年,城主滄家院子里。僅僅132歲的滄月被落落捂住嘴,躲在他為了落落方便進出而挖的小門旁邊,流著淚看著父親被這個法術(shù)包裹在里面,痛苦掙扎著,逐漸失去了呼吸。
沒有辦法叫喊出聲,也沒辦法逃脫??諝饽鐢佬g(shù),除了施法者停下來,除了強大的法力從外部打斷,沒有任何辦法。
“審判......”滄月拉滿了弓,凝聚自身所有法力,松了手。光箭刺破了數(shù)縷風線,朝著鐘詡飛去。他看著光箭劃過,突然有點開心。
滄月知道,他等這一天等了太久,在人間躲躲藏藏了這么多年,這支箭終于能飛向面前的精靈。
“終結(jié)?!惫饧_了黑暗天空的一隅,直直沖著鐘詡的心臟飛了過去,劈開了空氣溺斃術(shù)的法陣。鐘詡嚇壞了,趕忙召喚出風盾,硬生生接下了這一箭。
啪的一聲,風護盾碎成了粉末,鐘詡有點吃不消了,因為法力的極速消耗而飛不穩(wěn)落在了城門頂上。
“這么多年你居然練了這個,看來我小瞧你了?!?p> “你已經(jīng)失去了所有抵擋我攻擊的機會了,鐘詡。這次,我要你的命。”滄月又拉滿了弓,金色的光箭對準了他。
鐘詡冷笑了一聲:“我這一生都在賭,就贏在一個賭字,恰好,之前我都賭贏了?!?p> 鐘詡說著,一抬手也召喚出了一把弓:“我知道為了報仇你已經(jīng)很努力了,可是這無謂的努力,要在今天終結(jié)了?!?p> 鐘詡猛地一躍躲過了他的箭,那只箭擦破了他的胳膊,在他身后消散。鐘詡反手也對著滄月拉滿了弓,金色的風箭順著滄月的心臟直直飛了過來,讓他來不及反應(yīng)。一道金光貫穿了他的身體,他直直的朝地面墜去,天上的風平靜了下來。
周圍一切都安靜了。
鐘詡捂著傷口笑了起來,他仰天大笑,似乎要將之前壓抑的內(nèi)心全部笑完。
“滄月,你終于死了,你總算死了。我用了這么大的勁,可算是將你給殺死了。這城主之位,這片大陸的王,只能是我的。”
鐘詡踉蹌著站了起來,天已經(jīng)微微亮了,晨光將要沖出地平線。他看著腳邊癱著的尸體,享受著勝利者的歡樂。
就在這時,一把風刃抵上了他的喉嚨,一刀割斷了他的脖子。他匆忙捂住自己的脖頸,可是血液卻汩汩的流出,最后幾乎噴了起來,任憑他怎么都沒辦法捂住。
他慌張的掐住自己的脖子,身后響起了那個熟悉的聲音。滄月拿著風刃平靜的對他說:“從前你沒有這么大的權(quán)力和野心,又處境艱難,所以步步為營,沉穩(wěn)細致,這些或許會讓你一次又一次贏了賭局,但是如今的你贏了太多,權(quán)勢滔天,你太想贏,又急于求一個結(jié)果,你如何贏我。”
鐘詡沒有說話,只是發(fā)瘋了一樣的笑著,那包含著不甘與怨恨的笑聲持續(xù)了很久。
想要被精靈尊重,做人上人,就要往上爬。這是母親臨終前的教誨,他含著淚獨自將母親葬在藏春城梧桐樹下,開始了爭權(quán)奪利的一生。
為了如今的地位,他處心積慮謀劃了這么多年,一生忍辱負重,步步為營,連孩子和摯愛都不過是他的棋子,算計致死,才走到這里。曾經(jīng)被其他精靈說不過是長老們身邊一條狗,如今也算揚眉吐氣。他謀劃一生,爭權(quán)一生,卻沒想到落得如此下場。
他這一生只賭輸了這一次,可是只這一次,便是萬劫不復。
當?shù)谝荒ǔ抗饨K于露出地平面的時候,滄月帶著自己的精銳,走進了藏春城。北門頂上,鐘詡雙手掐著自己的脖子,瞪著眼睛,滿手是血的永遠躺在了那里。
深秋的藏春城,桃花花瓣漫城飛舞著,落落牽著用火鏈捆住的斗篷精靈,來到了一處偏僻樹林的小房子里。
那棟房子,表面上看上去沒有任何異樣,走進去,里面四壁空空,地上有個暗格。落落看著他打開暗格,是幾級臺階,暗室底下,一股難聞的味道撲面而來。
那里似乎是個監(jiān)獄,包括夏知秋在內(nèi),各種各樣的的中高等精靈被囚禁在里面。
落落仔細看了看,無一例外是她家的門客和滄家的舊臣。
“原來那些莫須有定罪的精靈你們都擅自扣在了這里,難怪一直找不到?!?p> 那些精靈非死即傷,癱在地上,大多數(shù)失去了意識,更有甚者,似乎已經(jīng)死了很久。斗篷精靈沒有說話,徑直走到了某個牢籠前面,停了下來。
“到了?!?p> 落落撤去結(jié)界,打開籠子的門,里面的夏知秋滿身傷痕,沉睡著。
“根據(jù)約定,你也該放了我吧?!?p> “等我們出去,自然會放了你?!?p> 落落上前背起夏知秋,帶著他往外面走去。
等到天光大亮,落亦涵和露露滄月已經(jīng)帶著幾隊人馬還在善后,落落才將他帶出了藏春城,解開了他的封印。
“走吧?!甭渎淅淠f了一聲,頭也不回的往回走。
“你就真的這么放了我?不會后悔?”
落落聽到身后的聲音,停下來回頭看了他一眼又走過去對他冷漠說道:“你最好老實點,下一次,如果再讓我遇到你,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你?!?p> 太陽已經(jīng)升了起來,陽光透過樹葉打在夏知秋的臉上,藏春城桃林深處,夏知秋終于在落落的治療下,慢慢醒了過來??粗車煜さ沫h(huán)境,她總算放下心來。
“落落?”夏知秋掙扎著起來,看著滿身傷痕的落落,心疼的撫摸著落落的臉,“你怎么來了,你不該來救我,不該來這里的?!?p> 落落感覺心里的防線瞬間崩塌了,她撲進媽媽懷里失聲痛哭著。那溫暖的懷抱,是落落過了50歲之后再也沒有感受過的。
“我總算......”
落落話音還未落,夏知秋卻突然爬起來將她護在了懷里。一聲悶哼之后,夏知秋就在落落眼前,倒在了落落懷里,血順著她的口鼻耳朵流了出來。
“媽媽!媽媽!”
落落扶起她,她身后是那張熟悉的臉,他的法杖頂上紫色的光還沒散去,卻聽他冷笑一聲,迅速隱進了桃林里。
落落忍住想要追上去的沖動,趕緊背起夏知秋就往家里跑,可是身上的精靈越來越沉重,幾次都快要掉下來。
“媽媽,你堅持住,馬上就到家了,安安他們在家,一定有辦法救你……”落落忍著眼淚一路向著家瘋狂飛去,卻手里一沉,夏知秋從她懷中掉了下去。
“媽媽,媽媽!”
落落連忙飛下去接住了她,落在地上,將夏知秋放了下來。夏知秋努力抬手幫她擦了擦眼淚,笑了起來。
“你在這里等我,我很快……我去帶安寧她們過來……”她剛起身準備要去回家找安寧,腳踝卻被一把抓住了。
夏知秋氣若游絲般說道:“不去了,沒用的……落落,我……我自己知道,活不久了……讓你們擔心了……再陪媽媽說說話吧,讓我……好好再看看你……原諒媽媽沒能趕上你的……繼任大典……原諒媽媽,一直沒能,陪你們長大……”
那是落落最后一次看到媽媽的笑顏,也是她最后一次像個孩子一樣撲在媽媽懷里撒嬌。
“落落......活下去,別為我難過......”
深秋藏春城里,落落抱著夏知秋逐漸變冷的尸體,哭得撕心裂肺。
“落落?”帶著精銳進了城門的滄月似乎聽到了南邊傳來的哭聲,連忙朝著聲音的方向趕去。
等滄月趕到那邊的時候,落落已經(jīng)哭得潰不成聲。她緊緊抱著夏知秋的身體,任憑滄月怎么問,她都說不出一句整話來。